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说个趣事你听,如今太后当朝,那钱老儿因是得枢密使之位,可笑连圣旨都颁下来,盛御史却一把扯了去,云是发几道便扯几道,钱老儿也自讨没趣,最后枢密之位竟不得,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京中传为笑谈呢。”谢大娘说道。
恩恩,好笑,来,试试这个花果黄鱼,咱是用油煎过的,味道可比外面千篇一律的水煮鱼强多了,李清夹了一筷子鱼肉递到谢大娘碗里。
云三娘性子沉静,一般见李清闹得荒唐了,还会开口规劝两声,若英呢显得活泼些,其实也就是随着李清一起胡闹,要她自己,也还算得娴雅,所以平时三人在一块呢,李清兴致来,家里便热闹些,要是李清有心事不做声,那云三娘和若英走起路来都会轻手轻脚。
而谢大娘一来就不一样了,满桌的菜都堵不住她的嘴,其他三个人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够她一个人一半多,而且还属于个发散思维的,刚刚还在绘声绘色的描叙江宁厢军在京城如何出彩,一转口就说到钱惟演了。
话说人家钱惟演其实也算个风流人物了,好多年俨然京城的文坛领袖,以他为代表的“西昆体”也红火了很多年,而且还喜欢提携后进,本来很多文人才子都喜欢聚在他周围、与之酬唱,可他老钱无辜的遇了李清,可算是遇人不淑了,姐妹们的立场和朝堂就不是一回事了,管他为人如何,诗写得怎样,和李三郎做对的。就肯定不是好人,现在京城姐妹私下一律以“钱老儿”来称呼这位皇亲国戚,本来人家老钱还填得一手好词,现在可惨了,甭管那词写得多妙,只要知道是出自他手,姐妹们一律不愿意唱,这宋词本就是曲子词啊,没人传唱那还写个屁!
谢大娘说的那个事情,的确也是朝堂地一个笑话了。如今名义可不就是太后临朝么,钱惟演是太后亲戚,虽然他这个亲戚很尴尬,中国字再多,也描叙不出怎么个亲法,太后想提携提携这个亲戚,让他顶替曹利用做枢密使,可惜,咱大宋不是什么皇帝一言九鼎的年代,宦官才捧出圣旨。就被御史一把抢过去撕了,倒没摔回宦官脸。人家盛御史是个斯文人,慢条斯理的告诉宦官,回去禀报太后,任命钱惟演为枢密使的圣旨,你下几道我就撕几道。
虽然那曹利用也和李清不对付,可毕竟钱惟演吃瘪李清还是高兴的,一高兴他就说以后回了京城,一定要请盛御史喝酒,可惜谢大娘白了他一眼,“三郎怕是请不来的。人家公子可是与你斗过嘴的。”
李清没话说了,老钱在京中名声不怎么样,他李清也好不了多少,在那些清流大臣们眼里应该是难兄难弟才对。
“若英。便还记得随烟么?这小妮子还算沾了你的光呢,在水云庄与王六公子投了缘,我如何会留难于她。现今已经悄悄月兑了籍进了王相府,只是王相身子不好没大操办罢。”谢大娘的话题又转了。
这一说起李清倒想起那个当初询问自己是否也能象若英一样好命的小丫头来了,跟了王六公子,这也不坏啊,对了,王相和王六公子现在如何了?
“王相一直托病不朝,据称还真就是身不大好,六公子央我得了随烟后,平日也在府中侍奉王相,倒是少有消息,唉,当日王相也与三郎相得地,若是王相当朝,只怕玉儿早托他为三郎说话,现今丁相虽也与三郎相厚,却是不好托他,只怕更加坏了事”谢大娘叹道。
这句说的李清可没兴趣追问随烟和王六公子结缘的暧昧事了,丁谓在太后顺利掌权一事中可说居功甚伟啊,虽然官儿还是参知政事,可因为王钦若抱病不朝,他实际就是当朝宰相了,谢大娘都说不能托他,那肯定就是有问题了。
其实李清并不清楚丁谓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贬的,连他为什么和太后闹翻都不清楚,他只在笔记野史里看过丁谓被贬崖州,而寇准以德报怨的故事,所以之前才和范仲淹有了约定,可现在一听,太后临朝不过才几个月啊,难道就和丁谓发生矛盾了?
的确是发生矛盾了,为的还就是个“权”字。
丁谓为啥要支持太后临朝?难道他就接受女人骑在男人头,其实无非是想自己掌权罢了,话说刘妹妹是中国历史第一个建立了完整的垂帘听政制度的皇太后,由于她的原因,使得宋朝垂帘听政地皇太后达八人之多,数目为历朝之冠,可现在刘妹妹并没有掌到实权,她现在的临朝只不过是在内宫批阅呈来地奏章,逢朝会才能垂帘坐在小皇帝身后。
朝会可不是什么到朝堂开会,臣见君曰朝,君见臣曰会,按咱大宋朝的规定,除了节庆吉日,一般固定的朝会只在朔望两日举行,也就是一月才两天,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皇帝才召见大臣商议处理,要是没什么事情,那皇帝可不班的,比如太后也就只能坐在深宫里看奏折,要是奏折里基本就没说什么事情,那太后也就没啥事好干的了。
说白了现在丁谓就是权顷朝野,可京城里也没几个傻瓜,太后是省油的灯?她会愿意就这样被丁谓架空了?等着,倒看最后谁输谁赢。
所以谢大娘就是认为丁谓对李清没啥恶感,也不敢贸贸然的托人找丁谓说情,等局势明朗再说,要是丁谓真的成功的把太后锁在深宫了,再找丁谓说情也来得及。
这个李清可是要好好表扬一下谢大娘了,有远见,刘妹妹什么人啊?史学家把她和汉代吕后、唐朝武后一起称为中国历史的“三大女主”,并且“有吕
,无吕武之恶。”后世那个慈禧太后就是刘妹妹粉干地那些事情就说是“仿宋章献皇后故事”而已,丁谓怎么会是对手?
被李清表扬的谢大娘很是得意。示威似得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菜。
“玉儿可知道小太子,不,小天子现在如何?”一直都听谢大娘在说话,好不容易得谢大娘没空张嘴,李清插进去问道。
“好着呢,对了,三郎,玉儿在水云庄远远的还见着他一回。”谢大娘口齿不清地说道。
怎么做皇帝了还往水云庄跑呢?
谢大娘可答不来,特别是李清还要问长高了没,长胖了不。开心不开心,这话问地,难道谢大娘冲前也把皇帝搂过来抱抱?人家根本就没资格靠近啊,水云庄不就是收入内府么,那就是人家皇帝自己的地盘了,谁敢去打听他怎么想的?而谢大娘去那里不过是算计水云庄地库房。
“倒见你说的那个小宋和柳七随侍在身边,三郎要是有心,日后还是问他们去。”谢大娘答到。
一听说柳七还跟在小皇帝身边,李清可乐了,瞧这事闹的。记得历史的宋仁宗就是非常不喜欢柳七的,人家柳七参加科举。一手文章自然是写得好,于是卷子递到了皇帝跟前,说白就是要他决定名次,没准还以为他会点个状元,结果这个在后宫里经常听柳七做的曲子地宋仁宗说道“且去填词”,害得柳七只好给自己自嘲的取了个花名,叫“奉旨填词柳三变”。
看来柳七的命运要发生改变了,既然能在皇帝跟前混混,怎么着都是印象不坏了,恐怕再科举时小皇帝不会让他还去“奉旨填词”了。只不知他为咱李清写得“杨柳岸、晓风残月”写好了没,要做了官春风得意的,哪找“多情自古伤离别”的心态?
靠,他要是没写好。老子就把它背出来,叫日后的苏大胡子景仰我李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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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水云庄的库房……说这话时有了些羞怯。
水云庄的库房的确是快要空了。办慈幼局最开始的钱就是从那里拿地,并且延州清风寨有些吃紧,谢大娘又私自做主送了几万贯过去,加厢军送船进京,又是拿出一大笔钱来搭彩棚,所余真的不多了。
李清哈哈大笑,折腾空了好,省得咱惦记着还想去打劫呢,不说是归内府了么,这亏空还叫内府填去,李清笑道:“玉儿不知,这江宁府库也几乎空了,知府大人瞧见我就头疼,却是无暇来管束了。”一席话说得云三娘和若英都笑了。
不过并不是谢大娘说地诸般事情都能叫李清笑得出来的,譬如这一样,“虹桥拆了!”
李清听了有些象霜打过的茄子,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完了,瞧这事做的,咱成千古罪人了,虹桥一拆,怕就没有《清明河图》了?就是张择端心痒痒的还要画,恐怕取景的着眼处也会改变了,因为在那幅长卷里,虹桥是处在画面正中的位置,全图的焦点所在。
“三郎何需在意,拆了再起新的罢,要是更高、更大些岂不更好?”云三娘笑道。
李清摇了摇头,不行,要起就只能起个一模一样地才好,起高了的话会破坏画面平衡,那张择端的构图可就不一样了,唉,咱哪想到楼船进京会拆虹桥呢?
可不拆虹桥这楼船又怎么才能到金明池里去呢?全天下庆贺新皇登基的礼品多了,偏偏楼船这么大块头,又偏偏李清够骚包,让厢军操演把小皇帝看得乐不可支,结果就害得虹桥被拆。
必须得一模一样?李清地坚持叫房里的三个姑娘都模不着头脑,敢情咱这三郎就这么念旧不成?
“清风寨现下如何?”李清问道,其实谢大娘以前的来信里,也说过清风寨地情况,不过信里说若风的情况多些,以免若英担忧自己弟弟,想必是报喜不报忧,没说又缺钱,再说李清在江宁也是坐吃山空的主,省得他白操心了。
“并不是清风寨有何不顺,只是现下这人多了些,也是免你担忧,故而先前不提,不妨事的。如今有了这一季收成,应是能应付的过了。”谢大娘说道。
人何止是多了一些?当时倩娘来水云庄找李清商议立寨,就因为投到寨里的人多了些,超过二千人,加刘叔自愿去延州,因此李清给了十几万贯,预着就是立一个五千人的寨子,而现在谢大娘告诉他,清风寨现在是近三万人地规模!
三万人?这还叫寨么,这已经是个城了啊。延州城是咱大宋的边防重镇,也才十万人的规模啊,可有啥办法?谁叫党项人经常过来劫掠呢?寨子越大,人越多,党项人就越不敢来,于是周边的那些小民寨纷纷过来相投,而刘叔又怎会拒人门外?
可咱汉人是农耕为主,延州附近的田倒不担心,只要你愿意去开荒,有的是田。可种田要耕牛、农具和种子啊,延州知府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刘叔自己想办法了,幸好次在水云庄李清也是厚待了那些乞颜人,一千把镰刀照给不说,还送了好多丝绸、盐茶这些必需之物,那乞颜人也厚道,又给刘叔送了一批马过来,这些马刘叔就没往水云庄送了,不是没入内府了么?就靠着卖了这些马,又收到谢大娘送过去的钱,前一段才勉强撑了过来。
“刘叔信说。若风随孙五射得一手好箭呢,便是骑马,也丝毫不差于常人,再有啊。说是有个发配的官儿,还是进士出身,如今天天在教若风读习字。若英妹子可休要担心,下回便要若风亲自修与你可好?”谢
若英说道。
若英勉强笑笑,是很牵挂自己的幼弟,可也没办法,延州离江宁几千里地啊,就是谢大娘还只知道延州几个月前的事情呢,不过若英倒不是很担心,刘叔和孙五肯定不会亏待若风地,不说还请了人教若风读么?这恐怕比在李清身边还好点,他这个做姐夫的根本就不读!
“三郎,倒是有个事儿玉儿要问下,也好为我拿个主意。”谢大娘说道。
什么事?
“不知江宁这慈幼局,小儿的户籍又是怎生处置?”谢大娘问道。
李清摇了摇头,这事他自己都没想好呢,咱大宋是三岁之后才计口,收养的这些小孩大多都没满周岁,要到考虑户籍还早着呢,想必谢大娘也担心因为是秦楼楚馆办的,这些小孩最后会入到乐籍么?
谢大娘也摇摇头,这一层谢大娘比李清想得还要清楚,京城开的那个慈幼局现在名声已经传开了,咱大宋的朝廷的官儿不会这么不明白事理的,入乐籍可是惩戒犯事的人用地,这些小儿何辜,凭啥就得入乐籍,难道不准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做善事么?
谢大娘想叫李清拿主意地是另外一件事情,这可不是谢大娘就没爱心,办这慈幼局纯粹图个名声,不过她也确实想趁这个机会为李清得点好名声,因此前一段在京城,她已经把慈幼局实际是李清办的消息悄悄的散发了出去,所以她还想让这些小儿都姓李,这么一来,谁不知道李清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呢?
这可不行,这会害了我!李清使劲的摇手,这么一来,人家肯定说我是沽名钓誉了,“玉儿,这京城便也如江宁一般罢,俱以国号为姓,便是大宋朝给了他们活路,与我李清无干,切不姓李。”
谢大娘见李清说的坚决,撅了一阵嘴,赌气道:“既然这样,谁给他活路便随谁姓罢了。”
李清一乐,莫非是那些大姑娘天天带着小孩爱心膨胀起来了,要收这些小孩为子么?谢大娘白了他一眼,切,大姑娘想要孩子不会自己生么?叫谢大娘为难的可不是这个,救小儿一命可是大善事,当然就有好名声,既然有了名声,就有人追名,这不,京城里很多官宦之家的女眷都捐了钱的,便有人悄悄的来找她,问她能不能为她们做的善事留个名啊,如跟她们家老爷一个姓氏?
看来读人心里地弯弯绕还就是多些,在东汉恒帝时期,有个颍川定陵人叫贾彪,他在做新息长的时候,就严禁溺婴,并采取措施对生养子女的家庭减轻负担,结果数年中民间生子养女多了数千,人皆道“此乃贾父所生。”竟就把小孩改为贾姓,一时美名远播。其实同样的善举,宋朝更加多些,只是由于时间地关系,不好举出例来了。
谢大娘心里是有些抵触的,并不是因为她想让这些小儿都姓李,你要发善心捐钱,不捐也没人求你,哪有这样为这个博名的?谁知道李清却大力支持,“好!就这么办!谁捐得多,那小儿便随他姓多好了,这有何妨?”
李清才不在乎呢,最好个个都认干儿子好了,咱不需要为资金发愁了,这不就能让更多地小孩活下来了么?捐钱多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孩随了他姓,那以后的户籍问题根本就不用咱们去考虑了,自然有人会出面!
见李清这么想,谢大娘不高兴也得答应了,云三娘和若英这一向天天在玄都观里照应小孩,自然不会有意见,云三娘还劝谢大娘呢,“妹妹,三郎不能留名有何妨,能救得这许多性命就好,只可惜江宁无京城那般云集高官豪门,如若不然,便也可这般行事呢,且放宽心,时日一长,三郎之名自显。”
谢大娘哼了一声,“玉儿这般思量,岂不也是为三郎谋划么?姐姐现下也帮她说话,如今妹妹倒是外人了,罢了,你们关门做一家人好去,倒落妹妹是个坏心。”
见谢大娘耍开无赖了,云三娘冲李清使了眼色,拉着若英收拾碗筷跑厨房里去了,李清一瞧这架势不就是要咱来哄么?心知谢大娘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倒不是真的计较什么,反正之前的抱抱被打断了,咱再接着抱又何妨呢?
“三郎,你怎地……三娘和若英在厨房里忙完,谢大娘也早被李清哄得个笑逐颜开了,几个人坐在厢房里听谢大娘说京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呢,忽而谢大娘话头一转,羞红着脸问李清。
这有啥难的?后世里别说电视广告天天有,就是马路街道也随处可见大招牌,哼!咱还知道什么“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呢!还知道什么是“他好我也好”呢,只是这话可没法说出来,李清便拿眼睛看着若英。
若英一见李清盯着她看,若英这脸腾就红了,看我干啥?明明是你这三郎自己想出来的,咱可没,可没……若英笑,谢大娘和云三娘也跟着看着若英,若英可坐不住了,扭身便跑回自己房里。
“三郎,妹妹一路舟船劳顿的,便要早些休息才好,你还是自去安歇了罢。”见李清腆着个脸还赖在房里套近乎,云三娘下了逐客令了。
可不,今天还就是轮到睡那边了,李清讪讪的谢大娘道了别,才回到若英那边,一推门,若英咬着牙拿手一指李清,却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清才不在乎呢,不赖在你身怎么办?莫非要咱承认咱这心思一天到晚全放在女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