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数量、装备和训练程度,官军的优势都远远强过贼军,杨肇基的三千骑兵与后面跟上来的其他军队很快就压制住了从东城门杀出来的贼军。但是正如韩煜所料,从西、南和北城门同时杀出的贼军不到半个时辰,全面击溃了包围这三个方向的官军,三方大军惨败不堪,一路溃不成军。然后贼军顺势直杀到东城门,夹击了杨肇基和赵彦的一万二千亲军。鏖战一直持续到天黑,杨肇基和赵彦最终选择撤退,这一仗官军损失惨重,伤亡过万。
官军退兵十五里,在飞集东边的安阳县驻扎了起来。这一场措手不及的战斗,让官军不仅损兵折将,更是严重的打击了原有的高昂士气。韩煜的青州卫是这场战斗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失的,李允和王云及时组织的部队撤退,避免陷入了混乱的局面。
是夜,赵彦中军行辕,气氛萧杀,每个人的脸色都蒙上一片灰暗,到场的人数也较之昨夜少了一些。下午的战斗,有两员大将死于混乱,其他千户、百户更是多达数十人。
在听完小将汇报完战况后,行辕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突然,赵彦挥手一拍军案,吼道:“廖栋檄,你这个老匹夫,正午你是唯一不在东城门坐镇的将领,而是率着本部据守在西城门,为什么反倒西城门的大军是首先被贼军攻破的!”
廖栋檄全身一颤,额头汗珠如斗,连连解释道:“大人,这并不全是末将的错呀,东西两城相隔五里有余,末将这边根本就不清楚大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城头突然竖起了白旗,城门打开,一伙衣衫不整的人懒散散的走了出来,末将还以为他们是出城投降的,哪知道刚一走近他们就模出武器杀了过来,末将根本猝不及防呀!”
赵彦脸色铁青,怒道:“贼军不过都是平头百姓,怎么突然会使出这等阴谋诡计?”
廖栋檄也连连叫苦:“贼子太阴险了!”
诸位将领都不禁唏嘘起来。韩煜脸色低沉,在他心底同样惊疑不定,脑海里快速搜掠着历史的碎片,想知道在徐鸿儒死后贼军中还有什么人物,可是并没有得偿所愿。历史上徐鸿儒的起义仅仅就是农民不满政府苛刻而起义,历时短短七个月,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出现过。
“赵大人,”杨肇基说话了,今日他的亲军损失惨重,脸色很是难看,“当务之急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虽然贼军这次使诈打胜了一场,但我十万大军还有九万,依然胜算在握。我以为此时应当整顿军备,鼓舞士气,然后再次发兵包围飞集,明日天亮,开始进攻。”
赵彦沉了沉气,刚欲开口,忽然一旁的杨国栋冷气森森的插进了一句:“末将自然很赞同杨总兵的话,但是有一事如果不立即处理,恐怕不利于接下来的攻城战。下午一战的失败,各位大人或多或少都曾力战,不过在场有一位代指挥使临战退兵,怎么的也难辞其咎呀!”
杨国栋连“代指挥使”都说出口来,毫不掩饰的是在针对韩煜。被他这句话提醒,在场的诸将纷纷向韩煜投来目光,其中不乏有责备、鄙视的。
赵彦充满杀意的目光瞪了韩煜一眼,怒火酝酿了一番后,却突然低低的说道:“此事,待攻破飞集后再议。”
韩煜背后的冷汗和鲜血流出了一片,冷汗是正常生理反应,血则是在救赵彦时被火枪击中了两枪。一枪在腰部,另一枪在手臂,不过百米以外的距离,这两枪只造成了皮肉外伤。他知道赵彦之所以会说出事后再议的话,正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手臂慢慢滴下的血迹。
杨国栋脸色大变,不依不饶起来,急道:“赵大人,韩煜令青州卫不战而退,这是在场诸位大人都亲眼目睹的,这种畏敌之罪若不及时惩处,强攻飞集时怎么能让诸位大人安心?一军先退,众军皆溃呀!”
“我说了,”赵彦大吼一声,“待攻破飞集后再议此事。现在,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大营,整装军队,子时进围飞集。”
杨国栋悻悻的瞪了韩煜一眼,心中很是郁闷,先是杨肇基后是赵彦,怎么一个个好像都很照顾韩煜似的。
回到青州卫临时的营地,韩煜枪伤疼痛难耐,马上让李允去其他军营找到随军军医,为自己消毒止血。处理完伤口后,他让王云马上传令造饭,午时前兄弟们必须吃完饭,休息一个时辰,子时随同大军一同再次进军飞集。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子时大军悄然出发,向飞集逼近,就在大军重新将飞集团团围困起来时,城内突然灯火大明,鼓声大噪,仿佛贼军已经侦得官军动向,正准备再次出击。还未站稳脚跟的官军顿时紧张了起来,各路将领怀着警惕的心态招呼部属严正以待,一旦贼军出城,立刻迎头痛击。
只是鼓声在响彻三通之后,戛然而止,城内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也不见贼军出城迎敌。官军依然紧张不已,不知道贼军在耍什么花招。
韩煜的青州卫依旧在杨肇基大军的后方,他盯着飞集城内的灯火,脸色沉重,看来贼军中果然有一个了不得的人才,不过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他知道贼军想要做什么,这招惊敌之计早在唐朝就被人用过了。略略思索了片刻,他想到破解的方法,马上动身前往赵彦的中军帐。
中军帐里,赵彦和杨肇基二人正在愁闷不已,听到韩煜有破敌之策,顿时眉宇稍稍有所舒展。赵彦问:“你有什么计策?”
韩煜道:“早在唐朝安史之乱,唐将张巡用惊敌之计,以七千守军拖住三十万叛军足足三个月。现在贼军使用的计策与张巡公如出一辙,趁我军新败,军心惶恐不安,他们会故意三番四次鸣鼓制造欲出击的假象,让我军彻夜不能歇息。”
“韩指挥真是博古通今呀。”杨肇基开怀的笑了笑。
韩煜欠了欠身,继续说:“我军虽然新败,但是兵力和装备上的优势都还在,正是因为如此贼军为了确保今夜我军不能攻城,才会用此阴谋惊扰我军,而他们则安然的修养精神。我军只需要将计就计,此时用红衣大炮轰开城门,冲杀进去,定然打贼军一个措手不及。”
“好,今日已经给贼军最后的机会了,可惜他们不但不听,反而设计袭击官军,罪不可恕!”赵彦对韩煜的分析表示赞同,其实就算此时此刻飞集城内的贼军严正以待,以官军的实力还是有很大的胜算,他道,“传令下去,准备进攻,红衣大炮就位,进城之后,所见之人全部格杀勿论。”
韩煜脸色微微变了变,内心很是迟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间接促成了飞集大屠杀。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向赵彦道:“大人,城内恐怕还会有无辜百姓,见人就杀不太好吧。”
“哼,助纣为虐,死有余辜。”赵彦毫不留情的道。
“可是,杀生过多,恐怕会有怨念呀!”韩煜仍然尝试着让赵彦改变将令。
赵彦瞪了韩煜一眼,怒道:“韩煜,你难道同情这些贼子吗?别忘了,你的保举奏折还能递上去,说白了,你现在根本就算不上代指挥使,别再跟我废话。”
韩煜默然了,一旁的杨肇基见状马上岔开了话题:“行了,各路将领很快就会收到命令,在一刻钟的时间后就能发动进攻,老夫觉得赵大人亲自点燃红衣大炮最为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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