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这边厢——
“想奴家追随公子多年,对公子痴心一片,公子让奴家往东,奴家不敢往西,公子说云是黑,我断不敢说它是白的!可公子却从不正眼看奴家一眼,纵使奴家使劲浑身解数,公子也不曾碰奴家一下下……这采花婬贼对奴家拳打脚踢,公子还跟他搂搂抱抱……公子你,你,你好没良心!公子重霄,旷世未有的贤公子……竟也是个好男色的……苍天啊,你让奴家情何以堪啊!苍天啊——”
周绾一边仰问苍天,一边以手遮面,企图以苦情戏转移‘受敌’的注意力——不知是她哭的太真,还是采花贼对姬重霄实在太痴迷了!
只见他面露喜色,暗想着原来怀中的妙人儿,也如世上的王公贵族一般喜好男色?如此一想,他先前的担忧,顿时减去大半!
再看看周绾的丑陋,他对自己的容貌,更有了充分的欣喜……忙不迭理了理发鬓!
周绾没想到这计策真有效,戏演得更加卖力,颤颤巍巍立起身来,学着戏台上那孟姜女哭长城的嚎啕大哭,东一倒;再来个电视上黛玉葬花的伤心姿态,西一倒……‘每一倒’皆不离其宗,倒着倒着竟也往后挪了好几步……
怕采花贼看出端倪来,她那声音也不甘落后,声嘶力竭的倾诉着——“公子怎可如此欺人?为掩断袖之实,终日让奴家随侍左右,就连昨夜夜宿山野,也传奴家入帐侍寝,世人不知,还道公子真与奴家颠鸾倒凤,耳鬓厮磨……”
在采花贼醋意渐起时,她猛吸一口气,忙不迭鞠一把痛断人肠的伤心泪——“可又有谁知晓,奴家实是夜夜独守空房,一切皆不过是公子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奴家虽是个侍婢,可情之重爱之深,实比那糟糠之妻也要忠贞几分!公子你,如今有了美男在怀,便如忘一件旧衣般忘掉奴家了?苍天啊,您将我赐给一个龙阳之人,难道这就是我穿越千年的结果吗……”
她声音嘎然而止——连穿越都搬出来了,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此时,倒也退出几丈开外了!
周绾只知采花贼在盯着她,却不知姬重霄也略有清醒,也在默默看她的表演——只是他的目光极冷,极为忍耐!
正当她内心略有雀跃,只待寻着机会转身便跑时——那边厢传来一声:“燕公主好演技!”
不但周绾的声音,连她的脚步也是嘎然而止了……她就那样披头散发,小嘴微张的定在那里有如冰柱子:燕公主?他叫我燕公主?
周绾惊讶万分,心中却又愤恨不已……姬重霄,你脑筋搭错了吧?我演不演戏,要你戳穿?谁,谁允许你有台词了?
不管她怎么觉得尴尬,姬重霄目光皆是嘲弄:“谁人不知燕王重色,燕王宫盛行‘燕好之礼’?燕公主自小有乃父之风,年仅七岁,便懂得借贺寿之名,到我周宫献媚!姑且不论燕王宫美色无数,就是你出嫁巫山前夕,还与旧情人宁王孙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然否?”
周绾犹如一樽木桩,木愣愣的立在那里……他这是,在说什么跟什么?
姬重霄的脸色却愈趋阴霾,漆色的瞳眸紧紧将她望着:“公主真想知晓,这些年,重霄为何不碰你么?实是公主你处处留情,故而重霄自认福薄,才无法与公主共结百年之约……谁承想,我寄身燕国这些年,公主你几度不甘寂寞,入我长安府邸……重霄自问无愧于心,真不知公主今日之言是何道理?莫不,公主如今趁天子寿宴,不顾夫主巫藏在侧,使计爬上我车驾,也是重霄之过?”
周绾只觉得,有几只乌鸦在脑海里飞——以至于她张了几次嘴,竟支吾不出一个字?他说,燕十七几度不甘寂寞去找他?他说,我和他同车是因为我趁机爬上来的?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不可能……
忽见采花贼一脸愤恨的朝自己瞪来——
她瞬时毛骨悚然,幡然醒悟:完了!这位可是个痴恋到没脑子的!姬重霄这厮,把自己说的这么委曲求全,无可奈何的……采花贼该多心疼啊!
他这九句真一句假的话,是想把我害死不成?
就在周绾一口气呛在那里时——那一直在他们之间瞅来瞅去的采花贼,猛的破口大骂:“你这长相丑陋的贱妇,竟将公子这般的稀世人儿玩弄……你,你当真是该死!”
呃?周绾脚跟一软,魂魄差点绝倒到九天之外!
采花贼却激动得双目血红:“早闻巫山之主——巫藏,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风华绝世之人,还道燕十七公主是如何的绝色?却原来,就是你这丑陋恶妇!”
“也不过是命格契合罢了,那巫藏心有所属,如何看得上她?”姬重霄薄唇微勾,直将采花贼看得痴了去!
气愤之余,采花贼指着周绾的的兰花指直颤:“你,你……凭着运道,有了巫藏还不知足,竟还敢来勾搭……还想染指公子重霄?”
周绾郁结不已,正要开口辩解——
“何止?她对重霄的,不过是一时求不得之苦,真正让她上心的,只怕是那唯濏!”姬重霄先一步接口,而他的双眸,似隔着一层冰雾……
“什么……什么?唯濏?是周朝中的王师……传说中的谪帝唯濏?”采花贼瞳孔一阵收缩,似是惊喜已极,又似悲恸已极:“他,他可好?”
“好,如何不好?寿宴当夜,父皇本特意交代,王师闭关在即,可自行决定入席与否!然,为了一个燕姬,他不但众目睽睽之下接触女体……”
姬重霄轻轻淡淡一句话抛出来,足以让采花贼心胸起伏,采花贼一腔愤慨,话语更是义正严辞,完全忘了他自己是干哪一行的了:“什么?!谪帝在十余年前便说过‘今生情尽,妇人结离’,怎会……他怎会接触女体?难道,难道就是为了她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贱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