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正一下,上一节张辽应该是从西北方向上来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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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蹋顿并不知晓阵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变故。因为早在赵云主动出击那会儿,他就已经领着八百亲信月兑离战场朝西北方向溜之大吉。在蹋顿看来无论齐军援兵是否到达,来了多少,经过今夜一败他和公孙康俨然已经丧失了最后一次攻克齐营的机会,继续留在白狼河只会被后续赶来的齐军前后夹击瓮中捉鳖。正如汉人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至于郭图和公孙康的死活,蹋顿才懒得去管呢。事实上,要不是受郭图的蛊惑他堂堂的蹋顿大人有岂会像现在这般沦落成为丧家之犬!
越想越觉得气愤,越想越觉得懊恼的蹋顿狠抽了一鞭马臀,吃痛的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朝着天边最闪亮那颗星辰一路狂奔。由于东北位置上的柳城已落入齐军之手,而南方同样也是蔡吉的势力范围,不得已之下蹋顿只得调头窜向西北从鲜卑人的领地绕道逃回辽东。
不知不觉间东方的天际白肚微露,熹微的晨光为延绵起伏的群山勾勒出一条条淡金色的轮廓线。蹋顿一把勒住缰绳,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血腥气,没有尸臭,空气中洋溢着大地的芬芳,似乎昭示着他和他的亲信已远离白狼河战场。
突然,众人胯下的战马焦躁地跺起了四蹄,山风之中隐约传来如滚雷一般的隆隆之声,恍惚间似乎连带着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起来。蹋顿瞳孔一缩,赶紧循声远眺,就见西北方向的地坪线上一波由铁蹄与战甲组成的黑潮正以破竹之势朝这边压顶而来。
如果蹋顿没有擅自丢下盟友逃离战场,如果他昨晚能去同公孙度商量一下如何撤退。那他应该会知道此刻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这支骑兵是张辽的人马。或许就会选另一条路线撤退,或许就会不偏向西,从而不用与张辽大军在此遭遇。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随着旭日冉冉升起一面面绣有“张”字的战旗在曙光的照耀下迎风招展,昭示着一场血腥的狩猎即将在辽西的山谷间拉开序幕。
同一轮旭日之下,蔡吉双手拢袖伫立城郭,望着对面如潮水一般向东南方向退去的公孙军,神情沉静而又透着些许疲惫。受困数月一朝解围本该是件值得大肆庆贺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在短短的三个月中有将近四千名齐军将士血染白狼河,蔡吉便无论如何也展露不出一丝笑容来。
此时已经奋战了一夜的赵云,眼见公孙军营地内一阵鸡飞狗跳。不由再次向蔡吉请战道,“主上,贼寇军心已乱,且让末将领一彪兵马出营掩杀一番,以绝贼军反噬之心。”
考虑到敌众我寡。蔡吉本打就这么紧闭寨门挨到援兵抵达。但此刻望着赵云热诚的双眼,想到那些葬身辽西的将士。蔡吉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放跑郭图、公孙康、蹋顿三贼。于是在斟酌了一番后蔡吉便向赵云点头嘱咐道。“子龙小心,切记穷寇莫追。”
得了蔡吉首肯的赵云当即抱拳称喏,领着两千精锐彪骑冲出了辕门,竟是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望着如蛟龙入海一般杀入敌阵的赵云,守在蔡吉身边的段峨眉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子龙将军一身都是胆也!”
“是啊。此番若非有子龙在侧,孤命休矣。”蔡吉颇为感慨地点头道。
段峨眉听蔡吉这么一说,当即转身下跪向其请罪道,“妾身身为校事未能探查郭图阴谋。致使主上身陷险境,还请主上治罪。”
蔡吉见状赶紧扶起段峨眉道,“先前是孤命卿南下调查火药一案,卿不在幽州如何能探知郭图阴谋。”
“可是主上…”
“白狼之围乃孤之责。”蔡吉毫不避讳地担下了责任,继而粉拳紧握道,“孤定会给众将士一个交代。”
事实证明蔡吉之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公孙康在获知张辽逼近后就彻底丧失了继续作战下去的勇气。慌乱之下他一面下令全军撤退,一面则带着一干亲信不等天亮便匆匆逃离了战场。而没了主心骨的公孙军人数虽众却俨然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于是乎,白狼河畔就此上演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
就见近四万公孙军被赵云所率的两千骑兵像赶鸭子一般撵得四处逃窜。一些慌不择路的溃兵乱冲乱撞间竟硬生生地就把站在岸边的同僚挤下了河,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数百人消失在了湍急的河水里。前面的人一落水,后面的人突然想到跳水游过河可能是条生路,于是更多的人调头朝河边涌去,争先恐后地往水里跳。可眼下还是初春,白狼河水冰冷刺骨,下水的人个个直接被冻得手脚僵硬,又哪会有力气能游到对岸呢?层层叠叠的人影在河水里胡乱扑腾,宛若一大锅泥鳅在沸水中垂死挣扎,然后随着水流变成密密麻麻的尸体半浮半沉地飘向下游。但就算是如此,仍有大量的溃兵仿佛中了邪似地拼命推搡,然后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往水里掉。
见此情形赵云一咬牙赶紧策动战马率领部下像牧羊一般将溃兵由河边往东南方向上驱赶。结果在几番来回冲击后,数万溃兵还真乖乖地调头朝东南逃窜。追赶厮杀之中,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日头便已爬上了三杆。人困马乏间一些溃兵干脆跪地请降,懒得抵抗。更多的人则在齐军的驱赶下继续机械地逃亡。
约莫追击了三、四十里后,前方突然升腾起了一阵滚滚浓烟,仿佛是山林着火了一般。赵云见状连忙命人前去打探消息。不多时便有斥候回报称,前方峡谷最狭窄处,被人故意堆放了大量燃烧的柴草树木。正在奔逃中的溃兵,绝大部分大部分被堵在了那里。而在半山顶上,一批齐军正在用弓箭对其进行剿杀。
原来昨夜在成功掩护段峨眉冲入大营后。唐蓥便领着手下迅速撤离白狼河,转而赶去向还在六十里开外的管承和辛毗通风报信。辛毗听完唐蓥的介绍,当即判断公孙康经此一败必会撤兵。于是众人连夜拔营起寨奔赴白狼河,并在翌日一早探知数万公孙军正朝东南方向溃逃而来。由于管承和辛毗所率的援军以步卒为主,战力虽强却不善追击。因此辛毗便建议管承在石子坡摆下口袋阵静候公孙军自投罗网。
此刻管承站在半山腰上望着成群的溃兵好似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头栽进自己设下的陷阱,不禁踌躇满志地挥剑下令道“擂鼓,突击!”
随着管承一声令下,唐蓥抡起铁枪,领着一队轻骑杀进了战团中。本就已如惊弓之鸟的溃兵被唐蓥如此一冲杀立刻就做了鸟兽散。与此同时关口那边的齐军放了一阵箭,也吹响了号角从半山腰冲杀下来。与唐蓥的骑兵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圈。
眼瞅着唐蓥仅一次冲击就将数万溃兵收入囊中,管承忍不住朗声大笑道,“哈哈,军师真乃神机妙算!”
“将军谬赞也。”辛毗摇了摇头,转而抬手指着北方微笑道。“今日之局,非毗神机妙算。而有飞将军相助。”
管承顺着辛毗所指的方向放眼远眺。就见一队陌生的骑兵正将四散而逃的溃兵驱赶回包围圈。其中一员大将白马、白袍、白铠,极为醒目。而他使的那一杆银枪,更是既凌厉又霸道,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一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赵子龙!来者是子龙将军!”管承定睛看了一阵,不禁惊喜道。
辛毗亦是捻须点头道,“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
话说辛毗之所以会在此次危机中坚定不移地站在蔡吉这边。除了他本身比较欣赏蔡吉,很大程度上也与蔡吉麾下有太史慈、张辽、赵云、高顺等大将效力。在辛毗看来只要这些大将还忠于蔡吉,那蔡氏家业便不会被轻易撼动。这会儿眼见赵云以区区两千战骑驱赶数万溃兵,辛毗更是再一次加深了自己的判断——善武重。兵者也;善用兵者,将者也;善将将者,王者也。蔡安贞能将此等飞将军,何愁伟业不成!
待到日暮时分,四方战将终于汇聚到了一起,白狼山方圆百里的东西山麓间,齐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大批俘虏和马匹被押往白狼河大营。而获知赵云等人一举围歼四万敌军的蔡吉更是兴奋之极,二话不说就领着一干文武出营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
然而面对亲自出迎的蔡吉,管承、辛毗、唐蓥三人却是慌忙翻身下马,在其面前一字跪开齐声告罪道,“末将等救援来迟,还请主上治罪。”
“三位快快请起。孤能月兑险,全仗卿等忠勇。”蔡吉边说边将管承与辛毗逐一扶起,可当她扶到唐蓥之时,后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身。
“末将无能,致使五千将士全军覆没,还请主上依军法处置!”唐蓥言罢摘下自个儿的头盔摆在了蔡吉的面前。
蔡吉本想劝解说“此事怪不得卿,乃乌延轻敌之过”,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口。因为她能体会唐蓥这会儿的心情,知道眼睁睁地看着数千同袍因自己的一个错误而丧命是怎样一种煎熬。所以在沉默了片刻后,蔡吉深吸一口气肃然宣布道,“山威,汝先深入敌后探明地形替援军领路,后又以妙计破公孙、蹋顿二贼强攻,论功本该重赏。然汝之前轻敌冒进致使锦西援军全军覆没,论过其罪当斩。功过相抵之下,孤降汝为校尉,汝可信服?”
唐蓥涨红着双眼抬起头望着蔡吉依旧默不作声。蔡吉则轻声向其说道,“大仇未报,辽东未平,卿怎可轻言退出?”
唐蓥听罢蔡吉所言,身躯微微一颤,遂即低头称,“喏。”
众人眼见唐蓥终于站起了身也都随之松了一口气。辛毗更是连忙凑上前向蔡吉拱手进言道,“主上言之有理。吾等已俘获贼军二万余人,未免夜长梦多,还请主上尽早处置。”
蔡吉经辛毗一提醒,这才想起经过赵云等人一整天的奋战,齐军总共俘获了两万多俘虏。按照这个时代规矩,蔡吉完全有理由将这些俘虏统统坑杀。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死去的齐军将士一个交代,同时也是因为公孙康现在还活着,未免这些俘虏产生异心发生暴动,坑杀是比较一劳永逸的办法。
于是下一刻蔡吉阴沉着脸在一干文武的簇拥之下来到了圈押俘虏的河滩前。就见两万多俘虏肩并肩地坐在地上几乎一眼望不到头。在他们身旁的白狼河上则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尚没有被处理。几乎每一个俘虏的眼中都透着着疲惫与绝望。显然这些人都清楚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毕竟连续三个月的鏖战已经让双方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如果今日换做齐军与他们易地而处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多时唐蓥等人押着三个将校模样的男子来到了蔡吉的面前。蔡吉将这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开口问道,“尔等可知公孙康、郭图、蹋顿下落?”
三人皆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他们是真不清楚公孙康等人的下落,还是硬挺着不肯说。唐蓥见状抽刀就要砍翻那三人却被蔡吉抬手给挡了下来,“尔等走吧。”
那三人诧异地抬起了头,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更是壮起胆子探问道,“齐侯肯放吾等走?”
“孤说过孤从未派人刺杀公孙老将军。”蔡吉扬黛眉朗声说道,“尔等受人蒙骗,非孤之仇敌。”
蔡吉的声音不算太响,却在河滩上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起先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头接耳,再后来是高声咒骂,到最后狐疑、咒骂统统化作了一片低沉的抽泣。倘若老主公真不是齐侯所害,那他们这三个月究竟为何而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