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天躲在暗处,用望远镜观察放冷枪的地方。自己所处位置是日军探照灯迎光位置,只看到一半枪管伸出隐蔽处,枪管上一枚黑色铁十字架来回晃动。
龙啸天心中疑惑,一名顷刻让人丧命的狙击手却把十字架当作饰物,为谁祈祷?他奔回黑龙身旁:“日军打冷枪的是个顶尖高手,你要弟兄们注意,我去解决他!”接着狂呼:“所有人听好了,一个也不许抬头,注意隐蔽自己,不许抬头,听到没有!”
龙啸天话音刚落,身后一名士兵中弹倒下。龙啸天朝着对面射击,对方已经转移阵地。
日军打起照明弹,大厦一片亮晃晃,黑龙提起机枪正要转移阵地,一颗子弹袭来,正中眉心,黑龙瞪大眼睛,无声地倒下。
刘家辉拼命冲过去抱住黑龙,黑龙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来得及说,静静的死去。
刘家辉悲痛欲绝,他回身拎起机枪,眼神疯狂起来,端起枪不要命地扫射。龙啸天冲过去,把他按倒。他查看下黑龙脑门上的弹孔,子弹飞来的方向并不是自己对面的对手。“日军有多名狙击手,大家小心。”
刘家辉抬头:“长官,我们人打得只剩一半了,再这样下去,大家……”
“离指定时间还有三小时!坚持下去!”
刘家辉带着哭腔。“长官,走吧!大部队肯定已经撤了!我们死守无非给别人看的,我们已经做到了。长官我求你!走吧!不然连尸体都没有了。”
“要走你们走,我留下。”龙啸天说着回身射击,就在转身当间,身旁又一名士兵倒下。
刘家辉扶起那名士兵,士兵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刘家辉心痛不已地吼着:“处座把你留下,目的就是让你送死,他怀疑你是内奸,你还不明白吗?”
龙啸天一怔,恼羞成怒吼道:“胡说!内奸已查明,是廖起凡?”
刘家辉盯着啸天的眼睛。“别骗自己了,你以为你的罪名洗清了?告诉你吧,廖起凡并没有为日本人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你仍然是重点怀疑对象,无论你是否是内奸,处座是借日本人的手除掉你,我们不过是你的殉葬品。”
龙啸天刷的顺过枪,枪口顶到刘家辉脑袋。“不可能,内奸是廖起凡,你再鼓惑军心,我毙了你。”
“你枪毙我也要说,你只被处座遗弃的棋子,要我们也为你殉葬吗?“
龙啸天情绪失控了,他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行为是异常粗暴的,粗暴的令人憎恶。
他发疯似的撕咬一切可以撕咬的东西,不断地撞击一切可以摧毁的物品。他像狼一样地嚎叫。对一切试图阻止他行动的人,进行谩骂,甚至攻击。
“冷静一点。”啸林将啸天拦腰抱住,“冷静一点。”
啸天狂笑。“我是个弃卒!”啸天暴跳如雷把啸林的手拿开。“你听见了吗?我是个弃卒,没人相信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军人本身就是战争工具,你身为特务,更要明白这一点,这样的结局你应该想过?”啸林抱着啸天对他吼着。
啸林说的有道理,啸天的情绪逐渐平静,心也沉了下去,一阵寒意从脊背上往上爬,再迅速的扩展到四肢,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向四周围看去,日军的进攻也开始延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龙啸天身上。
龙啸天沉默良久才出声,语气低沉平静。“事已至此,我不瞒大家,处座已下新命令,命我部继续坚守48小时……”
龙啸天话未说完,刘家辉已发出冷笑。“你早已接到命令,我说的对吗?”
龙啸天明白阿辉要说什么,把目光转向众人。“弃卒也好,炮灰也好,首先我是军人,我会继续执行上峰命令,而你们任务已完成,我会为你们掩护,打掉日军探照灯,趁天还未亮,所有人员从新垃圾桥向英租界撤退!”
所有人都在沉默,这样的沉默,需要一个睿智的人来打破,情报出身的刘家辉擅长打破这样的沉默。“撤退命令是长官下达的,至于你所说的新命令,我们没听到,因为你根本没说。”
龙啸天苦笑。“没错,是我隐瞒了上峰命令,提前撤退。处座责怪,我一人承担。”
龙啸天话音未落,夏真冲到众人面前。“不可以?这对长官不公平,长官服从上峰命令,你们不服从长官命令?临阵月兑逃是死罪……”
龙啸天挥手把真真的话打断。“服从命令,组织部队撤退,把弹药和水留下。”啸天对阿辉说。
刘家辉有些迟疑,他清楚队伍撤下去后果是什么,龙啸天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大家的生。大厦里所有人不说话,沉闷的空气让人窒息。
刘家辉突然走到众人面前。“有老婆孩子的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几十人站了出来。
“家有父母的站出来。”
上百人又站了出来,阿辉扫眼余下的人数,不到一百人。“家有父母和老婆孩子的撤退,我们这些了无牵挂的留下。”刘家辉说完,又看眼龙啸天。“长官,我们知道你好心,这样做你没意见吧?”
龙啸天看着这些介于军人与混混之间的下属,把目光投向啸林,啸林一直没说话,这是军统的事,他没权发表意见,见啸天看着他,他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借着夜色,龙啸天和剩余部队掩护刘家辉等向英租界撤退,日军并不阻挠,上海已被全面占领,偏偏却有金城银行这个钉子存在,田原太郎甚至希望国军全撤出去,自己也可向陆军总部汇报彻底占领上海。
成功掩护刘家辉撤往租界,龙啸天把剩余人员重新部署,他无法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或错,他只晓得,戴笠要他赴死,他不能连累别人一同为他殉葬。
龙啸天虽然一再劝说啸林、宁伟、二虎、真真等人离开,但这几人表示生死与共,绝不离开,龙啸天无奈之下只好尊重他们的选择。
第二天清晨,打退日军又一次进攻后,英租界方向驶来三辆卡车,在日军炮火下卡车仅存一辆顺利到达金城大厦。
龙啸天通过询问得知,是戴笠通过上海黑帮大亨杜月笙和英国人的关系,向金城大厦输送给养,随车护送的则是龙耀堂天煞堂的帮众。
得到弹药、水、食品的补充,龙啸天稍稍宽慰,刚刚放下心,问题又来了,真真来报告说,补充的弹药全部受潮,根本打不响。
龙啸天带着啸林等人来到地下室的仓库,正如真真所说,刚刚补充的弹药被人做了手脚。很明显,有人想至龙啸天于死地。
啸天明白了,内奸或许并不存在于上海站,及可能是戴笠身边的人。从第一次任务失败,他总是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被某种无形的大手在控制着,让他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怀疑。
本来以为廖起凡被捕,经历了几场生与死的劫难后,一切可以恢复平静,也可以摆月兑内奸的阴影,然而,廖起凡并未向日军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和目前弹药无端受潮,又把他无情的拉回到深深的恶梦中。
身陷恶梦中的,还有田原由美,对面的狙击手让她感觉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亲情?是感情?她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开枪的一瞬间手不由自主抖了下。
自己无兄无妹,父亲田原骏虽然工作很忙,但对自己很好,照顾她无微不至。姑姑田原明月虽然几年见次面,但对她更是疼爱有加。她不想杀戮,不想学狙击,父亲总是向爷爷阻止,但爷爷和姑姑总是持反对态度,并一再重申,我们是军人世家。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宽大的房间里,田原由美从床上站起来,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此时的上海已经有些冷。她给自己冲了杯牛女乃,点燃一根烟,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烟,她已经不记得了。
天已经开始亮了,又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去。她倚在窗边安静的看自己吐出来的烟雾,不知道在这座城市有多少罪恶的灵魂在涌动。
有时候,田原由美是个比较霸道的人,但逃月兑不了命运的摆弄,她不喜欢狙击,却成为日本第一狙击手,这只怪她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不想参与这场战争,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却偏偏生在军人世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伤感莫名其妙的突然袭来,禁不住热泪盈眶。
这时,房间外响起脚步声和敲门声,田原骏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却看见田原由美暗自在窗前抽泣。“由美在为昨晚的杀戮伤心流泪?”
由美擦去脸上的眼泪,掩饰着自己的慌张。“没有,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些过去的往事。”
田原骏皱着眉头,沉默了。“我知道你童年不快乐,你讨厌近乎魔鬼般的训练,讨厌杀戮,可这都是你的宿命,无法摆月兑。”田原骏停顿下来,声音变得有些伤感。“当然,也包括你的父亲。”
由美望着远处的残垣断壁和升起的浓烟。“我并没有责怪父亲,也不排斥杀戮,我想明白了,我们是天皇陛下的子民,为天皇尽忠是我们的本份和军人职责。”由美忽然转过头看着父亲,表情有些异样。“可以给我份对方狙击手的详细资料吗?我想知道对方的来历?”
由美的反常状态田原骏有些吃惊,经过长期狙击训练的由美有着异乎常人的冷静,是什么原因让她情绪失控?“由美,狙击手所具备的是冷静,身处险境而不慌,而不是对方的详细资料,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我无法冷静,无法保持心态,好象有某种东西在左右我,我无法控制。”由美喃喃自语的说。
田原骏边听边凝视着女儿,内心也无法平静,难道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