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接电话?”杨毅仔细地看着我。我急忙躲开眼神,拿起手机,“喂?”“在杨毅家?”对面,是江枫平淡的声音。“嗯。”我答应着。“我在京卫,后天是我生日,江源说要举办个生日宴会庆祝一下。”他略带问意。
“可我马上要回清城了,恐怕见不到他了。”我婉言拒绝。“我没告诉他我们分手的事,我想你也没告诉杨毅吧,还有你父亲,——”他拉着长长的声音。
“那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吧,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直接道。他在电话那头停了许久,我握紧手机,我想我又一次犯规了。“我想见你。”半响,他说。可我不想见你。这句话我咽回肚里,在电话这头沉默着,也许此刻,最好的拒绝方式便是——
“如果你想帮杨毅解决问题,就来找我。”我还未来的及挂电话,他寒冷的声音已传来。我放下手机,杨毅问我,是否有事,我轻松地耸耸肩,说没事,只是不能多陪她几天了。杨毅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后天。杨毅抱着我的肩膀,泪眼婆娑,依依不舍。
六月十九号,我如期赴了江枫的生日宴。走进香格里拉,一个文质彬彬的服务员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枫哥定好了位置,请小姐跟我来。”我跟着他走进包厢间,门内另一个男服务员迎了出来,帮我收起包,拉开桌前的雕纹木椅。三米长的桌子上只放在两套餐具,他不是说生日宴吗?
“其他人呢?”转头,问道身后的服务员。“只有枫哥和您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啊?骗子江尸,又被他设计了。我心中闷闷的骂道,身后熟悉的男音飘然入耳。“上菜吧。”撇头,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仍克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心跳。
他坐在我眼前的大桌上,伸手抚上我的脸庞,我下意识的躲开。他皱紧眉头,手悬在空中,直直的看着我。哎,算了,最后一次了。过了今晚,所有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都将成为回忆。何必如此“不识抬举”。
两天来,我是这么给自己和他下定论的。心里想着,右手握住他伸过来的右手探向自己的脸庞。“胖了?不会是怀孕了吧?”手指滑过一瞬间,他扯出一个微笑。“想的美!”我甩下他的手,坐直身体,故作轻松。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与我面对面,我拖着下巴,拧紧五官,“江同学,你不会只请了我一个人吧?”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可你明明告诉我是个生日宴会的?”我几乎气吼起来。
“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生日约会。”他把约会两个字说的极重。好似在证明他话的真实性。“你不会真怀孕了吧?我听说女人在怀孕期间偶尔会出现幻听的现象?”他捉弄我的眼神实在令我无法忍耐,于是,我直接说出脑中闪过的气话,“怀了也不可能是你的。你别忘记我们已经分开三个月了,如今我已经名花有主了,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长得同——”我向周围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身后的男人身上,“长得同他一样,帅的不得了,才不像某人,冷的跟一俱僵尸似的。”余光故意飘向对面的男人,本想惹怒他,谁知他冷冷地来了一句,“你的话太多了。”语毕,他便沉默在对面。因为菜迟迟不上,我又不愿与他面面相瞪。于是,我找了一个借口,“我去洗手间。”
“站住!”他在身后喊道。我回头,拧眉。他已跨步在我面前,低头冷漠,“想溜?”“哪,哪有?”我躲过他的眼神,重新做回位置,身旁的令人心颤的眼神仍然不放过我。“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你放心吧。”我说的坚定且大声。他看了我半响,才慢慢转身。
见他放松下来,我立马对着他的背影提议,“江枫,江源他怎么没来——”未等说完,江枫凌厉的目光投来。“我的意思是说人多热闹嘛?就我们俩很冷清。”我小声地继续说完。
“你现在很怕和我单独在一起?”他坐回椅子上,优雅的看着我,与方才的冷漠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不是,当然不是。”我急忙否认。“那就让江源来吧,我不介意。”他说。“不用,不用,就我们俩挺好的。”我摆手。“真的?你想清楚了,一晚上,就我们俩?”他抬眼瞅着我。我点点头,小声把心中的不满吐出声,“不过一晚而已。”对面男人低哼了一声。没过一会儿,服务员便把饭菜一个一个盘盘碟碟端了上来,我盯着整张桌子,瞠目结舌。“怎么了?不喜欢?”他问。
怎么会不喜欢!
地三鲜,红烧茄子,爆炒土豆片,干煸豆角,孜然羊肉,西红柿炒蛋等等,全是我最喜欢的菜式。“我们来这里吃这些?”不吃海鲜,反倒吃这些最普通的菜。这家伙真是暴殄天物。
“怎么?难道你想让我这个生日在地摊过啊,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吃坏肚子,害我一夜未眠。”他把椅子拉到我旁边,夹了一片土豆片放在我碗中。我甜滋滋的咽下肚。乖乖,果然是一级厨师,居然把能土豆烧成这样,软而不腻,甚至舌尖能尝道一丝丝甜味。
“这么便宜的菜他们愿意做?”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江枫。“我花了双倍的价钱。”他简单的几个字停在我心里,心酸。我吃的高兴且来劲,他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嘴里嘱咐着我,“你慢点,又没人同你抢。”我口中甜腻,心中苦涩,想当年,周幽王宠褒姒也不过如此。
“吧嗒吧嗒——”抑制不住内心的虚弱,眼泪滑过嘴角。我强迫自己低着头,不敢让他发现。“哭什么?”他牵过我的身体,放在膝盖上,纸巾擦过我的脸庞,眼角。“舍不得我,就不要再说恨我。”他抬起我的脸,我的眼神被迫看着他。他眼中不容拒绝的期望令我浑身颤抖。终究,他还是不懂我,只会用自己的方法一味掠夺。就算万般宠爱都会让我心有余悸。我不愿把这份情意变成感动,变成施舍。过了今晚,我不会再做噩梦。因为我的生活中不会再有他。
一双失落的眼神出神在我面前,推开我,他拿起碗筷,“吃饭吧,就当陪我最后一次。”他冷若寒蝉的言语尽让我哑然失色,原来我们竟然如此默契,把今晚视为结局,也许是对我和他最好的交待。
一顿饭下来,我们之间除了沉默与隐忍,便是沉默。因为我们谁都不想把最后的晚餐沦为争吵,变成仇恨的回忆。
望着江枫脚下不停向前走的步伐,我锤锤小腿,心中愤愤不平,这家伙从一出门,便脚不停息的走,地球可是圆的,没有天涯海角啊,哥们儿!
“我走不动了。”我索性靠在路边的一颗杨树上,大口喘气。“没出息!”他转身几步走到我面前,抱怨,“平日叫你晨跑,你偏偏睡懒觉,现在知道苟延残喘几个字怎么写了吧?”“你每次只叫我一声,我怎么能听到。分明是自己不负责。只知道推卸责任,说风凉话,我不走了,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坐车回家。”有车不坐,非要散步,这家伙从小便看我不顺眼。今晚,他肯定又要变着花样“折磨我”。故意不开车,故意拖延时间,用杨毅威胁我,却不提半个字,烦闷着,我更是没了心情与他漫步炎热。
我走到路边迅速拦了出租车。“真儿!”他按住车门,“时间还没到,陪我!”我松开手,险些忘掉同他的约定。不容我细想,他拉起我的手继续向前。我迈着懒散地步伐跟在他身后,“我很累,走不动了。”脚底的酸痛传来,我呲牙咧嘴的叫唤。
“上来!”他蹲体佝偻着背说道。“我们不走不行吗?”我承受不了他太多的好。“你答应过我的,今晚我说了算。”他掉头。我极不情愿的爬上他的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故意嘀咕在他耳边。江枫半直着背,没好气,“拜托,小姐,受害者是我好不好?”
“可这样,好像我欠了你似的,没天理啊!”我翻了个白眼。他低笑了一声,喃喃着,“等你以后嫁了人,看你还敢这样伶牙俐齿的矫情。”“当然敢了,他若不听话,我就家暴他。保管他服服帖帖的拜倒在我伶牙俐齿的才华上。”我裂开嘴,自豪的说。他沉默着,不再和我斗嘴。有时候,我发现他真的很沉默,不像我,总是啰啰嗦嗦,喜欢东拉西扯。每次,他总是听我讲,然后低嗯一个字,便静若潭水。
不知走了多久,我趴在他肩上,眼睛有些涩,迷蒙,黑暗,长长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我们不会迷路了吧?”这地儿分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