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黑的血顺着脚跟的伤口处缓缓的流了出来,伴随着发霉的臭味,缓缓的滴落在器皿中。
穆流苏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掺有毒素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修长莹润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拿着器皿看着搭在床沿边上的北堂德润的脚后跟那散发着腐臭味的鲜血,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一定要将全部的毒素都清干净。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小木屋内静悄悄的,只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穆流苏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了,浑身都失去了知觉,才看到所有的暗黑的血全部都放干净了,颜色变得鲜红,那双腿紫黑色的肌肤也变得苍白一片,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举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忍着麻木僵硬的不适站了起来,将器皿搁到一边,温柔的俯去擦拭着北堂德润浑身的汗水。
“流苏,可以了。”
洛苏阳走过来,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激动和欣慰,这个孩子双腿的毒素终于清干净了,以后他又能像健康的人一样自由的行走,小师妹在天之灵应该也能安息了吧。
“你将血人参熬成汤给润儿补血,我带他到后面的温泉里泡一天一夜,这样他能恢复得快一些。”
洛苏阳看着穆流苏疲惫苍白的脸,有些不好意思,放缓了声音说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穆流苏急忙摇了摇头,嘴角噙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乖巧的答道,“不辛苦。”
只要能让北堂德润的双腿能够站起来,能够再次行走,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是她的夫君,是伴随着他过一生一世的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洛苏阳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扶着北堂德润往小木屋后面的温泉里去了,穆流苏将血人参放在砂锅里,添了水熬汤,这才觉得浑身酸痛,难受得厉害,她跪坐在地上,看着那金黄色的火苗熊熊的燃烧着,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北堂德润的双腿好了,可以站起来了,她真的好开心啊。
相比起高兴的心情来说,身体上的疲惫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高兴的哼着歌,很快的将血人参熬成汤了,动作流利的倒进碗里,吹得稍微有些凉了,才转身小心翼翼的往小木屋后面走去。
氤氲的烟雾缭绕中,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的群山将这个温池环绕其中,如同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师叔,折腾了一天了,你先去小木屋那里休息一会吧,让我看着他就行了。”
她走到湖边,看着泡在池水里脸色渐渐变得红润的北堂德润,心柔软得像一池春水。
“也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喊师叔一声就行了,我就在屋里,能够听得到。”
洛苏阳眼睛变得很柔和,心情灿烂,充满慈爱的说道。
穆流苏含笑着点点头,看着洛苏阳走远了之后,她端着药碗喂着北堂德润喝下了参汤。
刚才放掉了他身体里那么多的血,要是不补血他的身体会变得很虚弱的,她拿着勺子,轻柔的喂到他嘴里,用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的声音说道,“润,把参汤喝下去,等到你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能够走路了,乖。”
睡梦中的北堂德润似乎听到了她轻柔的喃呢,微微张开了嘴唇,穆流苏轻轻的将汤药喂到他的嘴里。
她忙得出了一身汗,忍不住蹲在温池边捧着水将脸上的汗水洗去,眷恋的看着靠在温泉中的北堂德润俊美如玉的脸,轻轻的笑了起来。
她就那样坐在池子边的大石头上,眼睛眨都不眨,一天一夜都没合眼的照顾着北堂德润,不知倦怠,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期间洛苏阳来过几次,仔细的探查了北堂德润的伤情,看他恢复得良好,又离开了。
穆流苏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些,更快一些,希望能够快点看到北堂德润睁开眼睛,看着俊美如玉的男人朝着她走过来,修长玉立,英俊潇洒,对着她露出宠溺的笑容。
在近乎煎熬的等待中,北堂德润终于幽幽的转醒,卷翘的睫毛动了一下,睁开了那双璀璨得像星辰一样的眼睛,不期然就映入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帘中,带着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喜悦,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转着圈圈,精致绝美的脸上却浮着灿若春花的笑容。
“流苏。”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眷恋深情的话语从唇边溢了出来,无边的喜悦蔓延在他的心底,千言万语在唇边最后化成了这绝美动听的两个字。
穆流苏喜极而泣,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双手颤抖的伸出来,忍住喉咙深处的哽咽,艰难的嚅动着嘴唇,轻声的说道,“是我,润,我扶你上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北堂德润的手,颤抖的扶着他往岸上走来,眼睛直直的盯在他的双腿上,心砰砰的跳着,几乎要蹦出了嗓子眼来,紧张极了。
北堂德润模着自己的双腿,心情也变得很紧张,看着那已经十年不能行走的双腿,艰难的迈开了步子,朝着岸边走去。
穆流苏根本就没用多少力气,就看着那个男人一点点的走向她,踏上了岸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着北堂德润的脖子大哭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宛若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中。
“你的双腿真的能走路了,这一切不是梦对不对?”
滚烫温热的泪水落在北堂德润的脖子上,也灼伤了他的肌肤,北堂德润就站在温泉岸边的草地上,修长玉立,长发被风儿吹起来,像俊美的谪仙。
那双温润琥珀色的眸子几乎要滴出水来,他温柔的看着穆流苏,眼睛里深情的爱意涌现着,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是,这一切都不是梦,我真的能站起来了,真的能行走了,流苏。”
日后他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带着心爱的女子策马奔腾,陪着她在桃花林里散步,让缤纷的落英洒落在他们的肩头,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十年了,终于成真了,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他能够站起来了,这种感觉真好。
这一刻,铁骨铮铮的男人眼睛也变得湿润了,用尽全力将心爱的女子抱在怀里,紧紧的,似乎想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一样,“流苏,真的很谢谢你。”
如果不是她,他现在也不会好得这么快,都是他的妻子一直毫无怨言的陪着他啊。
穆流苏只是哭着,脸上却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得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穆流苏语无伦次的从北堂德润的怀里退出来,这才发现他的身上不着寸缕,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脸瞬间爆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她甚至忘记北堂德润泡在水里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现在想起来真是丢脸。
心慌意乱的穆流苏急忙低下头来,飞快的拿着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干燥衣服,又拿着毛巾手忙脚乱的擦拭着北堂德润的身体,脸红心跳的将衣服扔到北堂德润的怀里,羞涩的说道,“你快点将衣服穿上吧,一会我们去见师伯。”
师伯要是看到他能够自己走动,心里一定会很高兴的。
北堂德润将月白色的锦袍穿在身上,在月色的映衬下,整个人修长伟岸,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深情款款的看着穆流苏,看得她几乎移不开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泛着璀璨的光芒,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穆流苏不由自主的深陷下去,她的心砰砰的跳着,浑身发热,对上男人炙热的眼神,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北堂德润眼明手快,抓住了她的肩膀,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属于男子清冽温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围,让穆流苏又是贪恋这样的味道又是想要逃走,矛盾极了,她澄澈的眸子里有几分恐慌,紧张兮兮的看着有着强大气场的男人,身体僵硬得厉害。
“流苏,不要慌,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女人,而我,也是你最爱的男人,放轻松,别紧张。”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在眸子深处萦绕着,清润如水的嗓音轻轻的扣动着她的心弦,穆流苏那不自然的紧张渐渐的松懈下来。
北堂德润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宠溺的弧度,温柔的吻落下来,极尽缱绻的吻住了她柔软粉女敕的嘴唇,用尽了所有的深情和温柔,细细的撬开她的嘴唇,灵巧的舌在她的口腔里攻城略地,肆意的蔓延着,品尝着属于她的清新甜美。
穆流苏被他的柔情所感化,双手不知不觉的还上他的腰,柔顺的迎合着他的吻,那甜美的丁香小舌和他的舌嬉戏纠缠,难舍难分,带着满腔的爱意。
穆流苏身子软得像一滩水倒在北堂德润的怀里,被男人深情温柔的吻弄得有些头晕,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心砰砰的跳着,甜蜜的味道蔓延了全身。
北堂德润捧着她的脸,让她稍微喘了一口气,霸道深情的吻又追了上来,肆意的舌忝舐啃咬,想要将她拆吞入月复,永远都不再让她离开他。
“流苏,我好爱你。”
深情温柔的话语在夜色中低低的响着,带着万分的真情,让穆流苏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空气里甜美的味道蔓延着,月色下的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远处悄然赶来的北堂熙沉背靠在树干上,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皇兄,希望你能够幸福。”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有隐隐的疼痛蔓延开来,他默默的离开了温泉,留下了那一对甜蜜的恋人。
北堂德润温润的眸子里蔓延着浓浓的眷恋,修长的手颤抖的抚模着穆流苏光滑如玉的脸颊,声音有着哽咽的颤抖,“流苏,我终于可以像别的男人一样,高兴的时候抱着你,带着你走遍世间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了,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
那清浅的呼吸喷洒在穆流苏的肌肤上,她甚至可以敏锐的感受到北堂德润内心那种激动,她轻轻的靠在男人的怀里,“能够看到你重新站起来我也很开心,我们去看师伯吧,还有睿王殿下。若是没有那些珍贵的我可能要搜集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弄得齐全的药材,你的腿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快,我们欠睿王殿下的实在是太多了。”
穆流苏感慨的说道,真心实意的想要感谢北堂熙沉。
“日后我们好好的报答他。”
北堂德润的心情也很复杂,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北堂熙沉帮了他那么大的忙,那样的恩情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偿还。
“恩,我们回去吧,爹说今天晚上来接我们回去,我估计他应该也快来了。”
穆流苏从北堂德润的怀里退出来,牵着他的手,缓缓的朝着小木屋走去,“腿还疼吗?有没有不舒服?”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尽量靠近北堂德润,以防他若是摔倒的时候她可以及时的扶住他。
“不疼了。”
北堂德润发自内心的微笑比皎洁的月亮还要柔和,虽然因为长年没有走动的关系,乍一走动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腿部微微有些不舒服,可是相比起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已经好得太多了,他相信假以时日,双腿一定能够健步如飞的。
穆流苏点点头,两人十指紧扣,走进了小木屋中。
“师伯,皇弟。”
北堂德润站得笔直,对着屋内的两个人轻轻的唤了一声,整个人修长玉立,丰神俊朗得像落入凡尘的谪仙。
洛苏阳和北堂熙沉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直,看着他缓缓的朝前走着,虽然吃力,却那么的稳固,两人都激动得有些失控,“好,终于能够站起来了,太好了。”
洛苏阳深邃宁静的眼睛望着那酷似逝去少女的脸,心底感慨万千,激动得有些哽咽,不住的点着头,眼眶都红了。
“师伯,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一直不放弃为我治疗双腿,润儿能够重新站起来,与师父的努力离不开关系,谢谢师伯。”
北堂德润声音诚挚,双腿一弯,就要跪下去,被洛苏阳止住了,“你能好起来,师伯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不管怎么样,没有师伯的努力就没有王爷今日的结果,流苏在这里谢过王爷了。”
穆流苏郑重其事的对着洛苏阳弯腰行礼,语气说不出的真诚,她是真的很感谢洛苏阳的努力。
“皇弟,为兄也要谢谢你,要不是那些罕见的药材,我不会恢复得那么快,谢谢你。”
北堂德润走到北堂熙沉的面前,眼睛真诚的看着后者稍微硬朗的面容,认真的说道。
“我们是兄弟,不是吗?臣弟也希望皇兄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骑马射箭,自由的行走奔跑。不用谢我,我们是亲人。”
北堂熙沉凝视着面前这张俊美如玉的面容,嘴唇微微动了一些,如释重负的呼出了一口气,“皇兄,一定要幸福。”
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只希望皇兄今后的道路走得安稳些。
“既然皇兄好了,臣弟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先告辞了。”
北堂熙沉朝着众人笑了笑,施展轻功往京城的方向离开了,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润儿,师伯也应该回去了,日后的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能够看到你站起来了,我也很欣慰。”
洛苏阳拍了拍北堂德润的肩膀,语气里面有着几分感慨,也只能这样了。
“师伯,为什么熙沉那么慷慨的帮助我?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徒弟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在洛苏阳转身的刹那,北堂德润忽然出声问道,他心里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谜一般,烟雾缭绕,遮住了事情的真相。
“润儿。”
洛苏阳认真的看着北堂德润,轻轻的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是,睿王殿下和苏贵妃不会害你的,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不会对你不利。”
没有去看北堂德润模不着头脑的表情,洛苏阳再次抛下一句话,“这个林子除了小木屋周围,你们不要乱闯,都布下了重重的幻阵,稍微不小心会死人的,等到穆将军过来,你们就跟着他回去吧。”
说完这句话,洛苏阳足尖点地,飞快的离开了这片荒繁茂森森,可能会闹鬼的树林。
北堂德润思考着洛苏阳的话,百思不得其解,明亮的眼神望着前方。
“流苏,我觉得我应该去查一查苏贵妃的底细,师叔一定知道了什么,却一直在瞒着我。”
“等到皇上的寿辰过后,就去查吧。”
穆流苏站在北堂德润的身边,“现在我们还是等爹爹过来接我们回去吧,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皇上的寿辰。”
“恩。”
北堂德润回过头看了穆流苏一眼,点点头,心里却在冷笑着,他会送北堂修一份大礼的,不知道那么贵重的礼物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两人在小木屋里等了一会,穆煜雄终于踏着月色来了,看到窗前远眺着温泉的北堂德润,旁边站着的女儿小鸟依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要他们幸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就开心了。
“王爷,流苏。”
“爹。”
穆流苏和北堂德润转过身来,齐声唤道。
“恭喜王爷能够重新站起来了。”
穆煜雄春风得意的笑容,心里闪过百转千回的想法,既然这样,敬亲王爷当皇帝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有他在,女儿不会受到伤害,只要穆家安分守己,也能够世代安稳的传承下去,不会担心功高盖主的情况发生。
“谢谢爹,我也想不到还能站起来。”
北堂德润轻轻的笑了笑,朗朗的声音在夜色里分外动听。
“爹,我们回去吧,我这两天基本上没有吃什么东西,真是饿坏了。”
穆流苏挽着北堂德润的手,冲着父亲撒娇。
“好,我们快点回去。”
三人也不啰嗦,走进了密道里,掩饰好入口,沿着长长的密道往回走,走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回到了书房中。
“润,你还要坐在轮椅上吗?”
穆流苏看着站得笔挺的北堂德润,不确定的问道。
若是冒然这么走出去,那么北堂修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去吧,穆流苏眼睛里浮起了几分紧张,不知道他将会做出何种选择。
“恩,流苏,还是麻烦你推我出去吧,明日我让皇女乃女乃请神医来给我看病,我的腿好起来才顺其自然。”
北堂德润轻笑着说道,拳头捏得紧紧的,只是,他的双腿必须在皇上的寿辰之前好起来,也让北堂修尝一尝半夜被吓醒的滋味。
“也好,这样直接出去太过招摇了,缓缓吧。”
穆流苏点点头,看着北堂德润坐在轮椅上,她和穆煜雄推着他走出了书房,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晚饭之后,两人和穆煜雄告别,带着丫鬟和暗卫们坐着马车回到了敬亲王府。
北堂德润还在有些纠结怎样才能顺其自然的好起来的时候,北堂修将绝好的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来。
才回到了敬亲王府,众人扶着北堂德润下了马车,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擦着汗急匆匆的走过来了,气喘吁吁的说道,“王爷,您终于回来了。皇上派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前来为王爷诊治腿伤了。”
“皇伯伯对我真是太好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北堂德润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回过头对着身后的穆流苏说道,“流苏,快扶我进去,别让御医们等得太久了。”
穆流苏应了一声是,推着北堂德润往客厅走去。
客厅内,好几位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让穆流苏和北堂德润意外的是,竟然连北堂玄奕也来了,那双绿幽幽狼一样的眼睛,即使尽量让眼神变得柔和了,可是依旧掩饰不住那种贪婪凶狠的本性。
“臣弟(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北堂德润和穆流苏不动声色的行礼道,脸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二皇弟,你去哪里了,本殿和太医都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北堂玄奕站起来,责备的瞪着刚进来的两人,眼底有着深深的不悦。
“让皇兄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了,臣弟和流苏去了将军府里。”
北堂德润握着穆流苏的手,眼睛里有浓浓的情意流淌着,“她想念父亲了。”
穆流苏盈盈一笑,眼角眉梢有着美丽的笑意,那样的笑容看在北堂玄奕的眼中分外的刺眼,他的心里升起了一缕烦躁,原本就傲慢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父皇让本殿带御医来给二皇弟治疗腿疾,后天就是父皇的寿辰了,他担心皇弟可能忽然病发,所有还是让御医看看吧,好让他安心一些。”
“谢皇上关心,也谢过太子皇兄。”
北堂德润低敛着眉毛,恭敬的应道。
“那就开始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本殿还要等着回去交差呢。”
略微不耐烦的话语落下,北堂玄奕又坐了下来,冷声吩咐道,“你们带着王爷到里间去检查腿部的伤病,一定要将二皇弟的毒素给控制住了,本殿就不进去了。”
上次他看到那双流脓的腿,回去吐得天翻地覆,他才不要进去。
那几位御医战战兢兢的走进去,穆流苏跟在最后面推着北堂德润走进去,在门口关上的瞬间,飞快的塞了一个药丸到北堂德润的嘴里。
北堂德润没有任何犹豫的咽下去,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浑身发热,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穆流苏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眼睛里溢出了几分泪水,哽咽着走上前去,可怜兮兮的说道,“太医,王爷的腿疼得厉害,他要是看到那双不能行走的腿,一定会难受得想要癫狂的,能不能恳请各位太医高抬贵手,只要为王爷诊脉,然后给王爷开几副抑制腿部疼痛的药就好了。”
她的语气娇柔中又带着深深的痛苦,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流苏,疼,扶我到床上去。”
恰在这是,北堂德润忽然痛苦的闷哼一声,身体止不住抽搐了起来,唇色青紫,鲜血从鼻子里汨汨的流了出来。
“王爷,你怎么样了,王爷。”
穆流苏像是被吓了一跳,泪水掉得更加凶狠了,颤抖着跑过去,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来,失魂落魄的守在他的身边,不停的擦拭着鼻子里涌出的鲜血,越是擦,那血流得越是快,那洁白的锦帕被染得触目惊心的红。
“太医,给王爷看看吧,他病得很厉害。”
穆流苏转过头来哭得撕心裂肺,哽咽着乞求道。
那些御医看着北堂德润浑身抽搐痛苦的模样,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纷纷同意不再检查北堂德润的双腿,反正皇上给他们的命令是借着给他看病,在药里下毒,那也就没有必要那么认真了。
那些御医装模作样的给北堂德润把把脉,纷纷摇了摇头,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怜悯的,“王妃,王爷的身体太虚弱了,还是好好补一补吧。”
噗——
话音未落,北堂德润忽然痛苦的皱起眉头,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喷在御医的衣服上,那老御医脸色难看得要死,青一阵紫一阵的,差点破口大骂,碍于对方是王爷,外面又有太子殿下守着,终于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其他的御医看到他这个模样,生怕北堂德润一会也要吐他们一身,哪里还敢上来,胡乱的开了药方,让丫鬟去煎药了,亲眼看着穆流苏给北堂德润喂着喝下,一颗心才放下来。
北堂玄奕在门外等了很久,等得几乎都失去了耐心,所有的御医才擦着汗走出来。
“二皇弟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王爷的病情不容乐观,微臣等已经开了药方压抑住病情,这两天应该没有大碍。”
为首的御医恭恭敬敬的说道,看到北堂玄奕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丝丝阴霾的时候,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着,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什么。
那尊贵的太子殿下听了太医的话,脸色忽然变得明朗了起来,脸上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真是太好了,等过了父皇的寿辰,这个残废也要死了,天助我也。
“给二皇弟开最好的药,一定要将身体调理好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北堂玄奕沉声说道,目光落在眼睛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穆流苏身上,幽幽的开口,“弟妹请放心吧,二皇弟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谢太子皇兄关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王爷的。”
穆流苏头垂得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止不住的颤抖和害怕。
“那弟妹好好照顾二皇弟了,本殿先走了。”
北堂玄奕幽深的眸子里浮动着得意的笑容,却故作沉痛的说道。
“太子皇兄慢走,各位大人慢走。”
穆流苏脸色惨白,硬是哭着挤出了一个微笑,亲自送走了北堂玄奕之后,吱呀一声关上了房门,飞快的回到北堂德润的身边,拿出解药给北堂德润吃下。
“他们都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穆流苏轻声的说道,心里恨得要死,那些御医哪里是来给他治病的,简直是来催命的,刚才北堂德润喝下的汤药里含着致命的慢性毒药,一时半会可能察觉不出来对身体的伤害,可那些毒和北堂德润之前中的毒结合起来毒性放大了几百倍,不出几天,要是没服下解药,一定会暴毙而亡。
“我们回去吧,今晚上将会有血雨腥风出现。”
北堂德润擦掉嘴角的鲜血,眼神很冷,像尖锐的寒冰,浑身充斥着凌冽的杀气。
“那好,我们到听雪苑里去。”
穆流苏轻声的说道,目光中依旧有着消不去的忧虑,“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哪里疼?”
刚才为了瞒住那些御医,穆流苏给他喂了自己研制的毒药,毒性很强,再加上喝了御医们开的药,她真的很担心。
“没事了,一点都不疼,你放心吧。”
北堂德润握住妻子的手放在心脏的地方,“你放心,经过了今天晚上这些事情之后,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谁也不行了。”
“我相信你。”
穆流苏轻轻笑了笑,柔声说道。
北堂德润站起来,坐在轮椅上,“流苏,你推我回听雪苑吧。”
穆流苏走到北堂德润的后面,推着他走出了正厅,朝着听雪苑走去,几个丫鬟和侍卫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听雪苑之后,穆流苏将红玉叫到了卧房里,眼角含着浅浅的笑容,“红玉,这几天王爷和本妃都不在王府里,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红玉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盈盈如水的目光落在北堂德润的身上,很快又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慌乱的跳开了,声音轻柔似水,“回王妃话,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穆流苏眼睛里染上了几分笑意,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赏,“这几日本妃不在,你将听雪苑管理得很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红玉眼睛里流转过了几分得意,轻声的说道。
“继续努力,做得好的本妃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穆流苏走过来拍了拍红玉的肩膀,和颜悦色的说道,眼角的余光落在衣柜边上,有蓝色的衣服从柜门的缝隙中露了出来,她在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声。
“明日给我们弄几个精致的小菜,再弄几个汤给王爷补补身子。”
穆流苏继续笑着说道,声音轻柔似水的扫过人心。
“奴婢一定会做好的,不会让王爷和王妃失望,请王妃放心吧。”
红玉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双眸子里却有一丝狠戾的光芒闪过,心底的嫉妒跃跃欲试的叫嚣着。
“你先下去吧。”
穆流苏挥了挥手,让红玉退下去,恰巧若兰捧着万年长青图走了进来。
“王爷,您要的图在这里,请您过目。”
清晰的声音在卧房内响了起来,红玉的脚步顿了一下,藏在袖子下面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脊背一僵,很快恢复正常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了北堂德润温和的声音,“不错,你将这幅画保护得很好,一会放在书房里去,我得空了让人重新拿副新的画轴换上。”
“是,奴婢这就让人拿过去。”
“让人好好的守住书房,这幅画是要献给皇上的寿辰礼物,不要弄坏了。”
若兰恭敬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捧着画卷,走出了卧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身后有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拥护着。
直到那群人已经走得很远了,红玉忽然从墙角的地方走出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忽然飞快的朝着下人房走去。
不多时,一只信鸽从听雪苑的院子里飞出去,悄无声息。
夜越来越深,整个敬亲王府陷入了梦乡,悬挂在屋檐下面的灯笼随风轻轻的摇摆着,愈加衬托得王府的寂静。
忽然,几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飞快的来到书房前,洒下了漫天的毒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了书房中,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里找到了万年长青图,那些黑衣人相互做了一个手势,想要撤退。
恰在这时,人数更多,气势更加强烈的一群黑衣人嘭的一声闯破了门,围住了那群想要撤退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喝道,“想要走可以,万年长青图留下。”
那被拦住的黑衣人冷笑了一声,语气里面已经染上了森森的怒火,“笑话,这是我找到的图,凭什么给你们?要是不想死的就赶紧退下,否则我不客气了。”
被围在中间的那群人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随时准备出招,和这群不速之客展开生死较量。
“我数到三,要万年长青图还是要命,你们最好想清楚。一,二,三!”
被围住的那群黑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冷喝一声,“你们做梦!”
话音未落,所有的人拔出了剑,身子灵活的移动着,和拦截住他们的人猛烈的厮杀了起来,双方都卯足了劲头,朝着那个拿着万年长青图的人涌去。
刀光剑影浮动着,招招夺命,空气中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敬亲王府宁静的书房忽然变成充满死亡气息的修罗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为首的两个人身形如风,拳脚相加,拼了命的去抢夺那幅画,那锋利的刀剑刺入拿着画的黑衣人的身体,温热的鲜血扑面而来,却仍旧死死的拽着那幅画。
“图给我!”
“休想!”
那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却毫不松口,猛的往后退去,妄图逃跑,却被追了上来。
拿着画的人见势不妙,飞快的将画扔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沉声喝道,“掩护老七撤退!”
那老七拿着画,就想要退下去,书房的周围忽然亮如白昼,大批的侍卫手里拿着点着火把的弓箭,虎视眈眈的对准了两群厮杀在一起的黑衣人。北堂德润坐在轮椅上,像来自地狱的修罗,嘴角勾着嘲讽的笑意,像看跳梁小丑一般望着前方。
“不好,中计了,撤退!”
“放箭,一个都不放过!”
与此同时,凉嗖嗖的声音带着森森的杀气,在暗夜里分外的清晰。
下一刻,侍卫们手中的弓箭风驰电掣一般的射出去,无情的朝着那群黑衣人射去,密密麻麻的箭,像雨点一般,齐刷刷的飞出去,饶是那些黑衣人武功多么厉害,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是插翅难飞,被射成了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