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用,使劲想李清也想不起以前在水云庄里是谁负责温酒,安小哥招来的帮闲兄弟还是宫里调过来的帮厨?可谁平时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人物呢?
李清并不是没人想了,无聊之极而要去回忆水云庄内的每一个人,只不过因为他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温酒的。
小凤果然很不识货,不但不认识那么好的狐皮裘,连李清自诩的这么个风流倜傥、卓而不凡、京城里烟花榜上独占鳌头的大帅哥也是掂不出份量来,虽穿着沈道士的破袍子,可那天生月兑颖而出的气质好歹你也认真瞧瞧啊。
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即便长得很有江南那股子灵秀味道。
其实李清是冤枉人家小凤了,小凤姑娘虽没有从很有高度的楼顶上评价李清,可至少印象并不坏,这印象一不坏,所以小凤就提议让李清去帮着温酒,尽管本来泯月姑娘是叫她让沈道士出任这个艰巨的工作的。
有梅酒喝另外加一只鸡,小凤姑娘一开出这条件,李清还没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空闻大师已经代他答应了,如果是沈道士出声,没准李清还要犹豫一下,毕竟自己还是被人搜捕中,而空闻说好,而李清知道沈道士这下绝对不会反驳,因为刚才吃鸡的时候,沈道士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并且一直在夸他这个勉强算是同门的师妹酿的梅酒好。
救过自己的命,而且分鸡的时候李清注意到了,分给自己的那份一点也不比人家两个少,冲这份情谊李清也不能推搪了,于是他今天就上岗了。
反感的很,你说大冷天的不躲在被窝里数手指头玩,顶着风你赏什么梅花?就不能找个风小的日子?怕招眼那狐皮裘是不能穿了,李清依旧裹着沈道士的破袍子出来的,幸好面前有一堆火。很不算太冻着。
装模做样、自命清高、附庸风雅、酸腐!李清想出一堆形容文人的词来了,还有假正经!明明就是来看妹妹的,却偏偏要找个赏梅的借口,这梅花寂寞的开,寂寞的放,平时怎么就不见人来赏呢?
其实以前张先那号酸人也经常干些如此勾当的,不过那时候李清一点都没反感,因为不需要他烧火温酒。可最最关键的,咱温酒换鸡也算是劳动所得,都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而已,李清并不抱怨,可你们赏花兼赏人的,那妹妹长得如何也叫咱瞧瞧好不?
没瞧着!
说什么烟火气会熏坏了梅花!只有死男人才会想出这坏点子来,摆明就是不叫老子看妹妹!李清抱个大铁锅被轰到林子外边,拿几块石头垒了个灶,铁锅烧热了水,再倒进大木盆,然后把瓷酒壶放热水里面温着。
当然不是温好了让李清送进去,自有小凤过来取,你说让李清披个破袍子跑进一堆诗情画意里多煞风景啊。小凤这丫头瓷实,敢情对李清还有些好感,头两次还给李清带了些果子出来,无奈今天黄历好,那起子人酒量也好,小凤来往着实有些频繁,忙不过来的样子,再到后面,果子是没有了,不过每次来取酒时都要对李清笑一下。
当然李清不会被小凤把魂勾了去。这丫头样子虽灵秀,身板儿有些过于结实了,要是哪个庄户汉子娶了去倒是个好媳妇的,能干活没准还好生养,自己落魄成这个样子,小凤的微笑送的就很及时了,让李清找回了点自信心,你说长得帅有啥办法呢?
薪就是烧火的柴,在老百姓那里也算是家当之一。只是土地庙里这个家当也是缺的,他们三取暖也是*烧火呢,因此空闻和沈道士帮着准备的柴火有些不够了,于是李清除了撅着**烧火外,还要四下去搜寻枯枝,这天气阴冷的,枯枝湿气重,还要在火边烘一下才好放进去烧,否则燃不着还净是烟。
这就有些麻烦了,昨儿在这搞卫生呢,能当柴火烧的大段枯枝都搬到土地庙里去了,现在李清只能拣到些小枝杈,这能顶得什么事,李清寻柴火的路便越走越漫长了。
进了林子里面了,天地良心李清不是进去想偷窥泯月的小模样的,这人啊,有时候还就是没法端正心态的,哪用特地把李清赶到林子外面去?现在的打扮就象个叫化子,你想人家妹妹会用什么眼光看你?男人么,落魄的时候就该躲在角落里自己舌忝伤口,难道满世界招摇博同情?错了,那是女人的专利!如今就是请李清,李清也不会往上凑的。
这梅林平日是无人打理的,并不像后世那种专供人观赏的,因此树下长了很多小灌木,如今都成了枯枝,只是李清并不想去折这些,看起来是枯了,可并没死,只要春风一来照样会发新枝的,李清只想去找自己断了掉地上的,林子里也密,远远的听到人声却瞧不着。
忽然李清发现前面有一大段枯枝,昨天可没见着这么粗的,想是晚上断了掉下的,这下好了,这么一大根可以烧很长时间的,不用到处找了,李清跑过去抱着粗枝就扯。
这一扯还扯出声音出来了,原来那边还有人坐在上面呢,只是被一片灌木遮住了李清没瞧见,一个声音叫道:“哎哎哎,这是谁在扯呢?
搅了我的雅兴?”
一乍听到有人叫唤,还把李清给吓了一跳,难道还有人和咱一样在乎这段破木头?而且还是雅兴,就算是有不良嗜好的,这个环境可也不大适合啊,吓是吓一跳,李清可没放手,找这么段能烧的大木头不容易,正楞着呢,树后转出个人来,一见李清的模样就喝道:“兀那小子,为何要扯这段枯枝,还不快快放手,不要搅了大爷的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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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就二十七、八岁,一身青绿的文士裳,头上没戴帽,扎着根文士巾,只是手上不伦不类的提着个折扇,这个可是大有讲究的,咱老祖宗发明的东西不能算少了。影响历史进程的都有好多,不过这折扇却是舶来品,在日本的史料里记载,说是明朝的时候中国从日本学了制折扇地技术,始大行国朝天下,这可就是乱扯了,看来小鬼子对自己祖宗研究的都不透彻,的确是明朝永乐帝命令内务府大量制作。才把折扇推广开的,而这折扇最早传入中国,却是几百年前就有了,南北朝时候的腰扇究竟是不是折扇不能确定,可是宋朝却肯定是有了,不过却是由高丽国进贡而来,数量并不多,李清在京城的时候就不多见,现在数九寒天人家拿着把折扇,而且是在江南。这就说明了来人家里不但有钱,而且有面子,否则怎么会手上拿折扇呢?
并且更有面子的是,人家朝李清说的不是苏州话,而是官话,就如同后世里以河北话为标准一样,咱大宋的官话却是以河南话为正宗,这就好比后世里那些明明是中国人,可和你说话的时候经常会蹦出一些英文单词的人一样,无形的要彰示自己的身份要高一点,还要摆出副很烦恼的样子:没办法,用中文很难表达我的意思。
*!
李清很有理由去*他一下,因为那人的官话比他还要不正宗,就和那些说话爱蹦英文单词的人长英文句子其实说不上来一样。明明你就透着江南腔,这又是在苏州,你打什么官腔?你要说咱拿段枯枝干什么?这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玩意是用来烧火的,可偏你是用来雅兴的,放下?凭什么?要说不温酒也照样给鸡吃的话,咱立马就走。
“叫你放下,难道没听见不成?你是何许人,为何闯到此地来!”那位公子见李清依旧抓着不放,声调便高了许多。
闯?笑话了。这鬼林子平时请咱都不爱来呢,再说也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准我来,就因为我衣裳破?只是李清却没法和他争,苏州话他能听懂却不大会说,后世里也是经常要来苏州的,这方言女人说起来的确是好听,要是男人说起来却不免有些娘娘腔了;普通话更不成的,他要是一开口可就是官话了,这不暴露出他是外乡人了么?那些黑道兄弟不还正在找一个说汴京口音的帅锅锅呢。
李清也懒得去争,拽着个枯枝转身就走,那位公子可气大了,哪来的穷小子,居然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他连对李清喝了几声放下,见李清背对着他往前走不理睬,气得抢上几步,拽着枯枝的另外一头不撒手了。
比拔河?李清可没这兴致,不过又不能开口和人家论理,李清只好站在那,不过手里依旧抓着那头不放手,那个公子也是为难了,你说话人家不理睬,要自己放了手岂不是输了这一场,这个面子如何掉的下来,打当然是不行的,咱是大家子弟,圣人门徒,君子行止是要有方的。
于是便高声跺着脚骂。
这一闹腾引过来的人就多了,李清现下才有些后悔,咱现在是逃犯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见人都近前了,便把头低下,也不吭声,手上的枯枝却是不甘心扔下,随你们怎么说,咱现在就一叫花子,你个富家公子和一个叫花子抢一段烂木头,闹吧,反正丢脸的不是咱。
“冯兄,因何与这般人起争执了?”一个人问道。
“适才不是泯月姑娘出了句‘沽二两梅香下酒’么,要做文章自不在话下,可这对句的急才兄弟却是差些,因此便出来寻些由头,见了这段枯枝正有所感呢,不知哪来的穷小子便要夺了去,我叫他且住,他却是视我如无物,你瞧着气人不气!”这姓冯的公子说道。
似乎有些群情激愤了,伙着一起斥责李清的声音又多了几个,看来咱在宏毅寺的推广工作做得还不太好,这要在京城里,太学学子也早抡拳头上了,这么多人打一个,现成的便宜谁不拣?可惜这年头也没个广告的,江南之地好像还没跟上这时髦。
李清反正低着头不做声,随你怎么说,而且那冯公子也是实诚人,他见李清不撒手,自己也不撒手,你说李清拿走了还能当个柴烧,他冯公子赌气赢了话,这段枯枝他能拿到哪去,又做什么用呢?
僵持了一会,那些人见李清不退让,口风便有些变了,纷纷劝慰那冯公子别跟一个乡下小子计较了,愚昧无知的人你能和他讲道理?所以人才要读书啊,不读书不知道高低贵贱,不明白伦理纲常,小凤这会也赶了过来。见李清惹出麻烦,忙出言陪小心的解释这小子不过是姑娘叫来给咱们温酒的,想是拣这枯枝也是烧火,诸位公子消消气罢!
冯公子还很有些不依不饶的,为根破木头还抢不过一个乡下小子,这个面子有些丢不起,正在这时,另一人笑道:“冯公子适才言道见枯枝而有才思,依小弟看此言非虚,那泯月姑娘的句子冯兄却已经对了。”
众人都是一楞,只听那人拽着腔调吟道:“泯月姑娘上句为沽二两梅香下酒。冯兄这般却是抢一根枯树当柴,岂不是对上了么?”
众人一阵大笑,那冯公子也是笑道:“是极。是极,适才一见这枯枝,我便若有所感,要不是这穷小子横生事端,这妙句必是早想出来的。”
那人又笑道:“既然句已对上,冯兄还是休要与他人一般见识,且回亭饮酒罢。”
姓冯的公子一放手,李清扯着这段枯枝回身就走,这样的举动当然会招来身后“没文化、少教养”的评价,不过李清才懒得去理睬了。*,果然是有柴的很,拿去火上烧烧,没准能烧好久的。
心里有了怨气,做起事来有时候是和自己为难的,温个酒哪有这么麻烦的,何况是给一帮龟孙子喝,李清干脆直接把酒瓶扔到铁锅里了,这样省柴。将那段枯枝踹成几截,李清也没心情先烘干了,一股脑全塞在灶里,没一会,一团浓烟便冒了出来。
正这时,几声清越的笛声从林中响起,正是那首《梅花三弄》,都道是“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可李清此刻心中如何会有春情?这笛声让他想起了水云庄,想起了京城,想起翩若惊鸿的谢大娘还有温婉淡定的云三娘,就是狗儿、晴儿,李清都好想再抱上一抱,特别是若英,李清都不忍心去想,此刻她身在何方,状况如何?若是落在强人手上,那些人懂得什么叫惜香怜玉么?会留难她不?
兴许,我真不应该逃走的……
肯定是烟熏的,否则他李清怎么会哭呢?
果然泯月酿的酒是好的,热水这么一蒸,酒香四溢,被烟熏得有些懊恼的李清更顾不上想什么了,信手抓起铁锅里的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该死,烫了舌头,现下可不是温酒了,应是煮酒才对,只可惜青梅不曾有,而英雄更是全无觅处了。
等到小凤又过来取酒,见酒瓶都扔在铁锅里煮,知道李清心里多少有些怨气的,偷偷一笑用托盘架了酒瓶自去了,李清也没怎么惊慌,三个酒瓶每瓶都是喝了一大口,这不足之处么,铁锅里反正有的是水,酒这玩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咱拿水勾兑一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冬日的正午一点不让人振奋,虽然天色并不阴沉,随眼望去,远村近郭都笼在一片雾色里,像极了后世的淡彩水粉画,几乎瞧不见有人烟,四处都是枯草衰杨在寒风里抖擞,要不是有笛声傍着,李清疑心自己是陷一幅画里了,天地间徒留他一人。
喝了几口热酒,又坐在火炉边,北风吹着也不甚冷,李清一个劲出神,浑忘了过了多长时间,笛声早就停歇了,而小凤也没再来取酒,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而锅里的几个酒瓶也随着沸腾的水轻轻摇晃,与铁锅亲密接触,偶尔发出闷响。
怕是酒瓶里的酒也要煮开了吧,李清拣起根树枝将酒瓶从锅中挑了出来,放边上凉凉才好,只是这瓶塞很有些不严实,飘出来的酒香让李清把持不住,李清小心的提起酒瓶,打开瓶塞,拿嘴吹吹,抬手便抿了一口。
还是有些烫,只是这口酒还没咽下喉咙,听见背后有人嗤得笑了一声,这声音该是小凤的了,这丫头就爱抿嘴笑,可又常常把不风的,李清倒不担心小凤会对他有啥见怪的,谁叫咱长得帅呢?
“小凤,你家姑娘的酒酿的不错,要不你也喝上一口?”李清说完才慢慢地转过头,一转过头就傻了,小凤倒是小凤,只是人家身边还有一个人呢,*,出丑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