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躺在少爷的床上?
看起来脸色不好,似乎有些虚月兑了,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猛然记起了这个叫墨棋的女孩正是前几天从绿莺苑调配来的**丫鬟,一时间了然在心,想来这个孩子得了三少爷的宠幸,才会这么疲乏吧。
丫头脸上一红,可想着,心中不觉得有些嫉妒。三少爷洁癖严重,他的床莫说是躺一躺,平时一向不让人随意乱碰,而这个叫墨棋的,究竟是有什么魅力,能有这份荣幸?
冷墨漓梳洗完毕,望着侍女复杂的脸色,冷冷地道:“在门口守着。”
侍女愣了愣,他挑眉,语调渐寒:“没听懂吗。”
“是……是是……”侍女连忙站在了门口。
冷墨漓披上了一件貂绒,走出门。侍女不禁好奇地问:“少爷要出门吗?”
少年冰冷的余光斜去,侍女忙是胆颤地垂下头,语无伦次地道:“奴婢……奴婢多嘴了……”
话语之间,冷墨漓已擦身离去。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渐渐远去的背影,如获大赦般地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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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冬天的景色比起北齐雪域的美景来说,逊色许多。
梅园,冰莹的雪花像是洁白的棉絮挤压在枝头,衬着玫红的花瓣,格外的美丽。冷风拂过,雪絮飘飘落落地飞扬起来。
不知不觉的竟走到清风苑,还未走进,幽幽的琴音自雅轩里传来。冷墨漓立在门口,望着冷清恬谧的院落,踏着铮铮的琴音,跨了进去。
琴音袅袅,梅香阵阵,他忽然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见到宇文修的时候。因他出身北齐皇室,十岁的时候,他便被孝武帝封为了一等亲王。在册封大典上,他初次见到了那个孩子。年仅十一岁不到的宇文修不久前承受了丧母之痛,他静静地坐在席上,郁郁寡欢,一言不发。便是太过安静的原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黯淡浓郁的仇恨,隐匿在平静的湖面之下,不动声色。然而,真正意识到他的可怕,是在翰书院的时候。
在皇室中,皇子们是否能得势得宠,不在于他们是否文韬武略,也不在于他们是否勤奋上进,而是在于他们背后的母族势力有多么强大。宇文傲与宇文锦臣同为兰妃诞下的皇子,是孝武帝最为器重的两个儿子。而宇文傲与宇文锦臣,能力并不见得如何出色,也谈不上如何天资卓越,比他们优秀的皇子之所以难以得到孝武帝的赏识,便是因为母族的势力较之他们难以匹及。
这个兰妃,身后屹立着的,是整个庞大的司徒家族。
这就是皇室的生存法则,大皇子便是因为李氏家族的日渐衰落,地位从而一落千丈。而宇文修,母妃不过是隋晋区区一个青楼美姬,身份本就低贱卑微,除了美色与青春,一无所有,甚至连皇室宗谱都未入册。若不是因为当初孝武帝一意孤行,恐怕她休想踏入北明宫一步。因此可想而知,宇文修在皇室生存得有多么举步艰难,如履薄冰。
他背后本就无势维护,母妃在的时候,还要忌惮他母亲的一分薄面,不敢太过张扬。然而母亲一死,他的地位失去了最后一注砝码,暗地里的势力就更加嚣张了。
他走的每一步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紧盯,若是意识到他潜在的利益威胁,阴谋如猛虎,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族争斗里,每一瞬,都是致命的。
也恰恰是因为孑然一身却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室里存活下来,才是真正恐怖的一件事。
那次在翰书院,他望着那个被几个年少轻狂的皇子们围在中央拳打脚踢的白衣少年,至今难以忘怀,他那云淡风轻的眼神,一一划过那些人的容颜,伤裂的唇角淡淡地牵起,展露了风华绝代的笑意。他没有喊疼,没有哭泣,没有卑微地求饶,甚至没有眨一次眼,却微笑着赞美他们铁硬的拳法,完美的脚力,态度不卑不亢。
他收敛了他的怒,他的恨,唇角的每一寸笑容,角度完美得无懈可击,可有时候,不动声色却比暴怒更为可怕。
因为,在他没有力量反击的时候,他记下了每一笔屈辱,铭刻于心。没有人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推开雅轩的门,少年一袭雪色的长衫坐在窗前,优雅抚琴。
宇文修淡淡地勾起唇角,琴声未断。冷墨漓在桌前的榻下坐了下来,顾自斟了杯新茶,凤眸微敛,看不出隐匿了什么情绪。
一曲毕,冷墨漓睁开了眼帘,宇文修缓缓拂袖起身,径自坐在了他的对面,双臂伏在了桌上,笑吟吟地问:“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冷墨漓面无表情地为他倒了杯茶,许久的沉默,才蓦然问道:“还记得在翰书院的时候,我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么?”
“嗯,记得。”他微笑着握起茶杯,“你说,若我们成不了同伴,便注定是敌人。”
冷墨漓摩挲着杯沿,挑眉道:“那时候,我便觉得,你其实个很可怕的人。”
宇文修依是眉眼柔和,笑而不语。
“你的心,永是这般深不可测。”冷墨漓的唇角忽然勾起邪佞的弧度,“你很可怕,已经可怕到令我不得不开始忌惮你。”
宇文修闻言笑了笑,淡淡地说:“你动了杀心,可你却不会杀我。”
“是,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没有立场。”他冷笑了一声,“有人说,我天性冷酷,心计叵测,不仅不择手段,且冷血无情。可是……”冷墨漓凑近了他,语调悠缓,“九殿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