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又回复了最初的安静,许是因为被手机铃声完全掐灭了谈兴,两个女孩现在埋头干着手里的工作,不过方圆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屋里时,对他这个无意中标显了自己存在的“罪魁祸首”,两个女孩都毫不吝啬的仰起刻板的面容,投过来四道即不冷硬,也不友善的目光。
方圆脸上没有打破别人谈兴的尴尬,对投过来的注视,脑子里也没有揣测的念头。自然的舒展了下脸上的肌肉,方圆对着两个女孩笑了笑。
那笑容仅仅漾在眼窝和唇角,既没有热烈,也看不出敷衍,浅淡却生动的在方圆棱角分明的面容上绽出柔和的温良。如同对着一丛娇艳牡丹静静开放的清香百合,没有张扬,只有柔韧的固守着自我。
精、气、神这种无形无迹的东西,往大里玄奥点说,安身立命的信念。往小里通俗点讲,无非就是心境决定一切。
很少会有人在情绪起落时还有心力主动究其原因,方圆这么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也没有逐本探源的境界。
天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通来来去去都没有50个字的电话,一根吸的烟熏火燎的香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让方圆找到了随遇而安的从容不迫。
笑容象是破开湖面的一滴水滴,快速消散后,方圆又回复了那张平静时显得冷硬的面容,不再看两个女孩,方圆轻车熟路的再次坐进综合部那宽阔的人造革沙发里,放松腰间的肌肉让后背密实的帖靠着沙发的靠背,右腿盘上左腿,双手顺势搭在大腿上。全身的肌肉完全松弛下来后,依然微垂着头将视线投向脚的前方,不过舒展的眉头下,内陷的眼窝里却留下了鲜活的晶莹。
时间还是在静静的流淌,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屋子里只有纸张偶尔翻动发出的声响。
张艳丽已经拢好了手里的一打子促销员报名表,耳朵里小一会没听到沙发发出的轻微响声,她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向了沙发的方向。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在进门浅笑的那一刻,确实有种成熟男人的深沉魅力。
存着些小心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方圆后,张艳丽确定方圆浑身那身行头——绝对都是便宜的地摊货。
这个发现象是根针一样戳破了小小的肥皂泡。张艳丽兴致全无的收回了目光,瞄了眼对面埋头工作的周敏,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提不起聊点什么的兴头,干脆抿着嘴唇,懒散的翻看着本已经拢好的报名表。
方圆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在心里打上了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烙印。没了心情的窘迫,心宽体阔的方圆兴致勃勃的研究了一下脚前瓷砖的花纹,看不出什么新鲜的花样后,索性不显山不显水的撩起眼皮打量起了张艳丽,没什么不良的念头,纯粹是因为由衷的感叹那副嗓子和面相的登对。
皮肤不是自然的腻白,仔细看能从鼻翼的部位看到化妆品涂抹的痕迹,细长的眉毛明显的修整过,睫毛看着也不是自然的卷翘,方圆得出这些结论后甚至有些恶趣味的猜测她唇角那颗黑痣是不是画上去的。
粗看这张脸绝对有让男人心动的风情,方圆第一眼见到也在心里升起些隐晦的念头。现在细细的打量下来,越看越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尤其张艳丽现在一脸刻板的瞅着桌上的报名表,方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总觉得她尖细下掉的眼角让那张脸看起来带着些尖酸刻薄。
初衷就是琢磨着对未来的同事先加深下印象,虽说不由自主的选择了长的有韵味的这一位,说起来方圆却没有什么不齿的念头,男人吗——有鲜花看的时候总是不会去注意野草。
心中认定了这“鲜花”带着刺,方圆顺道扫了那“野草”一眼,就将兴趣又转到了瓷砖的淡雅花纹上。
各人都怀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保持着沉默,屋里越发的显出了安静,方圆久已习惯了沉默寡言,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小小天地中,周敏在张艳丽引出了话题后可以热烈的响应,现在却抓紧时间做着手里的考勤表,这是她分内的工作,况且一会就要交的。只有张艳丽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促销员报名表后,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一时间找不到疏解的渠道,索性冷着个脸抄起面前的一打子A4纸在桌面上用力的礅了礅。
“嘭——嘭,嘭”,猛的突兀响起的声音在静静的环境中有些刺耳,方圆迟钝了一下才从幻想着瓷砖上花纹形状的自娱自乐中抬起了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张艳丽那张象是别人欠她钱的小脸。
周敏也第一时间停下手里的活,模不着头绪也没好问什么,只是用眼神表达着询问和关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注视,还是因为情绪得到了小小的宣泄,张艳丽脸上的神情轻松了很多,随手将那一打子发挥了作用的报名表搁在桌边的小文件柜上后,抬手捋了捋烫着娇俏小卷的披肩发。
只是这动作看在方圆眼里,怎么都让他感觉有那么点做作。
方圆刚在心里有了似是而非的结论,下一秒钟就看到了戏剧性的场面。
再次迈进屋后方圆自觉的随手将门掩的留了条不大不小的缝,因为张艳丽闹出来的动静,方圆拧了拧腰,不去看已经在心中留下不好印象的张艳丽,低下头还没来的急思量自己是不是再出去冒上一根烟,房门就被猛然间推开,“吱呀”的声响又让方圆抬起了头。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白白净净的面容,可惜长了一张大长脸,鼻子带着点鹰勾,狭长的双眼,留着稍长的毛寸,不用刻意的去摆什么脸谱,就这么一脸平常的站在那,面相上都透着些阴森。
方圆看着这男人的第一眼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揣测着男人的身份时,耳边已经响起了两个女孩的招呼声。
“钱哥”
“钱经理”
一个糜软的声调中带着明显的亲近,一个尖细的声调中带着压抑着嗓音的中规中矩。
方圆就算是听不出来两种声调中隐含的情绪,在这么明显有亲疏的称呼中也听出了两个女孩和自己终于等到的这位“正主”之间的远近。
方圆第一时间离开了沙发,心里没有因为钱经理的面相有什么紧张,不过也没了轻松的心态,毕竟马上就要成为这男人的手下。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喊钱哥不用考虑,这种称呼除了在酒桌上可以呼喊乱喊一气,正式的场合沾不上点交情不用考虑,再者方圆也看不出钱经理是不是比自己大,心里很排斥因为图个嘴顺溜就喊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为哥。
“钱经理”,方圆中规中矩的打了声招呼,顿了顿,看着男人将视线投向了自己,脸上**明显的笑模样介绍着自己,:“我是方圆,今天来报道的”。
钱军伸手拿下了掖在左腋下的小手包,里面装着的一叠子人民币和两盒香烟将小巧的手包撑得鼓鼓囊囊的,同时还撑起了他有些沉重的眼皮,听着方圆的介绍,奋战了一宿的脑子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人今天来报道,心情不错的笑了笑,右手拿着手包对着方圆晃了晃,“去我办公室说”。回身迈步出门前,扫了眼笑的春光灿烂的张艳丽,钱军咪了下眼睛轻轻的咧了咧嘴角。
看了眼墙上马上指向9点30的石英钟,方圆心里舒了口气,迈步准备跟上钱经理的脚步时,犹自不忘点点头和屋里的两个女孩打下招呼,只不过一个又埋头继续工作,另一个却一脸眉眼都带着笑的看着门口,唇角的黑痣都带着熠熠的光辉,完全比翻书还要快的从冰冷变幻成了另一副让人瞠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