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勉强不得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也不会再给你添烦恼,现在就离开将军府,你自己保重。”
婉妃揉着通红的眼睛,眷恋又痛苦的凝望着穆煜雄,宛若永远要分别的恋人,带着决绝,退出了密室的门。
穆流苏听到那些告别的话,急忙踮起脚尖往来时的密道走,躲在拐角的地方,悄悄的看着婉妃从密道的另一边走远了,才捂着狂跳的心口走了出来。
若说以前只是觉得婉妃很温柔很和善,那么现在她对婉妃则多了一份崇敬,守着没有希望的爱情那么长的时间,却一直坚定着自己的心,不为尊贵的身份,锦衣玉食的生活所迷惑了自己的心,一直最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婉妃让她不得不心存敬畏。
只是可惜了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别,再加上爹对娘亲的用情至深,就决定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站在女人的立场上,她会为婉妃心痛,可是作为穆煜雄的女儿,她却不希望给自己的父亲带来一丁点的危险。
她站在昏暗的过道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密室的石门轰的一声关上了,发出沉重的响声,穆流苏站在拐角的地方,却一直都没有听到爹的脚步声,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向了密室,轻轻的敲击着密室的门,试探的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爹。”
穆煜雄从里面打开了石门,堆着慈爱的笑容看着她,却掩饰不住眼睛里面的愧疚和无奈,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伤感,“流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想爹了,就到书房里来找爹,却没有找到,我就找到这里来了。”
穆流苏浅笑着挽着父亲的手臂,轻声的说道,“爹,这里什么时候修建了一条密道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她停顿了一下,抬眸看着父亲紧锁的眉头,伸出手来轻轻的将他眉间的忧愁给展平,“爹有怎样的心事和烦恼,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够给爹提出一些建议也不一定呢。”
穆煜雄心里浮起了一丝苦涩,牵强的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困扰,“流苏既然找到这里来,恐怕刚才爹和婉妃娘娘的对话你也听到了吧。爹是不是太残忍了,辜负了婉妃娘娘的一片痴情?”
那双梨花带雨般哀怨的眸子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带着爱而不得的伤痛,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侩子手。可是感情的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勉强,他的心,他的爱情早就随着妻子的过世而被带到了坟墓里,根本就不可能再对别的女人动心了,与其勉强接受她的爱,让两人日后都活在痛苦之中,不如快刀斩乱麻,或许现在会痛不欲生,然而伤口却总有一天会痊愈。
他不想让他的爱情再蒙上灰尘,不想让妻子在九泉之下痛恨他,日后不和他相见,也不想玷污婉妃的爱情。
“爹,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爱了就爱了,不爱就是不爱,掺不得一丝同情和怜悯。我也不知道爹是不是对婉妃娘娘太过残忍了,我只知道爹很爱娘,我有这样一个爹也很幸福。婉妃娘娘是个很好的女人,可是她却没有在对的时间遇上了爹,注定了有缘无分。”
若不是听到了那番话,穆流苏心里还会担心爹会做出什么错事来,给整个穆家带来灭顶之灾,可是现在她不害怕了,爹爹的心里只有娘亲一个人,再也不可能对别的女人动心了。
“爹以前做错了事情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害得你娘早早的撒手人寰,让你遭到吕氏的陷害痴傻了那么多年。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穆煜雄凝视着酷似妻子的女儿,这些年来越来越沉重的思念缠绕在他的心间,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娘知道爹的苦衷应该也会原谅爹爹的,爹你别再内疚了。虽然娘亲不在了,可是流苏还在啊,我会一直陪着爹的。”
穆流苏知道父亲不会犯错之后,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
“是啊,爹还有流苏,你是你娘留给爹最好的礼物。”
穆煜雄宠溺的模着女儿的头,似乎透过女儿看到了遥远的妻子在对着自己微笑,那些哀怨,那些忧愁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了。
“我们不要在密室里待着了,出去吧。”
掩饰不住对女儿的关切,穆煜雄温和的对女儿说道。
“对了,爹,流霜怎么忽然从家庙回来了,那边怎么会山崩呢,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穆流苏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穆家的家庙在山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也不是没有下过雨,也没有听说过山崩将家庙都掩埋了,还死了那么多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山崩,那么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被活埋了,可是穆流霜一个娇娇弱弱的少女怎么能够安然无恙的逃出来了,别人却都全部死在了那里。
还有那个因为吕慧心的事情早就和爹心生罅隙的姑姑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怎么都让她觉得诡异和不安,似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在酝酿着一样。
“爹也是早上的时候才得到消息,知道家庙已经被山崩的巨石给掩埋了,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爹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不日就能够找得到原因。”
说到正事的时候,穆煜雄的脸色也染上了一层阴霾,眸子里有坚定的光芒涌动着,“流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穆如茵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回来的确让他值得怀疑,他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郑重其事的保证道,“你姑姑那边,爹会暗中让人看她究竟有什么小动作,她要是想要算计你,我绝对不会再顾忌兄妹之情。”
“谢谢爹爹。”
穆流苏得到父亲的保证,眼睛里涌起了一股暖意,轻声的说道。
“你是爹最重要的女儿,就算不惜任何代价爹也要让你幸福,谁也别想破坏你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否则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穆煜雄周身笼罩着一层凛冽的寒霜,有森森的杀气从他的眼睛里蔓延了出来,声音幽冷得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
“那流霜爹准备怎样处理?是找个安分的人家把她嫁出去了还是继续将她困在祠堂里,让她伴随着青灯古佛一生?”
在穆流苏的眼睛里,穆流霜就像一颗危险的棋子,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扑上来恶狠狠的咬她一口,要是不将她远远的送走,就只能将她困住,不让她有害人的机会。
“等到你姑姑走了,爹再将她关到祠堂里去,至于这段时间,我会让人暗中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整出什么坏主意来害你。”
穆煜雄想了一下,有些愧疚的看着女儿,“流苏,这段时间就暂时委屈你了。”
“没关系,有爹爹这么关心我疼爱我,我觉得幸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父女两人推心置月复的说了好一会话,将所有的隐忧都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才走出密道,锁上书房的门,各自分开了。
傍晚时分的时候,穆流苏随着北堂德润坐着马车离开了定国将军府,回到了皇宫里。
她原以为回到了皇宫里就不会见到穆如茵和花想容了,可是没想到了翌日的时候她们很快又见面了。
宁寿宫的宫女来让她过去的时候,穆流苏正在给北堂德润缝制新的衣裳,忍不住一阵阵冷笑,心头升起了一阵阵厌烦。
“你要是不想去见她们,我就让人和皇女乃女乃说你身体不舒服就好了,别闷闷不乐的。”
北堂德润搂着她的肩膀温柔细语的哄道。
“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她们想要做什么。润你不知道我这个姑姑到底有多刻薄,要是连皇女乃女乃来让我过去都请不动我,那她一定会在皇女乃女乃的面前编排我的,我才不会让她得逞了呢。”
穆流苏忍住心底的不舒服,冷声说道。
而且她很不喜欢那个看起来温柔娴雅的花想容,说她嫉妒也好怎样都好,即使她长得再美丽,再知书达礼温柔大方,那种排斥几乎是从心底长出来的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流苏开心点,不然这样,等会我就和皇女乃女乃说,让她下次不要让她们进宫了,眼不见心不烦你看怎么样?”
北堂德润哄着她,想要让她开心起来。
“没关系了,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她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好了。要是她们敢算计我,我让她们哭都没地方哭去,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任性的模样,让北堂德润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暧昧的咬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煽情的话语撞击着她的耳膜,“流苏,我爱极了你这个任性的样子。”
穆流苏满腔的怒气就因为他这句话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别贫了,我们去宁寿宫吧。”
她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挺直脊梁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宁寿宫走去,还没走进正殿就听到了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娇柔甜美,听得人骨头都变得酥麻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宁寿宫,笑声安静了下去,穆如茵带着花想容飞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安静的站在太后的身边,看到北堂德润和穆流苏进来的时候急忙跪了下去,“臣妇(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北堂德润和穆流苏肩并肩站着,含笑着看向太后,关切的说道,“皇女乃女乃,你最近身体可好?我和流苏来看你了。”
和煦的话语像三月的春风,动人心弦,却似乎把穆如茵和花想容给忘记了,让两人僵硬的跪在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润儿流苏到皇女乃女乃这边来坐下,你看你们瘦了那么多,最近事情很繁忙吧,国事虽然很重要,身体也不容忽视,不要累倒了那就真的麻烦了。”
“皇女乃女乃你放心,流苏将朕照顾得很好,不会有事的。”
北堂德润丰神俊朗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极尽耐心的回答道。
“是啊,皇女乃女乃您别担心,我们好着呢。”
穆流苏紧紧的扣着北堂德润的手,含情脉脉的和后者对视了半刻,眼角眉梢全部溢着浓浓的深情,自有一股甜蜜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花想容跪在地上,如花似玉的脸上忽然变得异常痛苦,低低的呻yin一声,身子一软往旁边歪去。吓得穆如茵脸色变得煞白,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声音里面带上了哭腔,“想容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姑姑怎么还跪在地上,快点起来啊。想容表妹怎么了,若语,你到太医院去请御医过来。”、
穆流苏手指抚着自己的额头,脸上出现了一抹懊恼,“蔷薇,丁香,你们去扶着表小姐站起来,别让她累坏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花想容终于坐在椅子上,身子羸弱透着一种病态的美,朝着穆流苏和北堂德润笑了笑,歉意的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真的很抱歉,想容这个身子太不争气了,才跪了不到一刻钟膝盖就发软了,害得你们担心了,我真的很抱歉。”
清甜婉转的声音,像树林间欢快唱歌的黄莺,听得人毛孔都打开了,酥麻得厉害。
穆流苏几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她的言下之意是说自己让她跪太久了吗,很好,只是短短的时间,自己就成了恶毒的皇后了。
“花姑娘身体既然虚弱就不要再说话了,还是好好养精蓄锐吧,一会御医来了给你开个方子调理身体。你是皇后的表妹,要是在皇宫里病倒了,要是传出去朕只怕会有别人说皇后铁石心肠,就连自己的表妹的死活都不顾。”
北堂德润微微一笑,飞快的开口说道,在太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率先打消了她的疑虑。
想在太后面前耍小心眼,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力。
温润琥珀色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脸上依旧维持着皇家特有的威严和大方,含笑的语气却隐隐染上了几分压力。
“皇上说得是,皇后娘娘自然是很疼爱臣女的。”
花想容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羞怯,低着头惴惴不安的绞着自己的衣角,清甜怯弱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颤抖。
穆流苏听着北堂德润的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还花姑娘?这样的称呼实在是太有喜感了,他是把她当成了青楼女子了吗?北堂德润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真是惊人啊。要不是顾忌现在的身份,她真想捧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是啊,臣妇以前也会经常带着想容回来玩,皇后娘娘温和有礼,对待妹妹温柔大方,不管是吃穿用度,只要是好的都让妹妹先挑。娘娘知道想容身体虚弱,都舍不得让想容多走一步路,害怕妹妹受累身体承受不住,尽量的背着妹妹,不让妹妹吃一点苦。臣妇想到以前的事情现在都还觉得很感动呢。”
穆如茵这一番话明着是在说穆流苏的好,可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说刚才的事情,既然以前那么好,刚才却让她们跪了好一会,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想不到姑姑对以前的事情还记得那么清楚呢,是啊,本宫对想容妹妹比对亲妹妹还好呢,当然很心疼想容妹妹了。听姑姑这么说,我也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比如姑姑是怎么疼爱本宫的,爹爹驻守边关不在家的时候,姑姑对想容真的很好,好到本宫永世难忘呢。若语和若兰也记得很清楚,若兰,你来说说以前姑姑是怎么对本宫好的。”
穆流苏精致绝美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眼睛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似笑非笑的看着穆如茵,耀眼的视线像锐利的尖刀落在后者的身上,穆如茵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脊背上窜起了阵阵凉意,有一种想要窒息的感觉。这还是当年那个怯生生任由人欺负的傻子吗?怎么几年不见变得那么厉害了?
“小时候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就不要再说了吧,没关系的。”
穆如茵讪笑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说道。
绝美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穆流苏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软弱可欺的傻子吗?吕慧心都已经被她弄死了,还会害怕穆如茵?
“流苏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当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小时候的事情还提那么多做什么。既然你们远远的从青州回来看望哀家这个老婆子,哀家心里很高兴,一会留下在在宫里用午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