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日光之下,男子一袭黑色长袍,墨发飞扬,面色沉寂,宛若皓月一般的眸子中流转着淡淡的寒气,视线落在玉暖身上,带着浅浅的暖意,又带着隐隐的宠溺。
他脊背高挺,负手而立,隔着那么多的人,默默的看着玉暖,周身流转着一股清贵绝尘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随着他的出现,李修带来的弓箭手,顷刻间全部悄无声息的朝后倒去。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暗红色的血液汇成一条细细的河,缓缓流淌着,刺鼻的血腥味随风蔓延,让人作呕!
局面瞬间扭转!
李修一怔,猛然抬头看向漠西,妖娆如花的眼中闪动着狰狞的杀气。
他唇角一弯,冷冷的说道:“漠北那么热闹,你还有心情来这插一脚,本太子当着佩服的很。”
凤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嘴角缓慢的上扬!
他终于出现了!
玉暖静静的望着他,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淌过一抹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个男人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从不求回报,这份恩情,她究竟怎样才能偿还!
“没有她,我要那万里江山何用?”男人淡淡的牵起唇角,脸上闪过一抹如水的温柔,漫不经心的扬了扬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玉暖,一眨不眨,仿佛多年未见,眼底尽是浓郁的思念。
一句重于泰山的话,被他说的轻飘飘的,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应得!
一时间,李修,凤瑾,玉暖,皆是抬头朝他望去。
没有她,我要那万里江山何用!
这是一句怎样的话,于整片大陆都是惊世骇俗,闻所未闻的。
一个女人,与万里河山,究竟孰轻孰重?几乎不用思量,红颜易老,河山却万世长青,用一个女人跟万里河山相比,本就是一场笑话,任谁听了,也会忍不住讥笑。
唯有他说着这般理直气壮!
玉暖心头一震,怔怔的看着他,垂眸浅浅的一笑,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说,没有她,他要那万里河山何用?
这句话在她看来不过是场痴人说梦的笑话!
她不信,一丝都不相信。
漠西静静的望着她,侧着的脸写满认真。
凤瑾淡淡的一笑,看着漠西的眼中多了一抹赞赏!
漠北的局势,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皇上病危,诸皇子心怀不轨,早已伺机待发,只等着机会一来谋朝篡位,在这种变幻莫测的时候,他这个漠北世子,能出现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对玉暖的心所言不虚!
比起李修,他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皇儿!”随着他的手落下,李奕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十分的耀眼,一把锐利的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丝毫不见慌乱,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尽是帝王的威严。
“父皇”李修眼光一紧,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李奕冷冷的扫了一眼,横在他脖子上的长剑,声音一沉:“皇儿,不要管父皇,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为了我南唐的子孙后代,死有何惧!”
李修眼中带血,冷冷的望着漠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漠西唇角一弯,看着李修笑着说道:“我只要太子,安然无恙的放他们离开南唐!”
此时,他是站了上风,可这终究是南唐,若想安然无恙的离开,没那么容易!李修又岂是泛泛之辈,怕是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任他们插翅也难逃。
李修双眼一眯,五指缓缓的收紧,狠狠的握着拳头,一言不发的望着漠西,眼角散落着森寒的杀芒!
李奕扯开嗓子喊道:“皇儿,你若是答应了,朕便不认你这个儿子。”
不怒而威的脸上尽是决绝!
在他看来,只要凤瑾一死,大夏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南唐早已窥视大夏已久,用他的一条命去整个大夏,他死的光荣,死的伟大,必能被后世褒奖传诵。
所以他不惧死亡!
李修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额头上青筋突起,一句话都不肯说。
眉头紧锁,可见内心很是挣扎!
漠西一挥衣袖,淡淡的说道:“我既来了,便有把握带他们离开,太子既为难,那便算了。”
说着,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李奕身侧手持长剑的那人。
“是”那人沉声说道,长剑骤然逼近李奕的颈项,一滴滴鲜血顺着长剑滑落,眼见那把长剑就要割断他的脖子。
李修突然开口了。
他目赤欲裂的沉声吼道:“住手,我答应安然无恙的让他们离开。”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挫败与无奈!
他千算万算,甚至连项离都算在其中,对于他,他也是想过的,他以为漠北局势混乱,他必不会来,岂料他竟失算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皇儿”他声音一落,李奕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失望。
“南唐重君子之风,尚礼义廉耻,太子既这么说了,必不会反悔,来人,放了皇上。”漠西眉头一扫,淡淡的看了一眼李奕,扭头看向李修。
“这是自然”李修唇角一勾,从腰间解下他的玉牌,朝漠西抛了过去。
“多谢太子成全!”漠西接过令牌,淡淡的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手执长剑的那人,顿时松开李奕,冷冷的将他推向李修。
“父皇”李修一般接过他,急切的开口说道:“可有受伤?”
李奕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开,沉声说道:“滚开,朕没有你这个儿子。”
“我送你们离开”漠西一步一步走到玉暖面前,看着她微微一笑,一辆马车立刻停在玉暖面前,连车帘都撩开了。
玉暖却只是看着那辆马车,丝毫没有上去的意思。
漠西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唇角上扬:“暖暖,我说了给你自由,便不会逼你做不情愿的事,你大可放心,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会离开。”
他说的认真诚恳,看着玉暖的眼中尽是深埋的深情。
“姐姐”孩子小声的唤了一声。
玉暖牵过孩子的手,抬头看向漠西:“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愿意!”男人说的理直气壮,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只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而不是这样一句肉麻兮兮,极度煽情的话。
“我受不起!”玉暖静静的望着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拉着孩子转身离开。
只留给他一个悲凉四溢的背影。
她的心早已死了,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受不起,也不想跟他有多过的纠葛。
凤瑾淡淡的看了漠西一眼,跟在玉暖身后,一同离开。
漠西抬步想追上玉暖。
凤瑾淡淡的开口了“她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越是逼她,她便越是逃避退缩,反而适得其反。”
漠西顿时停下脚步。
他深深的看着凤瑾,一字一句的说道:“照顾好她”
抬手将李修的令牌扔给凤瑾。
凤瑾一手接过,淡淡的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可别忘了,她是我妻。”
我妻两字是那样的刺耳,漠西抬头看着他,冷冷的一笑:“我怎不知,别忘了,你们并没有完成那最后一拜!”
语罢!他大步转身离开。
凤瑾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她终会是我妻的……
当晚凤瑾便带着玉暖一行人离开建康。
李修已知他们的行踪,建康自然不在安全。
好在有李修的令牌在手,他们才能一路畅行无阻的通过,李修设下的重重关卡。
日夜兼程的赶了三日,他们才踏出南唐最后一座城池!
越往北天气越冷,几个人皆褪去单薄的长衫,换上厚厚的狐裘。
走到三国交界的时候,凤瑾淡淡的说道:“跟他告个别再走吧!”
玉暖有些听不明白,不由得一怔。
凤瑾微微一笑,高声喊道:“你还不肯现身吗?”
男人才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狐裘,面色清冷,一步一步走到玉暖跟前。
玉暖看着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不是早已回漠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拧着眉,淡淡的开口了:“我不放心!”
如此简短的四个字,便算是解释了。
他并没有说明,他不放心的是李修,还是凤瑾!在他眼中,他们可都是敌人。
玉暖怔怔的望着他,道谢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
他为她做的种种,岂是一个谢字,足以抵消的。
漠西上前一步,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重重一握,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跟我回漠北可好?那里有自由的天空,有大片大片的沙漠,有美得炫目的绿洲!你定会喜欢?”
凤瑾猛然朝玉暖望去,嘴角一丝一丝的抿紧,眼中慢慢升起丝丝担忧。
玉暖垂下眸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漠北再好,终究不是我的家。”
她这是拒绝了!
凤瑾紧抿的唇角一下舒开,脸上拂过一丝浅浅的笑。
漠西的眉头缓缓收紧,声音一沉:“你会喜欢的,终有一日,你会喜欢的,等我回来。”
说着,他俯去,在玉暖脸颊留下一个细碎的吻!
不等玉暖反应,大步转身离开。
凤瑾一下就怒了。
他笑盈盈的看着玉暖,轻轻的说道:“阿暖,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于风中扩散开来,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走了几步,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皱着眉,望向玉暖,沉沉的说道:“莫要忘了那青鸾,你既跳给我看,便不可反悔!”
说着,他冷冷的扫了凤瑾一眼。
凤瑾亦凉凉的看着他。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闪过星星点点的火光!
玉暖静静的看他一言不发!
一旁的孩子,突然小声的说道:“姐姐,瑾哥哥好像吃醋了!”
那瞬间,一张淡漠如水的脸,突然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
玉暖淡淡的瞥了孩子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小孩家家的跟谁学的这些?”
孩子撇着嘴喃喃的说道:“明明就是,还不让人说!”
漠西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望着他的背影,玉暖轻轻的松了口气。
凤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走吧!”
玉暖站在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抬步。
道别的话还未说出口。
平地突然涌来一群乌压压的人,他们皆穿着大夏的朝服,重重的跪倒在凤瑾面前,高声呼喊道:“请殿下随我等归国,主持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