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撕裂喉咙是怎样的感觉?他第一次感觉到。
双手不由自主地扒开自己的咽喉,血块喷吐而出,还有碎骨。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自我意识却异常清晰,然而,冷漠的,有另外一层意识覆盖在他的意识之上。操控他的身体,且残酷绝伦地让他保持清醒。每一分力度的加大都会让疼痛成倍加剧。最后,他绝望地垂下了头,因为脑袋掉在了地上,被他自己扯下来的。
他相信自己的力量。自信与自大,一纸之隔,捅破了自信,即是自大。他为他的盲目自信付出了代价,不可挽回。生命只有一次。
卡洛尔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在嘲弄偷袭她的契约者,还是在嘲讽她背负的诅咒。一方面来说,她与他都是契约者,强大而又脆弱,幸运而又不幸。既像人又不像人。卡洛尔对于人的定义:魔法使、契约者之外的人类。
看着倒在地下抽搐的同伴,余下的契约者并没有多少感慨悲戚命运的时间。是谁都好,挑起了战争,必有死亡。吃与被吃,没有第三条选择。
有人散开,有人聚拢。
不愿多事的好事者以最快的速度龟缩到安全的掩体后面,抱有鱼死网破之心的契约者们孤注一掷,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再怎么战战兢兢、无比虔诚地祈望生愿,死亡的阴影攫住了他们的脚踝,他们站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身体撕开,骨骼凸涨,主动月兑离人的范畴,一个契约者完全兽化,硕大的虎头,纠结在一起的肌肉。速度,力量,五感都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吼——呜!”
虎啸连连。
给自己壮胆的同时,意味着暴露了他的胆怯。
一脸苍白的契约者,她的身体像纸片一样散开,在空中扩张成一团白色的纸球。
黄泉和卡洛尔分开了。
兽化的契约者呲牙咧嘴,努力克制想要扭身逃跑的本能,逃不掉的,能逃到哪里去?逃过了今天,明天呢,明天的明天还要逃亡。自己没那么伟大,也不是很强大,他很有自知之明。能活到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拜托了,站在那里不要动,让我咬断你的喉咙……”
他在心里默求。
和兽化契约者配合攻击黄泉的是化作纸团的女性契约者,纸团纷纷扬扬爆裂开来,漫天挥洒,似雪似花,没有冰的温度,却也没有夏日的灼热。黄泉向后拂了拂长发,冷然地立在原地,飘散的纸片自动在她周身散开,欺近不得。“嘶嘶——”寒气从她的身体冒出,白蒙蒙的寒气冻住了一方舞动的纸片,“嗤啦啦”数百数千片纸片被细密的寒气丝儿撕扯成了纸沫,零碎如盐屑,没有盐的咸度,有的只是冰冷,还有纷扰而来的红色的雪花。
“啊——呀——”
尖密而又痛若锥心的女人的尖叫声。女性契约者她把身体纸片话,黄泉弄碎了部分纸片,意味着纸片契约者的部分身体也死掉了。
如狂风过境,笼罩在地空中的千万片白色的纸片旋拢成肆虐的龙卷风,扑卷住了站在那里的黄泉。嗤啦,嗤啦,纸片摩擦的声音组成一支白色的交响曲。
“……成了?”
兽系契约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容易了吧。成功变得不是那么让人信服。
从上方向下扭摆的龙卷风,好似饥肠辘辘的白蛇在吞咽新鲜美味的猎物。
“嗯?”
兽系契约者被毛皮覆盖的脚掌突觉一阵寒凉。冷气刺破他的脚掌,丝丝上传,如鱼入海,自由驰骋。兽系契约者果断地用手刀削去了自己的左边的小腿。“咔嚓!”分明是冰块迸裂的声音。骇然恐惧的契约者定眼一看,切口处,不曾流血,白花花的,一层冰沫。而被他削去的小腿,已然硬邦邦的。不断的有白丝从皮肤下钻出,看上去,像是长满了菌丝的冻肉。
覆盖在地面上的是一层白色的冰。冰层到兽系契约者面前停住,不再僭越,哪怕是一丝一毫。叫嚣似的,冰层向上窜起一排簇密的冰丝,绒毛般笔直的冰丝散发着瘆人的寒气。
“啊,啊啊!!!”
兽系契约者抱着自己的左腿向后跌倒在地。浑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吞噬了黄泉的纸屑龙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摆动,白亮闪耀,粗壮的龙卷风被冻在了低空。“咔”一线细细的弯转裂纹出现在被冻住的龙卷风上,“蓬”一大团白晃晃的冰屑在龙卷风的下沿炸裂开来,黄泉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肤色白皙晶莹,远看之下,好似一尊绝艳的美人冰雕,不带有世间的烟尘。
黄泉从冻住的纸屑龙卷风走出之后,皲裂开始,杂乱无章的裂纹在龙卷风上攀沿游走,咔啦啦,冰块不断的迸碎,整座巨大的龙卷风冰雕在短暂的时间内轰然塌陷。
滚疼扑跃的冰屑在空中沉散开来,白茫茫而又冷漠地遮住了阳光的温度。一如冷狱。
黄泉向上抬高右臂,“呼”地一声,一道明晃晃的冰之长枪呼啸而来,停止了她的掌心。
冰枪所指,蜷缩在地下的兽系契约者。
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她的眼睛和他对上了。她看到了他眼中无尽的惊恐还有祈求……
飞窜而出。
一线白亮,冰尘飞舞散开。
贯穿兽系契约者身体的冰枪嗡嗡震颤,旋即爆裂,和冰枪一起爆裂的还有契约者没了温度的身体。
满地冰块。
“嘎嘣嘎嘣——”
冰块还在地面跳动着。
卡洛尔同时潜入了三个契约者的意识里,让他们竭力释放心之力,心之力枯竭之后,他们只是人偶。
“巨姐,你忘了抛硬币……”
不是说,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他们的处置方式麽。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卡洛尔靠在了墙上,陷入了睡眠之中。契约代价。
黄泉啜吸着血袋里的冷冰冰的血,契约代价。
不是吸血鬼,却也做着和吸血鬼相同的事情……
突然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他们中走出来三个,扛起了瘫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偶。
“……纯白色的吸血鬼麽……”
为首的黑衣人拉下了帽檐,一脸阴郁地离开。
黄泉向靠在墙上的卡洛尔走去。
※※※
呆呆地侧对着我。黄泉侧躺在床上。明明是她约我过来一聚,却以这种姿态对着我……
我坐在床沿,看着她光滑的肩膀出神。
和我一样,黄泉也有果.睡的习惯。
我们还真是有够合拍。
我用手指捞过她的一缕头发,柔顺冰冷,就像她们的主人那样。
“喂,把脸转过来。让我看一看。”我对她说。
她不睬我。甚至连习惯的“哼”都没有。
沿着她的头发,我的右手攀爬到了她的美颈上,捏着黄泉的下颚,我扳过她的脸。
吻了下去。
她上下唇紧闭。
我吻的索然无味。撬又撬不开。
尽管她这样,我的双手却和嘴一样不安分。既不能动她上面的口,那只好下而求其次。
抿着嘴,她开始瞪我。眼睛大大的,很漂亮,就算瞪我,也很漂亮。我喜欢她的眼睛,我喜欢她的全身。她是我的,只属于我。
我的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的身体有点反应。
“真好,你的身体还是那么老实。”我对她说。
“……”黄泉。
“老实说,我已经……”我戏谑道。
“……已经?”她开口说话。
“我已经……”我继续吊她的胃口。
“已经厌倦我性感的身体了麽?!”黄泉说。
“你为什么想到那方面去了?”我再次吻向她的唇,攫住了她的舌头。
“——!!”
痛死了!这女人,她居然敢咬我的舌头!
我把自己的舌头从黄泉的嘴里拉了出来,而且伸长,我的舌头上下两面有两排齿痕。黄泉咬的。
“啊,流血了呢。”她事不关己地仰头看着我。
我有口不能言,有舌很痛。只好瞪她。
“好可怕,好可怕。”她用一点也不害怕的声音说道。
我用左手食指擦拭着自己的舌头,靠,手指上不仅有唾液,还有血液。
“要我帮你舌忝一舌忝吗?”黄泉问道。
唾液可是有杀菌的作用,我也知道。相互舌忝吧,我是这么想的,即使舌头很痛,色心还在膨胀。
“把灯关上。”黄泉说。
哈啊?害羞了不成?我经常性地看她的身体。她会在今天害羞,我是不信。
大概,她想玩新的游戏。
乐意奉陪。
我关灯就是。
黑暗中。
黑暗中……
※※※
黄泉睡觉很不老实,她可以从床的一头睡到另外一头。更让我叹为观止的是,有几次,我早上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睡在地板上。
“你的身体太烫了,快点冷掉……”她支支吾吾对我说道。
“喂,喂,你以为我的身体像你的那样吗?想冷就冷,想热就热。”我争辩道。
“魔女呢,你的魔女在哪里?”黄泉睡眼朦胧。
我从她眯缝着的睡眼中看到了审判的眼神。
毒岛冴子啊,那女子,不在我床上,也不在我怀里,准确的来说,她在我怀里的女神禁猎区中。魔契之书。
“黄泉,你对近来出现的两处丧尸天使有什么看法?我认为,这是不好的预兆,王庭频频关注异界而来的丧尸,不是很奇怪麽?啊,对了,毒岛冴子,我的魔女,她在成为我的魔女之前,成为了魔法使,黄泉大人,我的智多星,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其中的奥妙之处吗?”
我尝试着分散黄泉的注意力。
“魔法使,魔女,毒岛冴子,丧尸,丧尸天使,王庭,还有你,我的男朋友,天子,你们之间是什麽关系?天子喜欢女人,魔女出现了。”
黄泉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我和魔女的关系上,而不是魔女为什么会出现。
难搞的女人啊。
“天子,听说,你的魔女要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是啊。”
“你对此有什麽遗憾吗?”
“当然有。你知道的,我不想说。”
“……因为你没把她弄上床,所以才遗憾终生?”
“没那么严重,你怎么能说是遗憾终生?”
“果然,你想把她弄上床。”
“男人的想法,我也有。”
“女人的想法,我也有。”
黄泉针锋相对道。
“猫咪呢,你那拥有两只小猫咪的小猫咪,最近有和她双修吗?”语调一转,她又来这一套。
申公猫,小猫。说实话,我这几天和她没有接触,她很忙,至于在忙什么,她没告诉我,我也不想过问。
谁都会有自己的空间,不愿与他人分享,即使是最亲密的人。
“别问了,我不想说,再让我睡会。”我阖上了眼睛。同时抱紧了黄泉。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