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青壮们都陆续出了城门,李清正要随队出城,却被徐指挥使叫住了,一抬手摘下腰中系的宝剑,双手托给李清,“徐某惭愧,大战在即却只能作壁观,想来公子使不惯长矛,这把剑随徐某多年,今日交于公子杀敌,也是物得其所,公子小心,徐某在城头候公子凯旋归来!”
石小公爷送给李清的宝剑早被徐指挥使一嘴巴给打飞了,估计现在是在某个党项人手里呢,徐指挥使见李清持着长矛的架势很是外行,想起李清以前是配剑的,便把自己的宝剑相赠了,他哪知道李清于剑也是外行,只不过当成骚包的道具而已。
李清也不客气,那长矛抓在手的确有些嫌碍事,反正剑也不大会使,可怎么都轻便些,李清有些贪心,他自己的布囊足足装了二十多个炸弹,装的时候恨不得多些,一背就感觉到分量了,只是这会也不好意思往外拿。
李清接过宝剑往腰一系,抱拳对徐指挥使施了一礼,“清风寨便托付给徐大人了,若是李清有个闪失,还望徐大人尽心护得百姓周全。”
徐指挥使眼圈有些发红,他是极不乐意李清亲自带队的,只是清风寨现在面临的情况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再者他在清风寨众人里也算是个没地位的,刘叔和慕容一祯他们都不竭力劝李清,他也没办法了,要知道他在京城接的也是死命令啊,若是李清有个闪失,他便也用不着活着回京城了。
“公子放心,旦叫徐某一口气在,必不叫党项人染指清风寨。”徐指挥使勉力笑道。
出征在即。说多伤感的话可有些不吉利,李清冲徐指挥使摆摆手掉头便往城外走,在门洞里又被张叔和袁叔堵住了,难不成这会两老爷子要劝李清退缩么?李清决定自己带着大队冲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寨中得力人手都各有差事,连安小哥都因为射得一手好弩被刘叔带出去狙杀党项人的巡哨,说白了只要各方面配合的好,带大队冲击党项人地中军大帐还是最安全、最没技术性的活了。
而张叔和袁叔带领的李家庄子弟,算是清风寨里战斗力最强的队伍。尽管这都是李清最亲信的人了,可他也没想着带在身边,好钢就得用在刀刃,把最强的战斗力放在身边当卫队,那是没自信的表现,今天晚张叔和袁叔的任务最艰巨,袭营是为了一举击破党项人的中军大帐,要按李清地意思就是一定要结果了李元昊的小命。但不是要和万的党项大军分个你死我活,一得了手立马就要退,可能不能功成身退,就看张叔和袁叔能不能拼死挡住党项人左、右大营的援军了。
品字形扎营这也是冷兵器年代军队常用的阵形,好处就是能彼此呼应,互为犄角之势,任何一点受攻击其他两边都能来援,这样扎营是没错的,可李元昊也太小瞧了清风寨。居然将营盘就安在清风寨墙下,就算中军大帐在后。离清风寨北门也不过二里地。
李清就是瞅准了这个空子,准备在党项人左右大营之间穿过去。直扑李元昊的中军大帐,但炸弹一响,党项人的左右大营肯定会出兵援救,要是把退路一封,李清等人想再回清风寨就不可能了,所以中间这个通道一定要守住。
“公子,一会可休要贪功冒进。今夜就算不能奈何李元昊。也必挫敌锐气,填土之策未必就能拿下清风寨。来日方长,公子可要小心了。”袁叔不放心地说道。
面对着两个老人家的关心,李清只有点头的份了,尽管是偷袭,但众寡悬殊,以弱击强,这一战还吉凶未卜的很,说不定此时一别便成隔世,李清也不多言,抱拳对张叔、袁叔施了一礼。
张叔忙回了个礼,把身后的张小四扯到李清面前,对李清说道:“让小四跟在身边罢,那边也不缺这一人。”也不容李清推辞,冲着小四就低吼道:“好生护卫着,若公子有个闪失,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说完转身就和袁叔走了。兴许以为直冲中军大帐是头功呢,小四一脸的兴奋,李清也笑笑便摆摆手带着小四一块出了城门,张叔把小四叫过来李清怎么会推辞呢,刘叔也把自己的儿子刘平留在李清身边,他们的心思是为了护卫李清地安全,但李清反而愿意这样,其实阻击援军才更加凶险,阻击完了还得断后,跟在李清身边安全系数还大些。
冬天的晨风格外刺骨,才出城门洞,便就扑面来,李清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水云庄,想必这会若英和云三娘正睡得香呢,也不知道她二人现在身体如何,妈的就是这李元昊闹地,否则咱躺在水云庄的热被窝里就别提多美了,今天一定要结果了李元昊这小子,咱好回京城侍侯大肚婆去。
为了不暴露行藏,清风寨城门下一盏灯都未点,此时天正是最黑的时候,尽管天气晴朗,今日却是月初,新月早已西沉,只有天零散的几点星光告诉大家这不是在梦境里,一千多号人隐在城墙下雅雀无声,到底是真的要袭营,谁心里能不紧张呢?
数百米外党项人的大营也只亮着几盏昏暗的,这会可是酣睡正香地时候,党项大营也是一遍沉寂,看不见有人影走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李清有些心急,这会还不见讯号,再晚一点天色放亮,袭营地事情可就汤了。李清心急,刘叔比他更急!
刘叔带着慕容一祯、孙五、安小哥,还有清风队的十几个弟兄三更天不到就悄悄地用绳索缒下了城,慕容一祯当年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今儿算是派了大用场,另外党项人在城外搭建的土台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所以也没费太大地麻烦,二十来人就悄悄的掩到党项大营附近。趴到地身盖块破麻布,黑夜里远远望去,就象是党项人前几天搭土台时不经意留下的几堆土。
尽管有慕容一祯这样的行家在,该做的准备都齐了,可到底麻布和棉被没法比,何况这又是在野外,被冷风吹两个时辰,这滋味不好受;刘叔心急不是因为怕太冷了熬不住,他是担心杜先生没能及时的在党项大营制造出混乱转移党项巡哨的注意力。李元昊的确是个带兵的行家,眼看着胜券在握也并没有掉以轻心,清风寨里传来袭营地消息很多次了,虽然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可李元昊今天还是明显的加派了岗哨,不过这些党项巡哨倒是警惕性都不怎么高,但人数众多,刘叔可没把握第一时间把这么多的党项巡哨放倒。只要有一个党项人高声叫喊起来,那偷袭就变成强攻,就算是有轰天雷在手也是够戗的很了,毕竟党项人弓箭的射程要远很多。
刘叔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清风寨的感情比李清要深很多倍了,为什么都不用说了,幸好李清也识相,到了清风寨以后见了眼前实际情况,便自觉没把先前准备弃寨的打算说出来。否则说出来刘叔也绝对不同意,凭什么?党项人要抢就给他?几万人才有个安身之地便又得另奔他乡?虽明知不敌那也要抵抗到底的。要走他李清自己跑好了。
刘叔倒不是对李清会有意见,相反他打心底里欣赏李清。当初李清向王超老将军讨人,他也心甘情愿地到了水云庄,不是王府对他不好,而是他觉得郁闷,以前跟着王超在边关杀敌,那日子过的何等畅快?谁知道王老爷子的功越立越大,官越升越高。这行事的顾虑也是越来越多。和党项人交锋正占风呢,朝廷一纸公文便把定难五州全还给党项人。这些地方战死了多少弟兄?白死了?而王超也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却乖乖的交了兵权,回京做个闲官养老去了,刘叔很憋屈。
咱大宋的武将算老几?一个寒士中了举,没几年的品秩就要比将军高了,要不是王超因功封了侯,这京城哪有一个闲散将军立脚的地方?海晏河清,谁管你当年杀了多少敌流了多少血。
而别看李清这公子哥儿平时不吭不哈地,也没见经常欺男霸女、当街调戏小媳妇,其实做事贼胆大,天宇山一战还可说是躲不开了硬着头皮去打,可在京城里为一个烟花女子,居然敢纠集一群公子哥在青楼里揍枢密使的侄儿,他就不知道那是平常人得罪不起地人物么?假如是刘叔的儿子敢这样做,非得揭层皮不可,但李清这么做,尽管刘叔有些看不惯,但他也觉得很爽。
只可惜他地这位李公子实在没啥大志向,天天躺在媳妇的热被窝里赖着不起,就那么折腾几下儿戏就完了,刘叔也无奈何,话说国泰民安的,不造反又能干啥轰轰烈烈的大事呢?所以刘叔趁倩娘到京城向李清提出立寨,便主动讨了这个差事,什么声色犬马,乌烟瘴气的,刘叔这个老军汉可过不惯。
正因为是老军汉,所以刘叔宁死也不会把清风寨交给党项人,李清这法子其实很凶险,以一千弱旅对一万精兵,就是占了夜袭的便宜胜算也不大,而夜袭若不能大获全胜,清风寨损失了所有青壮那几乎就是不堪一击了,刘叔不是后世人,尽管看过试爆,他还是对手中的刀更有信心些,只希望轰天雷真如李公子说地那样在沙场大显神威了。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正在刘叔思忖着假如杜先生不能得手,还能用什么办法一下解决那么多巡哨时,忽然党项营盘里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随即便见几十匹无缰地战马从几个营帐后面慢悠悠的跑了过来,把那些巡哨的党项兵吓了一跳,战马应该在马棚关着呢,还有专门的人员看守和饲养,怎么会晚在营帐到处跑?喂马的人干什么去了!
刘叔一见这情形心里却是暗赞杜先生,这招高明,因为杜先生之前潜入党项人营盘,只说引起些骚乱分散党项巡哨的注意力,可怎么个操作法却要见机行事。而且这动静还不能闹大,因为目的只是引开巡哨的注意力,但又不能让他们警觉,更不能把营帐里睡觉地党项兵吵醒了,现在把马棚里的马赶了出来,那些巡哨一见,也只以为是自己这边喂马的人疏忽大意而已,当下便有好几个党项巡哨跑去牵马,可本以为就这么几十匹跑出来了。谁知道才把这些马牵住,却发现有更多的马匹悠闲的营盘里漫步,这些个巡哨可气坏了,这些天没攻城,想必养马的那些家伙也松懈了,准是猫到什么地方睡大觉,连马棚的门都没关好,于是便有更多的巡哨口中骂骂咧咧的跑去牵马。
李元昊也是太了解清风寨地内情了。知道以寨中的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出城作战,加这营盘又是拆了又立的,加清风寨又没多少马,也不怕被冲阵,所以营帐前根本没有摆什么拒马,何况为了做木筐运土,连原本帐前的一点木栅栏都拆掉了,刘叔一见巡哨已跑开了大半。低声吆喝一声:“!”猫腰提着刀便向党项人营内模过去。
还真没费多少手脚,因为其余剩下的那些个巡哨都在看自己的同伴追马呢。猛觉的嘴被人捂,接着喉头一凉。连一声惨叫都没有稀里糊涂的回老家了。
城墙下李清正忐忑不安,瞧着对面地党项营盘一直没动静,还在为杜先生担心呢,忽然若风拿手猛拽李清的肩膀,“哥,你瞧,讯号!”
只见党项左营前面亮起了三盏微暗的。下舞动。这是他和刘叔事先约定的讯号,紧接着党项右营同样亮起了讯号。李清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这一冲出去,清风寨的凶吉就在今天见分晓,此时箭在弦,不得不发,再犹豫也不行了,李清低声喝道:“众位弟兄,塞住耳朵,脚步放轻,一路直扑中军大帐,随我冲啊!”说完,一举手中的白旗冲着党项人的大营第一个冲了出去。
张叔和袁叔各带子弟列在李清大队的两厢,见李清冲了出去,也跟着发动,夜幕下三条黑线直奔党项人大营而去。
几百米的距离跑起来也就是一分钟多点地时间,可两百米一过,李清就发现两翼张叔和袁叔带领着子弟已经明显跑到他前面了,这可有些急了,自己带着这队是主攻呢,但事前说了人随旗动,自己掌旗的跑得慢,后面地人当然跟着慢了,忙把手中的白旗往身后地小四手中一塞,口中低叫道:“你快跑,对着那几个最大的帐篷跑!”
睡懒觉的人压根就不应该战场,话说李清当年读的时候考一千米还经常少跑一圈呢,后来工作又是以车代步的多,党项人的中军大营最多不过一千米,旗帜一换了人,大队的速度明显就提快了,才跑了一半不到地距离,李清就只能勉强地跟在队尾,口中呼哧呼哧象个坏了破风箱。
小四这小王八蛋,还是张叔叫来护卫我的呢,一把旗给他就忘了咱是谁了,也他妈是个骚包人!李清很是后悔,此时已近党项大营,又不能叫唤,只得勉力抬腿迈步,要是被拉下这可不是玩地,闯入党项人的千军万马营中,孤身一人是非常没有安全感滴!
不过心里抱怨是抱怨,但还是很庆幸,刘叔他们的手脚的确利落,眼看前面的白旗已经深入党项人的大营,但到现在还是没听到党项人叫唤,李清心头一喜,看来咱今天袭营要得手了。
他还喜呢,又是二、三百米一过,清风寨的大队人马已经把他拉下至少一百米的距离,只能勉强看到隐约的人影,他那两条腿现在软的就象棉花,恨不得停下来不跑了,但他又不敢,因为他现在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这倒不能怨李清太差劲,以前跑一千米他才能勉强及格,现在他背还背着一个布囊呢,而他又贪心,装得比谁都多,此时说是在跑,其实比平常人走都快不了多少。
才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这危险还就马来了,李清并没戴耳塞,只听旁边传来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瞧,黑压压的一大群,正是那些巡哨赶着马匹过来,李清吓得魂飞魄散,刚才还觉得腿象灌了铅,现在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撒腿就跑。
那些个党项兵们也看见李清了,刚开始还不是太警觉,只是没闹明白这马抽风了半夜乱跑,怎么自己弟兄也抽风了?黑暗是最好的掩护,他们并没发现百多米之外的清风寨大队,便有人略提高点声量对李清叫唤,李清哪敢回应,他又没听懂党项人说什么,又不会党项话,一开口只怕更糟,便只管闷头往前跑。
这招还真用对了,那些个党项兵只是更加奇怪,倒没有即刻示警,这可是万人的大营,总不至于有人孤身来劫营,之前是怕吵醒了营中的弟兄睡觉只是赶马缓行,现在为了追李清问个究竟,便把马速稍微加快了些。
四条腿怎么都比两条的快,李清使足了吃女乃的劲在跑,仍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心里那个气苦啊,他身是带了不少手雷,可他没火啊,到了大宋多半的日子也算是过的养尊处优,火石、火镰一直用不好,所以压根就没带。
后面的党项兵离李清越来越近,只是黑夜里他们并没有判明李清的身份,所以手有弓箭也没射,眼看着马蹄就要踹到李清的,而李清这会也正准备拔剑和党项人一拼呢,只见前面几团火光绽现,如同闪电一般劈开深沉的夜色,紧接着“轰!轰!轰!”几声炸雷似的爆炸声响起,前队已经开打了!
还就是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救了李清的命,他压根就不会使剑,还和骑在马的党项兵较量的话,只怕一个照面小命就没了,这爆炸声把李清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可后面的那些个党项兵就不一样了,有一个党项兵在马正准备附身探手去抓李清呢,寂静的深夜突然几声炸雷,人一慌马也惊,这个党项兵稀里糊涂就从马背掉下去了,其他的党项兵这会也顾不去抓李清,爆炸声一响起,把马群给惊了,好多匹马都是双蹄腾空“恢溜溜”的长嘶,那些个党项兵心慌之余还要控制胯下的坐骑,个个手忙脚乱。
而那些没人控缰的马就更乱了,黑暗中四处撒蹄狂奔,而李清的前方爆炸声响成一片,继而火光冲天,倒没有几匹马冲李清身后冲来,反把那些党项巡哨撞得人仰马翻,就是有心想抓李清也是无能为力了。
李清听得身后乱成一团,更是头也不回撒腿狂奔,一边跑一边多谢满天神佛,还不停的在心里写保证呢,一定要学会自己点蜡烛,否则人身安全太没保障了,并且以后再也不睡懒觉,咱练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