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一脚踹开染血的头盔,大步跨上汉白玉的台阶。寿春的皇宫比不得洛阳、长安的汉宫,但绝对要比下邳城要有气势得多。此起彼伏的亭台楼阁显示出袁术为他的宫殿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而此刻它们都归了吕布。一想到袁术收纳入宫的诸多美女、财宝,吕布的心头就一阵热乎,连带着步伐也变得轻盈起来。相比之下,紧随其后的高顺与成廉,虽也是一身鲜衣亮甲胜利者的打扮,可脸色却比他们的主公要差得多。
没盟友了——这是高顺与成廉得知吕布决意偷袭寿春后,脑中的头一个反应。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兖州,从兖州到徐州,从徐州到寿春。吕布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城头变换大王旗的戏法,令天下人为之瞠目。但与此同时,丁原、董卓、曹操、刘备、袁术,这些人的名字想烙印一样烙在吕布的身上,烙在了吕布的每一名部将身上。让他们走到哪儿都难以博取他人的信任。可就算是如此高顺与成廉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吕布的命令。
事实上,偷袭寿春,并不比偷袭下邳来得困难。吕布驻军的沛国与寿春仅隔着一条淮河。并且吕布与袁术还是亲家加盟友,这两层关系让吕布军如入无人之境地渡河进抵了寿春。许是袁术自付整个扬州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而吕布又是自己的姻亲之盟,因此他在西征之际仅了留了五千人马交由其弟袁胤负责寿春的防务。袁胤虽曾担任过丹阳太守,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好谈风月的公子哥儿而已。当吕布在寿春城下报出自己的名号之后,这位皇弟吓得当夜就弃城而逃,将偌大个寿春留给了虓虎了吕布。
不过拿下寿春城虽容易,可高顺与成廉却并不认为吕布能守住寿春。须知袁术器重的大将刘勋就驻扎于庐江,其部本是用来提防孙策的。而眼下吕布既然占了袁术的京师寿春,那刘勋势必就会率部来夺。刘勋的兵马少说也有一万余人,且皆为勇猛善战的丹阳兵。再加之周边的成德、合肥、曲阳诸城的驻军。不难想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数万袁术军兵临寿春城下。而吕布为了达到奇袭的目的,此番仅带了八千曲部南下。怎么看寿春都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因此当看到吕布围着袁术的龙榻直转悠之后,高顺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忧虑,快步上前向吕布进言道,“主公,袁胤已逃。想必用不了多久其就会招来庐江刘勋抢夺寿春。还请主公找到吕小娘子后,尽快撤离寿春。”
没错,吕布此次对外宣布其之所以会进攻寿春,是为了解除与袁术的婚约并接回自己的女儿。至于理由嘛,就是袁术至今都拖欠着聘礼没有付完。当然世人皆知,吕布用这种方式接女儿,十有八九是接不到的。甚至吕布本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在进城之后,虽也派人入宫寻找女儿,但直到现在都只字未提起过女儿的事。
这会儿耳听高顺提起了女儿的事,吕布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回头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登问道,“陈军师,汝看呢?”
“登以为高将军言之有理。寿春确实不是主公的久留之地。”陈登恭敬地作答道。
“为何?”吕布抚模着鎏金的龙榻迟疑地问道。
而陈登在众部将的注视下,侃侃而谈道,“主公明鉴,正如高将军所言,主公兵力逊于袁术。且主公缺乏水军,无法在河道纵横的扬州与袁术军抗衡。一味死守寿春对主公来说并无意义,还不如搜刮了城中的粮草、钱财,撤回下邳。”
对陈登来说能煽动吕布偷袭寿春,破坏其与袁术之间的姻亲之盟,无疑是向胜利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接下来只要在此基础上任由吕布与袁术自行争斗而已。所以陈登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继续煽风点火,以免引起吕布的怀疑。
果然陈登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在场众部将的一致附和。而高顺则向陈登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说实话,直到现在高顺都还弄不明白陈登此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此人时而蛊惑主公行不义之举,时而又会向主公进献妙策。这让高顺闹不清楚陈登究竟算是忠还是奸。不过一旁的成廉可没有高顺想得那么多,只见他一个抱拳朗声说道,“陈军师说得对。主公,咱这就装了钱粮过河回下邳去。至于这鸟皇宫就一把火烧了干净。”
“烧了?”吕布环视了一番眼前金碧辉煌的大殿,心中竟萌生了些许不舍。要知道,想当初洛阳的汉宫是何等的巍峨,董卓一声令下,吕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放火烧了。长安的未央是何等壮观,吕布还不是说丢就丢了。不得不说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且就在吕布沉默不语之际,待见部将曹性匆匆赶来向其抱拳道,“禀主公,找到绮小娘子了。”
“绮儿在哪里?快带孤去”吕布一听找到女儿了,立马神色一变,再也无心依恋眼前的奢华,转而带着一干部将随曹性赶到了后宫。
当吕布来到由重兵把守的宫舍之时,他的女儿正身着华服,在几个年纪相仿的宫女陪同下端坐于榻上。一见吕布到来,女孩立马一跃而起,带着哭腔扑入了他的怀中,“爹爹”
“乖女儿莫怕,爹爹来了。”吕布搂着女儿柔声安抚。
哪知吕布这边才安抚了一句,女孩却突然扬起小脸指着站在门口的曹性厉声道,“爹爹,这些人闯入内宫意图谋反。爹爹帮绮儿教训他们”
一瞬间吕布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好。倒是一旁的陈登见状,连忙一面示意曹性等人退下,一面上前向女孩劝说道,“小娘子受惊。温侯正是来接小娘子回家的。”
“大胆吾乃堂堂太子妃。岂容尔如此放肆”
女孩大声呵斥着打断了陈登的言语。却让吕布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于是他一把扳过女儿的肩膀,郑重地宣布道,“绮儿,从今日起汝已不是太子妃。汝与袁术之子也再无瓜葛。”
“可……可是太子待绮儿很好。太子说只要绮儿在这等着,他会回来接绮儿的。”女孩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她不明白为甚当初欢天喜地将自己嫁来扬州做太子妃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吕布却再一次打破了女儿的幻想道,“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太子。他就是个叛贼。吕奉先的女儿不能嫁给叛贼。绮儿,汝要随爹爹回下邳,爹爹会为汝找个当世英雄做如意郎君。”
“不要”女孩尖叫要从父亲的怀里挣月兑,但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陈登见此情形,连忙向在场的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下令道,“小娘子不舒服。尔等要安抚好小娘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那几个宫女听陈登如此一言,连忙凑上前对女孩儿又哄又抚。吕布见状也只得长叹一声,将女儿交给了那几个宫女照料。而自己则铁青着脸随陈登走出了宫舍,抱怨道,“早知如此,真该将袁耀那小子斩了干净”
无怪乎吕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汉朝对女子改嫁十分宽松。世家豪门为了巩固各自的关系,一女历经数次改嫁并非稀奇之事。若是成了寡妇那更是有充足的理由再嫁他人。相比之下反倒是平头百姓间的婚姻更为自由一些。不过眼下陈登可没心思去管吕布如何安排女儿改嫁。他所在乎的是如何利用此事改变局势。
所以在沉吟了片刻之后,陈登拱手进言道,“主公,袁耀叔侄已逃离寿春,现在去追怕也来不及。不过主公大可将城内没来得及逃走的袁术余党枷送许都由天子问罪。这一来可以彰显主公对汉室的忠诚,二来也不失为一个向曹操讲和的契机。”
吕布听罢陈登所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今既然已同袁术撕破了脸,那就得尽快再次举起朝廷这杆大旗才行。说起来,我吕奉先这可是在为复兴汉室,忍辱负重啊。就像当初杀董卓时一样,曹操、刘备非但不应该责怪我,相反还应该感谢我才对。若非有我吕奉先偷袭寿春,曹操能对付得了袁术?想到这里,吕布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且不论吕布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再一次反叛了他的盟友,至少正如其想的那样,他的这番举动从客观上为曹操解了汝南之围。原本正在围攻汝南的袁术在得知自己的老巢被吕布抄家之后,立马放弃了眼前的恶战,调转枪头火速驰援扬州。然而两军对垒岂是儿戏,袁术的决断非但扰乱了自家阵营的阵脚,同时也让曹操有了可乘之机。
这不,就在袁术军拖着庞大的身躯从汝南撤军之际,早已在外围徘徊多时的曹仁、曹真部如饿虎扑食与汝南城内的曹操前后夹击袁术。本就已惶惶不安的袁术军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那些半路依附而来的流寇几乎一触即散。袁术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当即留下大将桥蕤断后,自己则在亲随的护卫下一路向南逃窜。并在刘勋、纪灵等大将的接应下渡过淮河赶回了寿春。
只不过此时的寿春早已不是袁术当初称帝时的寿春。吕布不仅将袁术多年来积蓄在寿春的粮草财富,席卷一空,还将他精心修建的宫殿付诸一炬,用以嘲笑他的愚蠢。当然遭受损失的可不止袁术一人,寿春城内的扬州世家无一例外地都受到了彻底的洗劫。吕布军带走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粮食、钱财、珠宝、锦缎、女人,还有袁术的部分“重臣”。
与喝凉水都塞牙的袁术相比,被堵在汝南城数个月的曹操这会儿可谓是意气风发。他先是在汝阴大破桥蕤部,并将桥蕤等将领全部斩杀。后又将袁术留守在淮河以北的张勋部赶回了淮河以南。而之前同样被吕布压制在小沛动弹不得的刘备亦亲率兵马连续从吕布军手中“收复”了萧县、梧县、竹邑诸县。诚然世人皆知吕布已与袁术翻脸,正同朝廷处于敌我难辨的微妙时期。可多一块地盘,就多一份助力,因此刘备一点都不为自己拣现成便宜而感到脸红。反倒是以豫州牧的身份四处张榜,接受豫徐边境各方势力的投诚。不过刘备的扩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建安二年的盛夏八月,曹操率部进入小沛与刘备部胜利“会师”了。
“数月不见,刘使君清瘦了不少。”
小沛城前,红袍白马的曹操热络地与刘备攀谈着。而后者则低着头以谦恭的姿态回应说,“司空过奖了。备不过是与吕布对峙了数日。怎及得上司空为抵御袁术二十万大军而日夜操劳。”
“刘使君此言差矣,若非使君此番在沛县拖住吕布那厮。孤又如何能在汝南安心对付袁术。”曹操说罢环视了一番刘字大旗下纪律严明的兵卒,咂嘴感叹道,“看来刘使君经此一役,已然在小沛锻炼出了一支劲旅。真是可喜可贺。”
面对曹操一番话中有话的赞扬,刘备心中可是暗自叫苦。却见他慌忙向曹操摆手道,“司空说笑了。这些都还是些新兵,未加历练,未加历练。”
“刘使君莫要谦逊。新兵老兵孤还是看得出的。”曹操说着直接抬手指着刘备身旁的一员青年将领说道,“像这位壮士就是难得的猛士。以前没见过,可是使君新收的战将。”
刘备见曹操点评完自己的人马,又来打探自己的将领,不由眼皮一跳,咬牙作答道,“不瞒司空,此乃备新收的部将汝南人陈到。叔至,还不见过曹司空。”
“末将陈到见过曹司空。”陈到目不斜视地向前行礼道。
“真猛士也改天可有兴致同孤的恶来切磋一下?”曹操抚模着胡须向陈到征询道。
谁知早已看不过去的张飞冷笑一声接口道,“曹司空若是觉得典都尉闲得慌的话,飞可以陪他玩几招。”
“孤差点忘了益德将军才是刘使君麾下第一猛将。”曹操一面同张飞打着哈哈,一面则回头扫了一眼正摆着张苦瓜脸的刘备。在觉得自己敲打得也差不多之后,曹操当即一扯缰绳,指着城门口的梅树,朗声大笑道,“哈哈,废话少说。这鬼天气,热得要死走刘使君,进城喝杯青梅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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