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煜抵达京城是吏部给予的期限倒数第三天,他并没有急着去吏部递交文书,而是先在一家客栈落了脚,让家丁去副都御使韩善的府上支会一声。[]不到下午的时候,韩煜的父亲韩善亲自带着十数个家仆来到客栈接应韩煜。
“老爹,半年不见,您老保养的很好呀!”韩煜在见到自己的父亲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一句,自家人之间不必见外,于是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韩善一身软丝便装,黑鬓乌须,面貌如玉一般清朗,身形清瘦而均匀,看上去颇为几分得道仙长的风骨。韩煜英俊的容貌看来大多是承接其父了。
“你这个臭小子,你爹我辛辛苦苦送你去青州府,你老老实实的当个检校不行吗?”韩善在与独子阔别良久后,心中自然是有许多难以压制的喜悦,但是嘴面上还是嗔怪不已,“你说你,从八岁读书识字到如今,十年来都是嗜书如命,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带兵打仗呢?”
“老爹,孩儿看书看的太多,其中不乏军略兵法,看着看着也就想实践一下了。”韩煜呵呵的笑着。
韩善被逗乐了,走上前和蔼的拍了拍儿子的头,静下心来好好的打量了一番,叹道:“哎,瘦了,你看你的额头,还有伤疤,放你在青州卫带兵我还真不放心,调到京卫来也好啊。”
“爹,母亲大人呢?”韩煜问。
“你母亲正和你舅母亲自下厨,迎接你这个大将军凯旋呢,”韩善笑了笑,道,“哎,没想到放你出去不到半年,竟然成了正三品指挥使,让你老爹我都感到羞愧不如了,哈哈。”
“爹,怎么说话跟外人似的,虽然咱爷俩殊途同归,但你是文我是武,也算是韩氏文武双雄嘛。”韩煜穿越到明朝已有半年,心中早就产生了对亲情的渴望,虽然眼前的这个父亲并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父亲,但是对方慈和的目光,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
“好了好了,你虽然升任京卫指挥使,现在刚到京师,就先住在自己家里吧。”韩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从他的脸上能明显的看出,对自己这个有出息的儿子有很大的欣慰。
韩善让家丁帮韩煜的搬运行李,一行人就回到了府上。韩善是一个圆滑的人,在不得罪任何的情况下还能和京城权势搞好关系,在家境上自然会优越十分,这一点从宏大的韩府大院就能看出。韩善的府邸与韩煜在青州的府邸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府上家丁三十人,府卫二十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股浓重的热闹感。
韩善为韩煜一行人安排好了房间,然后特意单独找来了韩煜去书房谈话。韩煜先是漫不经心的环顾了一下父亲的书房,放心这里存放着不少典籍名著,想来父亲也是一个嗜书的人。
看到儿子观摩的样子,韩善笑了笑,道:“怎么,看到书就眼睛直了?你爹我书房的书在你十四岁的时候就被看光了。你还记得你的小书房吗?到现在爹爹都保留着呢,里面的书足足有一千三百本。”
韩煜不禁感叹起来,原来自己真是一个巨大的书虫。他顿了顿,将早已准备好的纯银高脚杯拿了出来,搁在父亲面前,说:“老爹,孩儿回来也没来得及给您老带点东西,这个洋酒杯可是洋和尚送的,据说用银器做餐具,对肠胃很好的。”
韩善接过银酒杯,端详了好一会儿,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他道:“煜儿,半个月前你爹我和赵大人见过面。”
“哪个赵大人?”韩煜愣了愣。
“就是山东巡抚赵彦,山东贼乱平息后,他就回京述职了,”韩善接着道,“你爹我在朝堂上虽然还是颇有好感的,但是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心里也很清楚。赵大人一向是看不起你爹爹的,不过那次赵大人竟然是主动上前来与我搭讪,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煜想了想,问:“难道是因为孩儿在飞集惹了事,赵大人在爹你面前卖坏?”
“怎么会呢?”韩善笑了笑,道,“赵大人是在你爹爹面前借着夸你的事迹,来损你爹爹我。赵大人当时就是怀疑,你爹爹我这种的窝囊废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条龙来。”
“啊,原来赵大人没有怪罪我呀。”韩煜心中对赵彦的感觉越来越好了,他看向父亲,说,“老爹,您真实的样子其实满朝文武都没有看出,就说两年前你把舅舅调出京城,又在半年前把我送到山东,这都是说明你的眼光非同寻常嘛!”
“哦?”韩善微微露出了惊讶,对儿子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大为震动,没想到自己混迹庙堂这么多年,最了解自己的竟然是儿子。他感叹了一口气,挥手制止了韩煜继续说下去,沉声道,“煜儿,你现在能干了,爹爹一定要告诫你一句话,大明朝表面看上去依然硬朗,但是实际上内部早已是腐核了,眼下的社会可谓已是乱世了,在乱世中立足的第一条件,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
他顿了顿,眼光有些模糊,继续道:“趁着现在大明还有一副皮囊,煜儿,你一定要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韩煜真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的话虽然浅显,但却是人生最值得理解的哲学。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孩儿谨记下来了。”
“这个银杯子,爹爹劝你还是拿去送给赵大人,毕竟他对于你的印象是非常好的。”韩善缓缓的说道,“另外,也许你不太愿意,但是爹爹还是希望你抽空去走走崔呈秀尚书、周应秋御使、田尔耕指挥使和顾阁老他们的府上,多多少少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哪怕是逢场作戏。至于见面礼,你爹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明天就去走走吧。”
韩煜点了点头,说:“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有劳老爹你了。这个银酒杯爹爹你还是拿着吧,我从青州带来的还有许多异邦新奇玩意呢。”
“哦,对了煜儿,那个跟你一同来的女子是你什么人呢?”韩善突然话题一转。
“友人,也是我的助手。”韩煜想了想,回答道。
“哦,那,你和那位姑娘没什么吧?”韩善又问道。
“啊?”韩煜怔了怔,连连道,“当然没什么,老爹怎么会这么问呢?”
韩善笑了笑,罢了罢手,道:“没什么,只是爹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一门婚事,只是你娘是大户人家,很讲究门当户对,所以如果不是大家闺秀,你还是不要有什么关系为好。”
在韩煜的记忆里,他的母亲郑淑兰是福建泉州府大士族郑家的千金,与父亲韩善认识的时候,韩善尚且是广东省的地方官。而母亲的弟弟正是十几年后鼎鼎大名的海商集团首领郑芝龙,也就是郑成功的父亲。母亲出生士族,自然对规教礼仪看得相当严肃,韩煜小时候对她是非常畏怕的。
韩煜脸上隐隐有些愕然,他对结婚的事情可没有任何准备的,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最终勉强的“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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