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穿残汉 作品同人 白娘子杀人事件(上)

作者 : 黑色柳丁

作者:戴雨侬

不其县商横山庄。五月初四,无风,蝉鸣。

蔡吉懒洋洋趴在红漆书案上,右手捏着自制的石墨笔。绿油油的湘妃竹纸四散零乱,左手边犀首鸟纹觚里的冰镇酸梅汤还没动过。鎏金高脚竹节薰炉吐出缕缕龙涎香,从菱花窗格投下来的阳光斑驳陆离,让宽敞的客房前厅倍感凉意。

“府君,有客求见。”铃兰一路小跑,手里握着名刺,双颊绯红,或许是太阳晒的。

“哦……”蔡吉左手接过名刺,入手温润,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了——用和阗羊脂玉当名片,据她所知只有一个人这么骚包:林飞。

“稀客稀客,不知是什么风把正杰兄吹来,真是蓬荜生辉啊。”蔡吉站在客厅门口,拱手邀客。

“明天便是重五,自然不会是二十四番花信风。”林飞一手举着鸽笼,从门外踱进天井,道貌岸然,文质彬彬。

“阿娇瘦了……”林飞先是叹了口气,“阿莎跟在你身边,它是朝思暮想,茶饭不思。没奈何,只有一并送你养了。”

铃兰颇为欢喜,阿莎一向由她喂水喂食,多一只鸽子自然更有趣,当下弯腰双手接过金丝黑檀木笼——连鸽食盏都是雕花黑陶。

“哼。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化成分飞燕。说起来倒是蔡吉鸠占鹊巢了。”

“这又从何说起,今天我可是第一次来。”林飞看上去好纯好天真。

德行!蔡吉月复诽,双手抱胸:“你可别说房上瓦当刻的阳纹不是‘长乐未央’;你可别说我昨晚盖得的縠纹纱被不是施夷光亲手浣的;你可别说长信宫灯旁那副工笔仕女图不是毛延寿为月兑罪给王嫱重新画的;你可别说卧室那方浴桶不是赵合德用过的——我可警告你。竖子,汝敢效刘骜故伎,当心尔的狗眼不保!”

“厉害厉害,我身上可从来不带麟趾金。安贞怎么不提悬在你床头辟邪的古剑?”林飞玩味一笑。

“那把又破又钝又锈,连用来裁纸都嫌慢的废铁?”

“这三进客房确实是我设计的,你倒猜猜看这把剑的来历。为了得到它,我可着实花了一番心思。”

狡兔三窟,林家在青州拥有房产别墅不稀奇。

轩辕剑?湛卢?龙渊……等等,铁剑又不是青铜剑。蔡吉肚子里一轮,“古代名剑甚多,蔡吉只知道这把剑做工粗糙,装饰鄙俗,纯属市井俚物,看花纹不过是前汉之物。”

“猜得不错。”林飞敛起笑意,眼神忽然变得飘渺:“它是恭哀皇后许平君送给孝宣帝刘病已的佩剑,也是他们二人定情的信物。”

“可惜灰姑娘的结局却是谋杀和新欢。”蔡吉悠悠感叹。

“灰姑娘?”林飞不解。

“哦,没什么。说了这么多,林君还请入内奉茶。”蔡吉打个哈哈,遮掩过去。

跨入客厅,蔡吉目不斜视,直接往掐丝云纹绣塌上一坐,探手入怀:“上次你借口研究蛇毒种类要了去,后来忘在我这,现在匕首还给你。”

林飞不接:“你带着防身好了,就算你破案的奖励。”

蔡吉皱皱瑶鼻:“把柄上的大篆我请教过夫子,这把竟然是荆轲刺秦王用的‘徐夫人’。彩头不好,我不要。”

林飞挠头:“我身上倒带着一把‘鱼肠’,只怕更晦气。”

蔡吉还剑,本来就是虚晃一招,对方是大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徐夫人收进袖子里,问道:“无事不登三……三清殿,林君今天找蔡吉,所为何事?”

林飞端起白瓷茶杯:“我来是要明天演出的剧本。”

蔡吉吃惊:“我写的可是傩戏的剧本。难道林君一介士人,也好摆弄这倡优贱事?”

林飞竖起右手,露出扳指的纹章:“我是霹雳木偶师,优伶百戏,别说傩舞杂技,就是天竺大食的幻术,在下也略懂一二。”

蔡吉脑门黑线都下来了:这厮该不会和黑魔导左慈是一路的吧?干咳两声,“娥眉,把案上的文稿按页码整理一下再送来。”转头对林飞道:“刚赶完第四幕,明天就要演出,没问题吗?”。

林飞赞不绝口:“前三幕都排完了,‘水满蜀山’,大伙就等着你的第四幕。”伸手接过剧本细看。

“咦,这些拉丁文字是?”

蔡吉几乎刮目相看了:“林君识得拉丁文?”

“我府里记账的仆人原先是昆仑奴,区区希伯来文还难不倒在下,不过这行字似是而非,这些符号又是什么意思?”

蔡吉把文稿抽过来瞄了一眼,“抱歉,这不是剧本,这行是麦克斯韦关系式,热力学。”

“往下呢?”林飞起身站到蔡吉身旁,一路指下去。

“纳维-斯托克斯方程,流体力学。”

“薛定谔波动方程式,量子力学。”

“E=mc^2,质能公式,相对论。”

……

林飞再指着“氧”、“氢”问:“这些字我着实不曾见过,敢问安贞,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创?”

“光合作用化学方程式。字嘛我记得是徐寿。”

“这张伏羲女娲蛇形交尾图呢?”

“月兑氧核糖核酸双螺旋分子结构图。”蔡吉大囧:古人真是强悍,一下子就猜到生命起源,虽不中亦不远矣。

突然发觉自己“对牛弹琴”的蔡吉连忙转移话题:“拿错了,这是蔡吉未完成的格物手稿——蔡吉把蜀山真人写成坏人,正杰不会见怪吧?”

林飞自嘲一笑:“哪里,干我这行的,当然是信则无喽。”

蔡吉撇撇嘴:“正杰先看剧本,斟酌一下口白。快日中了,我请你吃顿便饭吧。”虽然来到汉末不短了,不过典雅熨帖的口语蔡吉可不能张口就来。

升斗小民一日两餐,至于阔人嘛想几餐就几餐。

两副松香红漆餐具摆在饕餮纹食案上搬进来,轮到林飞不知所措了。

在蝉纹双耳青铜方匜净手后,林飞就袖手旁观蔡吉如何用装在竹鞘的刀叉勺三件进食,免得出糗。

蔡吉优雅一笑。别的不说,填漆椀装的蛋炒饭找遍天下也没有第三份——她炒饭掂的平底锅可是亲自设计画图的。

林飞邯郸学步照着蔡吉左叉右刀,依样画葫芦,顾不得“食不语”,在进食的间隔不停提问菜色。

“肉末通心粉”,“四鲜白菜墩”,“酒酿圆子”,“家常菜啦,林君不必客气”。

蔡吉喜欢自己动手做饭,君子远庖厨,阿拉又不是君子。

为你的健康干一杯(为寿),再为我的健康干一杯,最后为天下太平干一杯——总算结束了午餐。

林飞告辞,蔡吉从袖里取出一柄折扇,算是回礼。

现在流行的竹扇或苇扇,一水菜刀造型,再有就是周郎羽扇。

林飞“唰”一声打开,用磁性的男低音吟诵蔡吉亲笔题诗。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好诗。”林飞由衷赞叹。

蔡吉兀自生闷气,自己本来准备题的是中世纪格律之王李商隐的无题诗,可是搜索枯肠无题七律尽是情诗,只得拿《西洲曲》填坑。

林飞拱手:“傩戏在明日酉时演出,蔡君莫要错过,再会了。”

第二天午后,鸟倦还巢。

“铃兰,取七子文具奁来,给我梳一个双环灵蛇髻。”蔡吉午睡初起,星眼朦胧,抬头远眺檐角的落日,燕子归巢。

“小娘子,自你男装后,还是第一次哎。”

“啰啰嗦嗦,娥眉,把我做的菱花镜立起来。”

铃兰一手持黄杨木梳篦,一手握发给蔡吉上妆,一如顾恺之《女史箴图》。

娥眉稍蘸清水,把金花胭脂箔片润开,给蔡吉的酒窝点“的”(面部的红色圆点,亦称“勺”)。

画黛眉、点绛唇,蔡吉一振长鞭,左手食中二指夹在唇边打个呼哨,“绯云,随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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