袭明诀 正文 第一章 偶遇山人

作者 : 穆袭明

暖暖的夕阳,潇潇的暮雨,斜斜的身影投射在松软的土地上。这幅唯美而奇特的景象却被一声慵懒的呵欠声破坏了。林宇,正踏着喜气洋洋的脚步向一枚嵌在山腰处的草庐走去,身上扛着一只小野猪,两只野兔,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

林宇生于斯长于斯,是个标准的猎人,今年已是二八年华,这时正往家中走去。未及进门,林宇朗声笑言:“爹,娘,看孩儿给您二老带什么来了?”若是往时,娘一定会佯怒嗔怪,手点林宇额头道:“娘哪里老了,娘年轻着呢!”林宇照例会说:“我这么称呼也是尊重您啊,又不是真说您老。”还别说,娘在这几座山头里数顶漂亮的了,身段曼妙,肤如凝脂,眉含远黛,目洒秋波,实在不像是一个村妇。

等等!今日不似往日,自己喊了三声,屋内却无一声回应。林宇收摄心神,屏息竖耳,却听到了一丝轻轻地申吟声。是娘亲!林宇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寻声源所在处走去。看到母亲卧床,申吟正自其口发生,不禁单膝跪地,两手握住娘亲业已有些冰凉的手,询问缘由。

娘亲道:“昨日偶感风寒,不过因年老体虚所致,休要担心。”林宇不依,记得记事起娘便很少生病,而娘又是那么的不服老,今日所说,实为反常。事有蹊跷,林宇不敢怠慢,从娘口中得知父亲这日去城里有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便打算充当一回大人,去城里延请大夫过来医治。主意已定,牵几年来随自己常随自己打猎的猎犬于家门口,示意其好生看家,便收拾了行李,整理了细软,拜别娘亲下山去了。

毕竟事出紧急,林宇只在匆忙中带了匕首和刚打回来的两只野兔,权作防身,食物之用。

行至半路,月华皎洁,银盘挂疏桐,心中焦急的火便渐渐退了。林宇只觉得饥肠辘辘,遂生火烤兔。

约模一盏茶工夫,兔肉已滋滋作响,肉香四溢了。这香钻入鼻子,引得林宇食指大动。才吞下一只兔腿,忽觉清风徐来,有吟啸声由远而近,听得出来,速度惊人的迅速。要知道林宇长年打猎,最善识林中之物,最善辨百兽之音,自然得知。一念及此,林宇顺势抄出匕首,全身肌肉紧绷以观其变。

“别紧张,小兄弟,山人闻得这烤兔味道实在香美,勾的我馋虫大动,特来与你共享美味,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言罢,人影晃动处,一身着粗布短打的白面中年男子站定火堆对面,正笑吟吟的看着林宇。

林宇生来少见外人,不懂人心险恶甚于毒虫百兽,并不过多防范生人。见这男子一脸的和蔼,心下便少了三分警惕。听得来意,便把缺了一只兔腿的烤兔递给了中年男子。倒是这中年男子稍稍迟疑,似乎觉得这情景很罕见难得,复又看到林宇未经历人世而比常人更澄澈的一双眼睛,暗自点头,朗声笑道:“小兄弟待人为善,信而不疑,往后必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过我看你现在有些急火攻心的样子,不知所为何事啊?”林宇正苦于无人倾诉,便和盘托出。并告知这中年男子自己急于出门,对世事没有了解,说是要延请大夫,却并不知如何延请,想请教一二。

那人听罢抚了抚颔下短髯,道:“山人尝对医术有所涉猎,兴许可以帮帮小兄弟。”哪知林宇听罢大摇其头,接道:“我要请最好的大夫给娘医治,我爹常说庸医害人哪!”中年男子暗道:“果然从未涉足红尘,不知老夫是自谦之语,亦不知予人情面,这样拂人面子,不知以后要吃多少亏!竟说老夫是庸医!可恶!然而……倒是个可塑之才。”话既至此,那人只得道:“此去请医路途遥远,也许未等你请来医士,恕我直言,你娘亲可能已病入膏肓。即便我不能治好她,也决计不会害了她。”

“那好,我们这就往回赶!”林宇是个直性子,他立马走近火堆用土灰掩埋灭火,提起包裹就跑。那中年男子笑而不语,在后面慢悠悠的走,却一点也不落下。忽的,他眼神一亮,骤然觉得前面跑步的林宇根骨精奇,是块待雕琢的璞玉。于是暗暗嗯了一声,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小兄弟,还未请教名姓?”中年男子不疾不徐的吐出几个字。

“林宇!”林宇吼道,他已有些气喘了,实在没精力多说话,只有靠吼。言罢也不再说话,听任那中年男子自称姓李,名如常,江浙人士。林宇只听闻记得这么多,毕竟心中焦急,人在心中焦急的时候总是做什么都做不好。

此时月朗星稀,蔽天斜柯也渐渐消退于视野。举目望去,山腰之上,炊烟袅袅,灯火齐明。唯独林宇一家毫无动静。林宇见此,心中一丝不安闪过,因疾行而渐渐放缓的步伐又快了起来。

终于赶到家中,径自踏往娘亲的卧房,一双手颤抖着点燃油灯,昏黄黯淡的灯光下,印出娘亲一张发紫的脸,竟然已经不省人事!林宇心骤然狂跳不已,上前一步握住娘亲的手,道:“娘亲,娘亲!您不是说偶感风寒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后一步赶到的李如常一眼扫过林宇的娘,大惊失色,忙把住她的手,查看脉象。寻而低声疾喝:“来不及了!”便手掐林母人中,另一只手隔空化掌为指,打在关元穴上。未几,林母面色泛红,咳喘几声后,悠悠醒来。林宇见状,化悲为喜,李如常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林母询问来人身份,林宇一一道来。言罢,林母将一封书信从塌下抽出,交给林宇,道:“你爹爹回来时,把信交给他看,在此之前你不可擅自拆开。”说到这,似乎又想起什么,在信中重添几笔,再次重新封好,直巴望着见到儿子将书信藏好,才心下一松。人的精气神聚则成人,不聚则散魂,这下子,喉头突然一紧,就此长逝!

林宇在一天之间几遭变故,时悲时喜,身心俱疲,这种刺激使林宇再也支撑不住,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大喊一声:“娘!”便昏死过去……

眼帘重开,刺眼的阳光陡然射入,惊的林宇忽的坐起身来。待看到眼前正坐着爹爹,记忆的闸门便一下子打开,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抽噎着想和爹爹说明昨日的惊天巨变。父亲摆了摆手,苦涩的一笑:“昨日之事我已知晓,你,你先安心养病,然后,然后就离开这里吧!”父亲转过身,背影有些萧瑟凄凉。

“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的家啊,我还应该为娘守孝三年呢,为什么要我离开?”

“你必须离开,”父亲转过身,凄然一笑,“你娘亲给你的信中已解释了一切,家中遭此变故,往后怕是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了……失去的无法再得到,就像破镜难圆啊!”父亲又是长叹一口气,接着缓缓说道:“处理完你娘亲的后事,我也有很多要事去办,这个家是不能再待了,这里已经不……”话未说完,李如常抢上一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行李都收拾好了,和你令尊商量过了,你往后就跟着我吧,我们就此出山。”说罢,径自起身,拍了拍林父的肩膀,离开了。

毕竟少年心思,留不住愁,半月过后,林宇大概恢复了往常,看着以前从未涉足的地方,时而雀跃,时而驻足。他无保留的相信李如常,因为父亲把他交给他了,这么重大的决定父亲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从李如常口中,他得知李常年隐居,是位世外高人,并在父亲的嘱托下答应收林宇为徒。林宇心喜,早一口一个“师父”的叫开了。

身居山中不知山之巍峨,走过了这么长的路,山外还是山。这是一片蜿蜒曲折的大山脉,绵延数百里,半月堪堪走出。

“你呀,年少无知,又终年结庐山中,哪知道人世啊,人的心,比海还要深,实在不可测啊!”李如常今日照例给林宇普及社会常识,而林宇最烦这个,忙止道:“谁说我年少无知啊,我爹爹总要求我读圣贤书来着,诸子百家我都有涉猎,怎么能说我无知呢?我是无所不知啊!”

“你无所不知?你读过红尘这本书吗?穷尽一生你也不能读完啊!”李如常有些感慨,忽然就站住了脚,长久凝视着远方天空的白云苍狗。林宇盯着师父的背影,暗叹一声:“师父怎么又这个样子?他不知道他这样很摆谱吗?虽然,虽然,这样真的很帅!”

“走吧!”李如常回过神,走了过来,“马上就可以出山了,你马上就能亲身体验红尘为何物了!还有,我告诉你,当今之世,独尊儒术,你要是胆敢说些不当言论,当心被揭发受牢狱之灾!”

“这么夸张!凭什么!诸子百家各有优点,为什么只能修孔孟呢?我要去衙门抗议!”

“权谋。你不会懂,也许,你终将会懂。抗议?你以为你是谁?立身社会,无权无势无发言权,你往后怕是要吃很多苦头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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