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苏眼泪在眼眶里一直打转着,眸子深处的恨意像熊熊爆发的火山一样,转瞬之间就能将人化成灰烬。
“爹,我不想再看到他,我不想他待在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拿捏着我们的生死,我们将他从皇位上赶下来好不好?我恨死他了,好恨啊。”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得到发泄之后,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除了想起来还是一阵阵的恶心和刻骨铭心的耻辱恨意,再也没有其他了。
穆煜雄脸色铁青一片,胸腔间郁结着不平之气,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这辈子辛辛苦苦在战场上杀敌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女儿能有温暖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他的女儿在皇宫里面竟然被那个道貌岸然的昏君欺负,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辛辛苦苦效忠君上,得到的却是女儿差点被凌辱的结果,他凭什么还要对那个昏君忠心耿耿?
“好,只要你愿意,爹一切都愿意。”
穆煜雄长长的输了一口气,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般的说道,“只要爹愿意,爹绝对有这个能力,可是流苏,如果真的推翻了那个人的皇位,又要推举谁做君主呢?要是拥护的新君还是他众多儿子中的一个,那造反或者推翻就没有任何的意义,到头来也只是白忙活一场。”
北堂修的兄弟手中的实权已经被架空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没有驾驭整个皇朝的实力,现在手中掌握重权的人都是北堂修的儿子。
“爹,让北堂德润当上皇上不好吗?”
穆流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很冷,透彻彻骨的寒意。
“流苏你没事吧,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竟然说出这种胡话来。”
穆煜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锐利的瞪着穆流苏,严厉的说道,“我不是不想看到敬王登上皇位,他原本是先太子的儿子,按理说登上皇位也是名正言顺。可是现在关键是他的腿不能行走,就算爹能够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别人也会费尽心思把他除去的。到那时候爹就不是在帮助你们而是在害你们了。流苏,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别搭上你的性命,爹只希望你一辈子活得好好的。”
“我没有发疯,我清楚的知道我在说些什么。爹,我要你帮助北堂德润,我要他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位。那一切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不是吗?”
穆流苏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坚定的看着穆煜雄,没有一丝犹豫,认真的说道,“我一定会将他的腿治好的,一定会的。爹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在跟玄月国最有名的神医学医术,我相信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够将北堂德润的双腿治好,让他重新站起来。流苏求爹助北堂德润一臂之力。”
穆煜雄满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是感慨又是叹息,“如果你执意要爹这么做,爹也只好答应你。”
“我不会让爹失望的,爹你放心吧。”
穆流苏的嘴唇动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还有一件事情流苏要告诉爹爹。”
穆流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折射出凛冽的寒芒来,声音冷若冰霜,“皇女乃女乃昏迷不醒好几天了,皇上说她是感染了风寒,其实皇女乃女乃是中毒了。那些毒只是很简单的毒,用普通的解毒丸就可以将毒性化解了。可是御医院的御医们集体出动,却都没有让皇女乃女乃醒过来,爹爹你不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蹊跷吗?我今天之所以会进宫,之所以会着了那人的道,是因为宁寿宫被侍卫包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皇后坐镇宁寿宫把守着,就连最受宠的妃嫔都不能进去。我不得已才会去求那人,没想到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竟然妄图侮辱我。”
穆煜雄听着女儿的话,脸色阴沉得更加厉害,浓密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你是说那毒是他指使人下的?太后娘娘呢,有没有生命的危险?”
得知自己的姑姑中毒了,穆煜雄更加担忧,急切的问道。
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将消息封锁得多么严实,滋滋的怒火在心底燃烧着,脸上阴霾一片,像暴风雨前夕平静的海面,转瞬之间就可以掀起惊涛骇浪。
太后是皇上的养母,他竟然能够下得了那样的狠手,在生死关头他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他的姑姑?
“我在宁寿宫的时候已经给皇女乃女乃喂了解毒丸,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的。只要那些人不再给皇女乃女乃下毒,她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穆流苏轻声的说道,心里却是一阵阵抽痛。
才半个多月不见,精神矍铄的皇女乃女乃就变得面黄肌瘦,光是想想她心里都难受极了。
“爹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你放心吧,爹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谁胆敢欺负你,爹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穆煜雄的声音充满了寒冷,透着冰冷嗜血的杀意,幽幽的在书房内荡漾开来,就连空气都变得凉嗖嗖的了,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爷呢?他为什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让你白白受了那么多的伤害?”
穆煜雄想到北堂德润之前对他的承诺,气不打一处来,眸子深处翻滚着熊熊的怒火。
“他不在王府里,有事出去了。”
穆流苏眼神发直,情绪有些不对,轻声的说道。
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极了,明明说好不管怎么样都会在一起的,怎么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等到他回来我好好的教训他,之前说得好好的,会给你幸福,可是在关键时刻想要找他就找不到了,敬王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穆煜雄已经动怒,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义愤填膺的说道。
“爹,你别怪他,早上我没进宫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去了,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之所以会进宫是因为北堂沁雨从山上摔下来,摔破了头昏迷不醒,我心里着急才会进宫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都始料不及,更何况是他呢?”
穆流苏下意识的为北堂德润说好话,她不想让北堂德润在父亲的心里留下一个坏的印象。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穆煜雄皱了皱眉,冷冰冰的说道。
他双腿不能行走,陪在女儿的身边又能阻止得了什么呢?
“流苏,今天别回去了,就在将军府里住下来吧,等过两天再回去。”
穆煜雄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眸子里掩饰不住深深的担忧,轻声的说道。
“恩,有爹爹在,流苏就什么都不怕了。”
穆流苏轻声的说道,拳头却是握得紧紧的,那股郁结堆积在心里,怎么挥都挥之不去。
“今天受到惊吓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穆煜雄拍着女儿的肩膀,慈爱的说道,看着女儿走远了之后,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眸中寒光乍现,波涛诡谲,像来自地狱的修罗,杀气腾腾,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踱步来到墙角,转动着桌子上的镇纸,低低的轰一声,一道石门出现在他的面前。穆煜雄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沿着长长的密道往前走,走了很远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乌衣卫何在!”
阴沉至极的声音透着幽幽的寒意,在空旷的密室内幽幽的回荡着,阴森飘渺,像魔鬼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那长满了皱纹的手牵动着房檐顶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密室石头制成的窗口砰的一声破开,十几个身姿矫健的黑色身影闯了进来,跪在地上,面色冷沉,用波澜不惊的声音说道,“属下在。”
“飞书隐罗国的太子,做好攻打玄月国南境的准备,随时保持联系。”
“属下遵命。”
穆煜雄停了一下,声音愈加的寒冷,继续冷声说道,“去年从楼然国寻得的罂粟粉末给我拿来,越快越好。”
乌衣卫恭敬的应了一声,身子一跃,飞快的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半刻钟之后,再次回到密室中,将一个瓷瓶递到穆煜雄的手中,“将军,这是您要的东西。”
穆煜雄拿着那个小瓷瓶,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冰冷至极,“立刻传递消息出去,让婉妃来见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皇上不仁在先,那就怪不得他不义了。
他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女儿,如果手握六十万的兵权却连女儿的平安都保护不了,那他就白白的当一个将军了。
他心里的怒火像翻涌不息的洪水,怎么都平息不下来。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像掌上明珠一样的女儿,怎么能让别人轻贱至此。
谁要是敢威胁到他女儿的幸福,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哪怕那个人是皇上也不例外。
穆煜雄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睛里的冷意像万年不化的冰霜,透着彻骨的寒,像陷入绝望的困兽,要么任人宰割,要么绝地反击。而他,选择的是后者。
一个时辰之后,婉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密室里,盈盈的美目中透着吸引人的电流,有深深的爱意从眸子深处流淌了出来,娇声唤道,“将军。”
穆煜雄无视那容颜娇颜美丽的女子的爱意,平静的指着对面的椅子,淡淡的说道,“坐吧。”
婉妃眼睛里闪过几丝失望,哀怨的看着穆煜雄,带着说不出的控诉,他怎么可以总是将她的感情视而不见。
“我好想你,想得心都要碎了,为什么你都不肯进宫去看我?”
清晰甜美的声音,透着几分哀愁,清晰的在密室内回响着。
在北境的时候,他将她从北狄人的手里救下来,那么勇猛,那么威武,她的一颗心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了,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为什么总是看不到她的情意呢?
穆煜雄沉默的看着她,平静的说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你是皇上的妃子,我是皇上的臣子,之间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我怎么去看你?这不合适。”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根本就不稀罕皇上的宠爱,我只想要成为你女人,为什么你总是无视我的存在呢?”
婉妃明亮的眸子里浮起了晶莹的泪水,梨花带雨般的惹人怜,“我知道你疼爱流苏,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疼她爱她,给她无微不至的幸福,为什么你就不肯接受我呢?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皇上,我爱的人是你。”
穆煜雄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威严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婉妃眼睛红红的,擦了擦眼泪看着穆煜雄,闷闷的说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穆煜雄将那个小瓷瓶放在婉妃的手里,幽深的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这些粉末你想办法让皇上喝下,每天都喝。”
“这是什么?”
婉妃拿着那个小瓷瓶,轻轻的晃了晃,奇怪的问道。
“这是让你重新得到皇上宠爱的灵药,婉妃,我需要你的帮忙,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穆煜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灼灼的目光看着婉妃,眸子深处多了几分真诚,“这只是让你重新获得宠爱的药物,不会有大碍的。每日只要皇上来你宫里的时候,放在茶水里让他喝下,几日之后他就会离不开你了,我需要你日日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婉妃,我需要你帮忙。”
那沧桑充满磁性的声音,让婉妃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能力,纤长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柔声说道:“好吧,我会很好的帮你完成这件事情了。”
婉妃眼波流转间,祈求的看着穆煜雄说道,“将军,你以后能不能在有空的时候进宫来看看我?我不要求什么,只想在想你想得受不了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你的存在。我知道你有那个能力,可以吗?”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的祈求,让穆煜雄沉默了下来,他思考了很久,终于平静的说道,“我如果在京城里,尽量吧。”
“那我等着你来看我。”
婉妃开心的笑了起来,单纯的笑容有着深深的满足,她不要求他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她只要他的心里能够有她的一席之地就好了。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希望你能成功。还有你自己小心点,不要让别人知道了,要好好的保护自己。”
穆煜雄继续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
“你放心,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得跟漂亮的。”
婉妃的眼睛亮了起来,认真的看着穆煜雄,信誓旦旦的说道。
“回去吧,记住,这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穆煜雄藏在袖子下面的拳头握得很紧,语气很是严厉。
“那我走了,你也要自己小心些,不要太过劳累了。”
婉妃恋恋不舍的看了穆煜雄一眼,虽然还是很想留下来陪他,可是看着他威严的脸上布满了寒霜,所有的话都被她咽回了肚子里,飞快的从将军府的密道离开了。
穆煜雄转身离开了密室,深邃的眸子深处闪过幽暗不定的光芒。
隐藏在京城平静的表面下应该就快要掀起了暴风骤雨,将整座皇城弄得血雨腥风,可是他绝对不会后悔,北堂修如此对待他的女儿,就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穆流苏在清荷轩里住了两天,忧心如焚,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北堂德润的消息,原本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埋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煎熬,不安和焦虑在心里不断的放大,每一天都坐立难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自觉的在噩梦中惊醒。
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在她的精神状态差点崩溃之后,北堂德润终于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定国将军府中,出现在她的面前,眼睛里充满了思念,“流苏。”
穆流苏望着那丰神俊朗的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流光溢彩,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身子僵硬着呆立了很久,难受又委屈的开口了,“这些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急死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心底埋藏的委屈和害怕一下子散开来,哽咽的控诉着。
北堂德润心如刀绞,凝视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时,柔情在心底一遍遍的荡漾开来,心疼的搂住妻子的肩膀,怜惜的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去,“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
他也不想让她担心了,可是一向安静的醉城忽然出现了叛乱,十几位堂主联合一半的手下想要从他的手中夺权,占据整个醉城,他费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场战乱平息了下去。
其实这件事情都没有完全处理好,还有很多的后续工作等着他去处理,可是他心里惦念着流苏,将那些事情都交给最信任的心月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这两天他的眼皮一直突突的跳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总觉得心里不安。
穆流苏哭着抱住了北堂德润的脖子,委屈的哭着,“整整两天时间,我都看不见你的人影,你想要出去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对你真的很担心。”
她的眼睛哭得通红一片,像委屈的小兔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可怜得要命。
“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打我骂我,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能将你心里的怒气消了就行了。”
北堂德润心疼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两天不在你的身边,我心里眼里都是你。”
穆流苏抽了抽鼻子,声音里有了几分沙哑,“你知不知道沁雨出事了?她从山上摔下来,摔破了头,整个人也昏迷不醒的,吓死我了。就连我也······”
她说了一半,剩下的话对北堂德润怎么都说不出口,想到北堂修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的画面,她就不寒而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沁雨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的,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还有你怎么了,你遭遇了什么,流苏你快跟我说,不要吓我。”
北堂德润紧紧的揪住她的肩膀,璀璨的眸子深处染了浓浓的焦虑,急切的问道。
怎么只是短短的两天时间,他不在王府里,就出现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底究竟是什么?
“我听沁雨的教习女乃娘说,沁雨在山上碰到了北堂雅宁和皇后,至于究竟是怎么摔下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沁雨摔下假山没多久,皇后就将沁雨的贴身丫鬟给处死了。祸不单行的时候,恰好这个时候皇女乃女乃昏迷不醒,宁寿宫被侍卫围得密不透风,由皇后亲自坐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除非有皇上的口谕。后来我进去了,才发现皇女乃女乃并不是像御医说的,是感染风寒生病了,而是中毒了。”
穆流苏认真的看着北堂德润,声音里面饱含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那现在呢?”
北堂德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声问道。
“我已经给她吃下了解毒丸,如果没有人继续下毒,皇女乃女乃应该醒过来了吧。”
穆流苏幽幽的说道,“我这里没事了,北堂德润,你进宫去看沁雨吧,我前两天让御医给她包扎伤口,又将若语和丁香留下来照顾她了,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流苏,你陪我进宫看皇女乃女乃和沁雨吧。”
北堂德润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睛里浮起了几分疼惜。
怎么事情就那么巧,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皇上和皇后在其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很累了,你让侍卫带着你进宫去吧,顺便跟皇女乃女乃问声好,我就不去了。”
穆流苏的眉紧紧的蹙了起来,澄澈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恐惧,手指紧握成拳,从北堂德润的怀里挣月兑出来,坐下来继续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北堂德润宁静的注视着她,看到她的脊背那么僵硬,好像在隐忍着什么痛苦和恐惧一般。
“流苏,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对吗?”
清朗的声音透着丝丝的心疼,幽幽的房间里荡漾开来。
穆流苏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的眨了眨,敛去了眼底的惊涛骇浪,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又变得平静无波,“没有事情,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你有,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告诉我,这两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北堂德润双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想要将她看得无所遁形,“流苏,乖,告诉我好吗?”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涨,有隐忍的杀气倾斜而出。
穆流苏望着眼前这双心疼的眸子,眼泪忽然涌上来,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沧桑的心痛,“你非要将我心里埋藏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再让我的伤口撕裂一次吗?北堂德润,我很疼,很难受,很艰难。我那天等了你很久,等得你都绝望了,你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真的很伤心很失望你知不知道?”
蔷薇出去了那么久,去找他,她等得望眼欲穿,等得心都要碎了,都没有等到他。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怪他的,可是心里真的委屈得要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她很难过,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候他没有在她的身边,她难受得要死。
“流苏,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你慢慢跟我说,我帮你解决了好不好?别什么事情都别憋在心里,我会担心你的。”
北堂德润看着她的眼泪像不断线的珠子落下来了,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轻声的哄着。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北堂修那个人面兽心的昏君给······”
穆流苏恨恨的盯着北堂德润焦急的脸,竟然没有办法将侮辱那两个字给说出来,只好转过身去握着笔在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北堂德润却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她的意思,瞳孔陡的紧缩,身子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忍不住长臂一伸,禁锢着她的纤腰,将她搂在怀里,喉咙里像被鱼刺哽住了一样,疼得说不出话来,“流苏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穆流苏眼睛通红,眼泪流了下来,她从北堂德润的怀里挣月兑出来,哭着笑了起来,“我没事,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将那些图纸放在北堂德润的面前,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这些武器如果可以,你让能工巧匠打造出来,对于你之后一定能够用得到的。”
她从来不是打落牙齿活血吞的人,受到的耻辱让她心痛难过,至少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她可能会经常做噩梦,可是她绝对不会就此屈服的。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武器?”
北堂德润暂时将心思收回来,翻动着手中的图纸,看着那些有些熟悉却又显得很陌生的武器,不解的问道。
“这是弓弩,比起弓箭来更加灵活,更加省力,射程也更加远。这是翻墙用的铁钩,有了这些东西的帮助,想要翻过十几仗高的城墙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都是防身的暗器,士兵们藏在铠甲上,藏在靴子里,在关键的时候能够给对手致命的一击。至于这个,是高射炮,铜管里要装上火药,引火点燃,就可以将整个皇城炸得随身碎骨,天昏地暗。至于火药,和鞭炮差不多,可是比鞭炮的威力大了几百倍。以后打仗的时候你可能用得到它。”
穆流苏擦干了眼泪,脸上的神情冷若冰霜,那双澄澈的眸子堆满了冷意,恨不得将北堂修转瞬之间碎尸万段一样。
“如果你到时候有什么难处,就找我爹爹吧,他会帮助你想要得到的一切。”
穆流苏抬眸看着北堂德润,平静的说道。可是北堂德润却从她没有波澜的语气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下来,悔恨和心痛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好后悔,那天在她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就离开了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早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他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不让她受到这些委屈和伤害。
北堂德润握着她的手,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哽咽,“我说过要拿生命保护你的,可是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我却没有在你的身边。流苏,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心里都很恨自己,为什么自己那么窝囊,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了?我不是个好丈夫,可是流苏你愿不愿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呵护你。”
那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北堂德润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紧紧的盯着穆流苏的脸,好害怕从她的嘴里听到后悔至极的话。
他是真的害怕了,真想狠狠的扇自己两个耳光。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就算再怨恨又有什么用呢?我当时真是恨死了你,我是你的妻子,你发过誓要用生命保护的人,可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却没有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后来想着想着就明白了,我有什么资格怨恨你呢,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指望别人来保护我呢?我最后怨恨的只是我自己,是我太自不量力,才会造成那样的后果。”
穆流苏扯了扯嘴唇,自嘲的笑了起来,“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不过提醒了我不要那么自不量力。”
“流苏,你还是在怪我是吗?”
北堂德润的心里一股酸涩蔓延来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了,悲天灭地的绝望朝着他扑过来,他快要窒息了。
“我怪你做什么?都过去了,我不愿意再想起那件事情。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你要是心里有芥蒂,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怪你。”
穆流苏垂下了自己的眼帘,淡淡的说道。
她感觉到北堂德润灼灼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么强烈的目光,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我爱的只有你,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事情,我都只爱你。北堂修加诸在你身上的耻辱,我会一一讨回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绝不会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北堂德润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在室内响了起来。
穆流苏抬起头来,望着那张认真至极的脸颊,那眸子里折射出的浓浓深情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慌乱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北堂德润轻轻的叹息一声,再次将她搂在了怀中,修长的手摩挲着她柔软黑亮的长发,声音变得低沉,低沉里面透着几分叹息,“流苏,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女人,我也只爱你,不要将我据之在你的心门之外好吗?”
那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么彷徨无力,让穆流苏的心轻轻的颤动了起来,心底的那点怨气烟消云散了,她靠在北堂德润的怀里,轻声的说道,“我知道。”
“后来是谁救了你?”
北堂德润看着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苏贵妃和睿王爷。”
穆流苏沉默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他们?”
北堂德润觉得很意外,苏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北堂熙沉也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甚至风头比太子还要略胜一筹呢。
他们怎么会出手救了流苏,这中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
“恩,就是他们,如果没有苏贵妃我现在已经死了。”
穆流苏幽幽的说道,身体有些僵硬。她也不明白苏贵妃为什么会救她,还有睿亲王,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可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幸好你没事,流苏,以后不管去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你,绝对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面对。”
北堂德润的下颚轻柔的摩挲着她光洁柔软的长发,小心翼翼的,像捧在掌上的明珠。
“恩。”
穆流苏轻轻的应了一声,“润,你将那些图纸拿去给爹爹看一下吧,有些事情你们还是先商量好最好。那些事情少不了要你们合作的。”
“也好,那我现在就去和爹商量一些事情,你先休息一会。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放心吧。”
北堂德润温柔的抚模着她的脸,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印下深深的吻。
他自己推着轮椅出去,轻轻的关上房门,朝着书房去了。
穆流苏惊吓过度,这两天以来又一直牵挂着北堂德润,根本就没能睡一个好觉,如今神经松懈下来了,困意席卷而来,她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了好几个时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口撒了进来,躲在草丛里的虫子叽叽喳喳的叫着,编织成了一曲美丽的交响乐。
“你醒过来了。”
北堂德润听到身后有些响动,从书桌前转过头来,眼睛里染上了几分光亮,宠溺的看着她笑了。
“我睡了多久?”
穆流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沙哑着嗓子问道。
“你睡了一整天了,还困吗?”
北堂德润推着轮椅走过来,在床沿边上坐下,柔声的说道,“你饿了没?我让丫鬟给你准备点吃的。”
正说着,穆流苏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垂着头。
北堂德润嘴角一直挂着宠溺的笑容,模了模她的头,“快点穿衣服起来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
“恩。”
穆流苏下来飞快的穿好了衣服,自己随意的将头发挽成了简单大方的发髻,只用一只簪子斜斜的瞥着,不施粉黛的脸显得灵动白皙。
北堂德润安静的看着她挽发,眼睛里的柔情蜜意流淌着,浓得化不开。
他顿了一下,朝着门外沉声喊了起来,“若兰。”
若兰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王爷。”
“去将厨房里的饭菜端出来,王妃饿了。”
北堂德润淡淡的说道,眼神一直黏在穆流苏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在眸子深处闪动着,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将那些话说出来。
若兰很快端着香气四溢的饭菜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放轻脚步退了下去,很有眼力见的关上了房门。
穆流苏饿了一整天,胃口很好,吃了好多的饭菜,那整桌的饭菜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她满足的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打瞌睡,这才发现北堂德润似乎都没有动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再让若兰弄几个菜上来。”
她只顾着自己吃,竟然忽略了北堂德润,真是丢脸。
“没关系,我晚饭已经吃过了,一点都不饿,你放心吧。”
北堂德润轻笑着,清朗温和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和包容,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能将那些阴霾一样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他就跟着高兴起来了。
“流苏。”
“恩?”
穆流苏凝视着对面俊美如玉的男人,含笑应道。
“皇女乃女乃已经醒过来了,她派人过来让我们进宫,你能不能陪我进宫?”
北堂德润知道她的心里对皇宫有阴影,语气那么小心,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轻声的问道。眼睛里面虽然还是带着笑意,可是那丝紧张是那么明显。
穆流苏被那样充满期待又紧张的眸子看得有些难受,她不想拒绝他,可是前两天那件事情的阴影还没有完全退去,那股熟悉的冷意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