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府一处角落,偏僻的小宅院,院子虽不大但设计极为巧妙,矮矮的围墙只起到一种装饰作用,那墙是一块块石块垒成,虽简朴却别有一番韵味。院中小屋设计极为精致,没有一砖一瓦全部由木制构成,这小屋远远望去就如同在画中一般,与这精雕细琢的兰陵王府有些格格不入,这小屋,并非是建府时便有,而是后人建的。
而建造这间小屋的人也正在此地。
小屋门扉打开,在门口站有一人,那人一袭绿衣,长发仿佛及地,只在头顶有着一缕缕发丝简单挽起缀有小小的玉冠,那玉冠极为翠绿,与衣衫响应。很多人都喜欢因自己名字而决定穿着衣色,例如名中带白喜欢素衣,例如名中有红一身赤色,而这绿衣少年却不是,他喜穿绿,不过名字却是蓝翎。
少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小屋面无表情,只是那眼底有一丝丝恼怒,这女人又跑哪里去了?
次日天明,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阳光洋洋洒洒照入门窗关严实的屋内,屋内虽无很多灰尘,不过在那条条缕缕光线下仍有丁丁点点缓慢纷飞,让这本就氤氲的房间更加暧昧无比。
在这样光线下最适宜的便是沉沉昏睡,那种睡得天昏地暗的感觉真是很好,尤其是身边还有这么完美的抱枕,这么沁人的芳香。
蔡府管家已经在蔡天鹤卧房门口来来回回转悠了一会,心中矛盾是否该叫他起身,少爷从小便听话懂事,从来未有过这个时辰还未起身的先例,而昨夜少爷没用晚膳还叮嘱今早早膳也不用通知他,这该如何是好,少爷饿坏了怎么办?昨日从皇宫回来后,少爷便面色不好,此时别说管家,连那在厅堂里一直等他的老爷和老夫人都十分焦急。
最后挣扎了几次啊,管家终于还是轻轻敲了几下那红木门。
蔡天鹤早就醒来只不过未起身,搂着怀中小人一直贪恋着短暂美好的时光,他知道今日两人还在一起却不知明日何时团聚,如若能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时光停滞,永远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
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蔡天鹤担忧地看着眼怀中人,见她还是未醒,稍稍安心。他知道门外之人是谁,也知道所为何事,只不过不想起身。他尽量将自己声音压倒最低,而后用内力尽量将这小声传到最远。“早膳我不用了,不用担心,稍后我便起身。”
门外管家听到后,幽幽叹了口气便离去。
路友儿不是猪,自然能听到,醒来后看到蔡天鹤,她还未脸红对方倒来一个大红脸。友儿皱眉,自从和蔡天鹤认识后两人便没打过交道,难道这蔡天鹤脸皮薄自己脸皮道厚了?不过……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被男人抱在怀里了,觉得现在也没月兑衣服没做什么事,这样没必要脸红。
突然脑海中正义的声音立刻抽了她一嘴巴,她路友儿到底在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说在古代,在现代这男女抱在一起也不对,这叫滥情,叫滥性!不过……他们也不是陌生人,他们之前该发生都发生了连孩子都生了,虽然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不应该算是陌生人。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自己与蔡天鹤到底是什么关系,很头疼。
说是陌生人吧,还不陌生;说是熟人吧,一年之中才见过三面;说仅仅是普通结识的人吧,两人还曾经**相见;说是一夜吧,还有孩子……真是太诡异了。
“在想什么?”蔡天鹤圆润的声音再她头顶响起。
友儿立刻尴尬,赶忙从他怀抱里挤出来,一下子退到墙边,“那个……对不起。”
“有何对不起我的?”蔡天鹤心中难过,因为他感觉到了她心中对他的排斥,果然……他还是不如其他的人。
“……”友儿语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不过却就是对他有愧疚,这份愧疚到底是因何而起?自己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不过瞬间,友儿便想到了,她是从心底并未接受他,她与蔡天鹤才见面三次,就算是之前蔡天鹤千里走单骑到阿达城助她退敌,不过仅仅只凭这样的交情面对如此之事也会十分尴尬吧。
蔡天鹤叹了口气,果然……最美好的时刻还是她睡着的时候。“我未想到那进入兰陵王府的女子竟然是你。”
他很快转了话题为了逃避这种尴尬,既是他的尴尬也是她的尴尬。
虽然解开了尴尬,不过路友儿却丝毫不快了,心底竟然有种小声音希望蔡天鹤能像段修尧那样没脸没皮,无论自己态度与否都勇往直前,蔡天鹤是小心翼翼的,他小心翼翼试探这她,再发现她有一丝丝反对后,他便立刻放弃,可以说,路友儿有一丝……失望。
“是,就是我。”蔡天鹤已经转了话题那她也不能再纠结于此了,垂下双眸,她竟然也被蔡天鹤染上了一丝忧郁,没错,就是忧郁——那种彼此试探,那种欲言又止。
“皇上说你们的大婚日子是七月初八,快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已经离开大床,友儿才发现原来两人此时衣着整整齐齐。
友儿突然失笑,之前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蔡天鹤能像段修尧那样强取豪夺?不,蔡天鹤永远都是理智当行。“是啊,快了。”
友儿也下了床,在床上更为尴尬。走到蔡天鹤的对面坐了下来。面前桌子上有茶具,茶壶中有茶,友儿伸手倒在被中,拿起这丝丝冰凉的茶仰头喝下。
“友儿不可,这茶是昨夜的,喝隔夜茶对身体不好。”蔡天鹤赶忙阻止,面上满是焦急,想要抢下那被子却在手马上要到达友儿手上之时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不知该怎么碰她。
友儿看着面前那骨节分明修长白秀的手指,心中莫名的伤感,那伤感犹如辣椒一样在她鼻腔突然冲出一股酸流,眸子中竟然有呼之欲出之物。友儿赶忙回身,她莫名其妙的哭,不想让蔡天鹤见到。
眼圈通红的路友儿迅速转身,蔡天鹤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心中一紧,难道是自己做的不对让她难堪?
勾唇一笑,那抹笑容倾国倾城,却也苦涩难咽,蔡天鹤痛恨自己为何就学不来那段修尧的没脸没皮,他知道如若此时段修尧在,定然一把将友儿抱住,无论她如何反抗,无论她如何谩骂,他都会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和入城墙般厚的脸皮将这逆境变为顺境,为何他不行?
段修尧是聪明人,他不在乎经过,只看重结果,他说出的话绝无废话,他开的玩笑也有目的,这些,蔡天鹤都知道。他是鄙视段修尧的,但是此时却十分羡慕段修尧。
蔡天鹤咬了咬牙,双手一抬想学着段修尧厚脸皮将路友儿抱住,无论她是否反抗,他都要紧紧抱着她说些不要脸的甜言蜜语,一定要这么做!但是……
举起的双手又瞬时放下,他……还是做不到!
蔡家为书香门第世代为官,他蔡天鹤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根本做不出这等厚脸皮之事。算了,如若今日真的做了出来,怕是他就已经不是蔡天鹤了。
友儿背对着他心中波澜起伏,她在等什么?等他从背后抱住她?等他对她甜言蜜语?她在想什么啊,为何这么恬不知耻?想要却还端着架子,永远等男人来做死皮赖脸的人……不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心中为何暗暗希望蔡天鹤逼迫她呢?啊!真是乱死了!
可惜,房间里的男人是蔡天鹤,而非段修尧。
等了很久,友儿已经平稳了情绪,深深呼一口气,带着些许失望转过头来,她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到蔡天鹤脸上的懊悔,其实刚刚他一直在挣扎,在礼教和爱情之间苦苦挣扎,最后就在爱情马上胜利的一刹那,友儿转过头来,顿时,礼教又重新占据熬头。蔡天鹤又变成了那个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蔡天鹤。
“你应该能猜到我并不想嫁给宫羽落,他自然也不想娶我,这些都是交易,那宫羽落依然是个断袖。”友儿的声音幽幽响起,蔡天鹤竟在这话中听出一丝哀怨的成分。
“嗯,我知道了。”蔡天鹤点头答应,其实细细想来应该也能猜到,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自己对友儿确实是一见钟情。但那时情况特殊,而友儿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的独特女子。
“因为我被皇上控制了,要么嫁给皇上,要么嫁给宫羽落,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蔡天鹤点了点头。
友儿吃惊,“你知道什么?”
蔡天鹤抬眼无比留恋地看着友儿的小脸儿,那如深潭般幽静的眸子有一丝哀伤。“因为你手中的火炮配方,皇上根本放不过你,皇上与宇文怒涛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你回到阿达城便是让宇文怒涛如虎添翼,所以皇上不会放你回去。”
宇文怒涛垂下眼看盯着面前的茶壶,皇上与宇文怒涛的矛盾实质上已经白炙化,南秦国北方沿线的三大边防重城,除了阿达城外,北城和轩辕城主帅皆接到皇上圣旨时刻监视阿达城动向,一旦有何不妥立刻发兵镇压,而自己在阿达城中埋下的“鹰使”便是当年接到秘密圣旨而后设置的。
“宫羽落与你大婚确实是最明智的作法,一来日后真要有些舆论,也是由你和宫羽落承担,进退有路,二来控制了你,自然得到了火炮配方将来也可针对之前的配方改良用来克敌。”蔡天鹤声音平静。
路友儿一丝苦笑,“原来你们都知道,段修尧也知道,你蔡天鹤也知道,想必宇文怒涛自己也知道吧,难道这些都如此浅显易懂?皇上用这么简单的手段难道真能达到目的?”
闻此,蔡天鹤笑笑,“友儿,你把这些都想得太简单的,就像我们行军打仗,无论双方情况如何变化,永远是使出那十大兵阵,例如人们行事,如论事情有多复杂也离不开那简单的三十六计,只不过在那简单的计谋之外包裹了无数障眼法罢了。”
友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确实,百变不离其中,这便是真理,撇开了种种假象,其实操作这冥冥之中的事情规律永远是几种而已,这便是前世所说的“哲学”吧。
“友儿你真的懂了?”看友儿的样子,蔡天鹤问。
点了点头。“真的明白了,世间万物冥冥之中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就是因为这些一时间让人模不透的障眼法,以及不同规律的搭配所以才成了千奇百怪时深时浅的万事万物,如若将整个事件看透了,剥皮去骨,其实道理都很浅显,也可以说最浅显的道理才是真正根本的道理。”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前世大学的必修课,之前不甚了解,只是为了考试硬记与脑,此时真正经历了众多事情才真真了解了这抽象的理论为何值得人们去研究几千年。
蔡天鹤有些惊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路友儿,令后者有些尴尬。友儿有些羞红,她知道蔡天鹤对她大加赞赏,不过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真是当之有愧。
“友儿,你变了。”蔡天鹤的声音幽幽响起。
有的一惊,猛地抬头,“变了?”
“你的容貌成熟了,昨日交手我知道,你的武功增长了,如今思维也敏锐了。”蔡天鹤笑笑,那是一种包容的笑,也是一种伤感的笑,他觉得自己和路友儿越来越远了。
那个心心念念的小人儿如今在自己面前却让他无比无力。
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段修尧这人并非如表面那样浮夸肤浅,不然也不会七岁成了京城首富段家的家主,他的思维缜密目光长远,友儿你来说说昨日段修尧给你制定了什么计划?”
“啊……计划……”友儿有了一丝犹豫,蔡天鹤怎么一下子便猜到了段修尧给她制定了计划,昨夜段修尧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说给第三个人听,她……应该说给蔡天鹤吗?
蔡天鹤心中猛然一紧,那一下撕痛就如同当胸被人猛刺一剑,疼入骨髓!
如果说刚刚他与友儿之间有些裂缝,此时这缝隙已经凭空撕开丈余!友儿离他,越来越远了。
敏锐地发现蔡天鹤面色一白,路友儿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她怎么能对蔡天鹤如此,当年他几天几夜赶去阿达城救她,此时自己竟然在伤他的心,快些说吧,但愿亡羊补牢,“那个,我告诉你……”
“不用说了,想必段修尧的方案定然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蔡天鹤笑笑,很是苦涩,他不知皇上急招他回来何事,昨日与皇上密谈,也是皇上说了说朝中动向让他发表言论,而他自然是拿捏着分寸谈了一些。与皇上交谈,浅了不行,深了不行,还要时刻试探。
“不,这件事还是和你说吧,那个……”
“友儿,”蔡天鹤伸出那修长的手挡在友儿面前,“我不想听。”
“为什么?”虽然口中这么问着,路友儿其实知道他为何不想听,如若自己是他也定然也生气了吧,“刚刚是我失言,你别生气了好吗?”
蔡天鹤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门推开,门外无人。“你回王府吧,未来所做之事只要遵循段修尧所说定然能成功。”
友儿也站起身来,“你都没听是什么计划……”
“我不用听,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也快回轩辕城了。”蔡天鹤站在门口,那意思便是要送客。
友儿慌了,她知道蔡天鹤生气了,刚刚确实是她不对,“你听我解释,刚刚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友儿大眼睛转了一下,瞬间便想到个借口,“是当时段修尧说的太多了,你知道我口才不好不知从何说起,自然要想一想。”
蔡天鹤轻笑出声,那声音不再圆润却带嘶哑,“友儿你错了,你不止口才不错,如今你也很聪明,这转念之间便想好了借口,可惜,你却骗不了我。”如果他真的听不出多好,如果他真的能信,多好?
长叹一口气,这些他怎会不知,如若连一个小女子的谎话也能将他瞒住,他还如何常年镇守在那危险的边关重城?
路友儿面色苍白,冲了过去,“你不要这么对我好吗?刚刚是我错了,我承认我有一丝犹豫,段修尧确实和我说过这些绝对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别解释了友儿,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的每一个字就想一根利箭,你的话我听在耳中就如同被万箭穿心。后半句话蔡天鹤并未说出,但是心中却如此想。
路友儿一下子抓住蔡天鹤的手,“如果你不听我们永远都有误会,那些矛盾全是因为这闹情绪的不听而来,我们别产生这样的误会可好?”
蔡天鹤苦笑,努力挣月兑友儿的手,却发现她用力之大竟然让他挣月兑不开,友儿的小手冰凉,让他心中产生出浓浓心疼及怜惜,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尴尬的位置,最后以咬牙还是挣月兑开来,“误会也好,矛盾也罢,反正你我将来不会有任何关系了,无论你路友儿选择谁,都与我无关。”
无关!?
路友儿瞬间面孔更白,蔡天鹤竟然说与他无关,是不是他不要她了?“你……不要我了?”
蔡天鹤听后一愣,而后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他内心告诉他去求友儿,而多年习得的礼教却不让他去这么做,这是文人的傲骨。
路友儿一下子抱住蔡天鹤,死死抱紧他修长挺拔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前,“蔡天鹤,求求你别吓我好不好?我……是我错了,是刚刚不应该犹豫,我……是我的错。”
蔡天鹤没有任何动作,低下头定定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子,唇角的笑意更深,眼中的伤痛也更深。路友儿你真真是个残忍之人,给不了我什么却还要这么藕断丝连的生生折磨我,你身边的能人异士如此之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为何你还要这样?
虽然一再在心中放着狠话,那手,还是忍不住抬起慢慢落在路友儿的头上,那光滑柔软的发丝让他一模再模,未来也许没有机会这样了吧。
路友儿猛地抬头,“你要怎样才可原谅我?”
蔡天鹤低头看着友儿,那平日里粉女敕的小脸儿此时已经苍白,那双明亮的大眼里已经泪眼婆娑,忍不住抬手抹去她面颊的泪,吐出的话语冰冷又无奈。“路友儿,你想让我蔡天鹤如何?这样苦苦迷恋你,好玩吗?”
“我……”友儿顿时语噎,让她说什么,细想下自己如今也确实可耻,明明已经有了男人却对蔡天鹤纠缠不休,她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让她放手,她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友儿直直望着蔡天鹤的眼,那双眼入幽潭般沉静,那深深哀伤隐在其中。
“你不知道?”蔡天鹤反问。
“我……我……”路友儿慌了,她知道,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收了宇文怒涛的冰玉牌,承认了血天的身份,还有段修尧……她该怎么告诉蔡天鹤,难道直接问他自己已经有三个男人,他愿不愿意?这样的话她问不出来。
蔡天鹤已经不知第几次苦笑,“又犹豫了,友儿,这些太为难你了,不要犹豫了,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一些不舍,不过那也紧紧是不舍罢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想和我继续做朋友,但是做不得爱情也别提什么朋友,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蔡天鹤一顿,路友儿赶忙抬头,此时蔡天鹤无论说什么,她路友儿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但是她却又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
蔡天鹤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平静中带着陌生,那种陌生仿佛在说一件与她和他都无关的事一般,冷入骨髓,“我想要的就是,放开我,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别生生折磨我,让我回轩辕城吧。”
之前被迫去轩辕城是因为宫羽落的咄咄逼人,此时去轩辕城确实为了躲避她,也许,轩辕城才是他蔡天鹤命中注定之所。
路友儿心中剧痛,那种痛像是被人挖出一块血肉般,她不知该怎么办,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宇文怒涛饱含热泪的呼唤她,血天以命救她,段修尧以百年段家基业为赌注帮她,她……何德何能?
难道她就这么离开?她不知道自己对蔡天鹤到底怎么想,不过她却知道,她不想让蔡天鹤伤心,不想看到蔡天鹤孤身一人远走轩辕城……再次抬眼定定看着蔡天鹤,“我路友儿是贱人。”
蔡天鹤一愣,眉头紧皱,“友儿休得胡说,你就天下最好的姑娘。”
“不,我是天下最无耻,最下贱的女人。”眼神未变,却坚定异常。
蔡天鹤猛地将她从怀中拉出来,双手紧紧抓住友儿双肩,“胡说什么,友儿你到底怎么了?”
友儿缓缓垂下头笑笑,“连着和五名男子苟合,连孩子父亲的身份都不知,无论谁听到难道不会这么评价我路友儿?此时如在江湖中传扬开来,你猜江湖人会怎么评价我路友儿?蔡大军师,你睿智过人受天下人曾赞不会不知吧?难道你觉得人们会赞叹我路友儿舍生取义救了你们五人性命?不!”
蔡天鹤面露窘色,头微微侧过一遍。
根本不用蔡天鹤的回答,友儿的声音有些低吼。“他们会说——不愧是路琳琅的女儿,够下贱,够,够无耻……”
蔡天鹤长臂一伸将友儿抱入怀中,以吻封唇,截住了友儿接下来说的话,他知道她接下来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都是谩骂自己的污言秽语。
友儿没有反抗,默默承受蔡天鹤的吻,眼泪慢慢流下,沿着面颊一路滴下。
“对不起。”蔡天鹤将友儿紧紧抱住,那声音低沉嘶哑。
靠在蔡天鹤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的香气,感觉到这怀抱是这样陌生,没有丝毫踏实感。
“啊……少……少爷……”门外一声惊吼将两人吓了一跳,蔡天鹤赶忙右手一挥,一股气流由手臂发出,那是内力外化,而那敞开的门瞬时合上。
抱着友儿的手臂还是未动,蔡天鹤将脸缓缓放在友儿的头顶,面冲门外,“永利,告诉老爷和老夫人,午膳我也不去正厅用了……哦,对了,让厨房将午膳送到我卧房,两人份。”
“是……是少爷。”门外那小厮回答完便哒哒哒跑了,那脚步极为慌乱,能不慌乱吗,自己家从来不进的少爷竟然在屋里藏个女人,光明正大开着门还抱着这女人。
蔡天鹤刚说完午膳,路友儿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非常窘地将头深深埋入蔡天鹤怀中,方才响起自己昨天晚膳就没用,自己来的时间……相比蔡天鹤也没用晚膳。
赶忙抬头,“你饿不饿?”被泪水冲刷后的双眼明亮异常,那小脸满是关切,这关切之情绝不掺假。
蔡天鹤突然失笑,随后又叹了口气,之前觉得自己很有理,觉得自己很委屈,不过刚刚友儿说出了她的心声他才方知,委屈的不止自己,还有友儿,还有宇文怒涛,还有血天,还有南宫夜枫,还有段修尧,他们几个有谁能说自己不委屈?
“友儿,你听说过红线传说吗?”蔡天鹤低头看着她。
友儿的淡淡小眉皱起,在现代确实听过红线传说,难道这南秦国也有红线传说?“是月老的红线吗?”
蔡天鹤笑着点了点头,也许在我们六人初相见之时,我们六人的红线便被打乱了吧,这些事情发生后,我们六人已经注定了要纠缠一生了。
友儿微微点了点头,眸子定定看着蔡天鹤胸前衣服上的一道褶皱。是啊,当她来到这陌生的时空便认识被俘的五人,而当时自己却没好方法救他们也只能用最低级的方法,当时虽然心里难受,不过好歹也是现代人,也没有那种没了贞操就要死的冲动,她逃了,认识了林清然,几个月后竟发现怀孕,六人再次相聚。她又逃了,以为逃到苍穹国便永远见不到他们,没想到到了阿达城竟发生战争,本以为与其他人再也聚首,没想到却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此时除了南宫夜枫尚未见到,其他人的命运又重新与她的命运纠缠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命?他们也许此生注定纠缠不清!
友儿恍然大悟,怔怔然,“你……你不在乎?”她不知用什么词语去描述他们之间这种糜乱的关系。
蔡天鹤笑笑,捧起她的小脸儿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你后悔救了我们吗?”聪明人不用多说废话,他自然知道友儿指的是什么。
友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一下蔡天鹤却猜不出了,“到底是后悔还是不好后悔?”
友儿突然狡黠一笑,“救下你们我不后悔,不过在救人的方法上我真真后悔了!”
“哦?但闻其详?”蔡天鹤一挑眉,他都没想到如何在所有人安全的情况下得救,难道这友儿就能想到?他还真是好奇。
“我当时应该以死相逼拖延时间,之后找机会去把你们放出去。”
“以死相逼?”蔡天鹤皱眉,“你师姐们会相信吗?”
友儿赶忙摇起白女敕的小手,“你误会了,我不会做戏,而是真的以死相逼,如果她们坚持伤害你们我就自尽!”
又一个缠绵的吻落下,在一声轻笑后结束。
“傻瓜,为了五个陌生人值得这样吗?”蔡天鹤宠溺地看着她,将她拉到桌旁。
“你们五人是无辜的,如果看着你们五人因我而死,那我路友儿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世界上?”友儿认真地看着他,在他的引导下坐了下来。
“傻瓜,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你来给我讲讲你除了扬州所发生的一切吧。”他想知道她的一切,上一次见面因为来去匆匆无法交谈,此时他定要问清楚。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路友儿正欲开口,随后又停止,茫然看着蔡天鹤,而后者则是淡定帝站起走到门前,开门接过食篮而后马上关上了门,门外是管家亲自来送的膳食,而友儿从那一闪而逝的门缝中仿佛看到了位……老夫人。
“是谁?”友儿问。
“是管家来送饭”蔡天鹤随意回答。
友儿点了点头,她知道蔡天鹤不愿多说,便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蔡天鹤将一样一样菜肴在桌子上摆好。
蔡天看着友儿一笑,“吃完饭给我将还是边吃边聊?”
“这就说,说完了我还要回去,现在已快午时了,王府人不知我出来,而且他们也不知我在京城有熟人,如若他们发现了,虽然你不在乎,但也得考虑你们蔡家人啊。”友儿轻声说,面色严肃,这也是为何她隐瞒的原因,她知道一会蔡天鹤定然舍不得她离去,但是此时根本不是两人叙旧的时候。
蔡天鹤并未多做惊讶的神色,也没表示任何不解,这些,他自然早就想到,笑着点了点头,“友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让我怎么舍得放开你?”
友儿狡黠一笑,冲他抛去个媚眼,“那就别放开了,反正即便是你放开我,我路友儿也不打算放过你,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了!”刚说完,便觉得有些窘,这些话她怎么随口就说出来了,刚开始只是为了应景,不过说出来才发现,这原来是……自己的心声。
一个大红脸,友儿低下头,她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此时和那油嘴滑舌的段修尧都可以一拼。
清朗的小声洋溢在室内,蔡天鹤将空了的食篮放于一侧,“我蔡天鹤永远是你的,永远是你路友儿一人的。”说完后,非但没甜蜜,反正有一丝忧伤,那是心底的一抹酸楚,如果友儿也是他自己的就好了。
友儿肚子又咕咕叫了一下,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夹起菜吃起来,吃了几口便开始将她从怎样从林府逃出来,又怎样周转租一辆马车,怎样到阿达城仔仔细细将起来。
路友儿讲得神采飞扬,她觉得这一切她做得特别棒,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反之蔡天鹤面色却越来越阴郁,原来她被人骗去青楼……原来云陌曾经差点拐跑……原来她差点让人轻薄……原来她被迫杀人……
怪不得那么单纯善良的友儿可以有种种算计,怪不得她有了顾忌,怪不得她眼底也有了不该有的沧桑。
“对不起……”淡淡话语从蔡天鹤口中说出,友儿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说出话搞不好就要煽情,但是心中那抹触感让她一次次想流下泪来。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我给你继续讲吧。”
友儿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清茶饮了几口,而后便把后面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从宇文怒涛找到她到送给她冰玉牌,从宇文怒涛中箭到生命垂尾迫使友儿挑起大梁,从蔡天鹤离去到她被血月劫走,从再次见到血天到被逍遥子劫去,从血天身负重伤救她到回到阿达城,慢慢的讲着,语调平稳,但每回忆一件事友儿心中便起一次波澜。
蔡天鹤静静听着,没有打算,他心疼,友儿受的苦,他有嫉妒,宇文怒涛和血天竟然能在友儿最关键的时刻与她在一起,而自己却离她那么远。
讲完这些,友儿顿了一下,刚刚那时而痛心时而温情的表情逐一隐去,换上一副空前认真的神色,她双眼炯炯盯着蔡天鹤的双眼,那眼神极为狠戾,樱桃小口微启,吐出的字句皆冰冷。“接下来我要给你讲的便是段修尧的计划。”
蔡天鹤的眉头慢慢皱起,他感觉到周遭气氛的变化,看来这计划……非同小可。
蔡天鹤曾经猜想了一切,却从来未想过段修尧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深沉的可怕!这段修尧是商场中狠戾的绝色这是众人皆知,但他可怕的头脑如若真的用在其他领域,那恐怕……这段修尧立刻便能称霸那个领域!
段修尧,此人万不能小看!
当友儿讲完最后一句话后,语调颤抖,并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她在心惊!当时她听到这计划时更是害怕,此时已经缓了许多,不过想到整个计划的严重性,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蔡天鹤重新倒了杯茶给友儿递过去,友儿结果茶碗,那茶碗中的水几乎要洒出来。
蔡天鹤看着友儿,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这是让友儿月兑离险境的唯一方法,没错,段修尧他想到了!做到了!但是……他蔡天鹤为人臣子,他应该怎么办?难道要看着这可怕的局面在南秦国出现?
友儿喝了两口茶,终于将心中震惊压下,抬眼看向蔡天鹤,这也是她之前为何犹豫告诉蔡天鹤的原因,因为这是一个抉择,一个人生中的大型抉择,也许因为这个抉择便会改变他蔡天鹤的一生。
段修尧制定和加入这个计划之时,就已经将自己段家百年基业以及富可敌国的全部家产做了赌注,而她友儿自然也是用她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蔡天鹤能如何决定。
蔡天鹤面容平静,不过那薄薄的嘴唇此时有些泛白,他的嘴唇一直在抖。
最终长叹一口气,“友儿,这边是你刚刚犹豫不告诉我这计划的原因吧?”
友儿点了点头。
蔡天鹤紧紧闭上双眼,而后又缓缓睁开,“谢谢你,友儿,我蔡天鹤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
“没……没有啦……”友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当大眼垂下之时,那眼底闪过一丝痛,她心疼蔡天鹤,她真希望蔡天鹤不知道这一切,也永远不会面临这些抉择。
“菜凉了,吃饭吧。”蔡天鹤执起快了夹了菜,友儿知道了蔡天鹤的决定了。
逃避!
嘴角无奈地勾起,古人最终是的便是忠孝,而蔡天鹤如若真的支持了她,那便是不忠不孝,她不能自私的考虑自己的利益而陷蔡天鹤与不义。
执起筷子,友儿也将那菜肴一一送入口中,只不过那精致菜肴在友儿的口中毫无滋味,食如嚼蜡。
……
友儿盲目地在街上走着,此时是午后,用过午膳友儿便从蔡府出来,出来的方式还是翻墙,她猜到自己在门缝中看到那慈祥的老妇人定然是蔡天鹤的母亲。
友儿心痛,那慈祥的老夫人用包容的验光看着自己,而自己却给她的儿子出了个那么大的难题,却让他们蔡家陷入危险,她路友儿真的……不是人!
长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是她前世缓解压力的方法,没想到来了古代也适用。
慢慢走着,散步者,看着这南秦国街道,街上行人很多,来来回回都有自己的目的,有自己的轨道,只有路友儿不知自己的前方到底在哪,不知自己未来所做的事是对是错,不知出了这么做她还有什么路可以选择。
道路两边有摊位买卖货物,而这些摊位的身后便是一幢幢高楼房屋犹如现代的百货商店一般琳琅满目,这个,叫坐商。
南秦国的经济繁华,尤其这京城更是整片大陆最为繁华的都市,这道路两边的高楼房屋也异常精致,每一家都在门口悬挂这旌帘,那帘上写着商铺名号以及所经营买卖的名称。
放眼一望有差不多三分之一旌帘上竟然写着大大的“段”字,可见段家在京中的影响力甚大,这计划如若真的失败,那段家……
甩甩头,友儿决定不再考虑这些,之前她已经劝过段修尧了,而段修尧却打定了主意,她也没办法。
突然抬眼,看到一个小门帘的商铺门外挂着一幅与众不同的旌帘,旌帘是粉红色,用红色丝绸滚边,颜色搭配的好生雅致,明白白地告诉这家实在做女人生意,但是到底在做什么呢?胭脂水粉成衣料子都可以写出来,为何这家店却什么都不写,那样它如何去招揽生意?
怀着好奇心,友儿慢慢走向这家店,一入店便问道沁人的花香,友儿确定了心中所想,看来这家店确实是专门为女性而开的店。
店内无客人,见友儿进来,立刻从旁边走来一位女子。
说是女子应该有些过了,虽然风韵犹存,不过她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岁,那双精致的眼睛中满是精明,看来这女子不是老板就是掌柜。
“姑娘是第一次来店里吧,眼生的很,奴家是这家店的老板,姑娘可以称呼我为云娘。”那女子开门见山,语气没有特别的热络,却也亲切。
“云娘您好。”友儿笑笑,环顾了四周,淡淡小眉皱起。“不知贵店是做哪方面生意?”
太奇怪了,整个店里雅致的很,墙上有花草美人的字画,看笔法应该都是女子,因异常娟秀,再来一旁的百宝阁上摆着小饰品,晶晶亮亮做工精美,但却又不像卖饰品。
云娘一笑,“姑娘随我来。”说完便转身入了里室。
路友儿不淡定了,十分不淡定!
她满面羞红,她想尖叫,她想立刻用轻功飞出去!
太尴尬了!十分尴尬!这里竟然是……
用现代话说,就是专为女性所开的成人用品商店!
友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图以及各种道具,嘴巴大张,甚至可以塞下一枚鸡蛋。而云娘在一旁早就见怪不怪地掩口而笑。
“云……云娘,对……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路友儿结结巴巴地说着,转身就跑,而云娘也不多做挽留,还是亭亭而立掩口而笑。
友儿一个转身不小心碰到一处柜子,而柜子上的小架子一倾泻,上面的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立刻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友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这一切真实丢人!
“没关系,姑娘若是赶时间就现行离去吧,云娘自己来收拾便可。”云娘也不恼怒,还是那番柔和淡定。
“那怎么行?”友儿赶忙蹲子开始帮她整理,当拿起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环时愣了一下,她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也应该表示一下才是,在现代,如若去了那家店麻烦了店主或者售货员却没买东西一般都要招人白眼,有的严重者还会被人谩骂,而此时她能做的就是买下这枚漂亮的指环。
话说这指环闪闪发亮,而正中央还有一个小小镂空,真是别有心意,不过……为何这指环内侧还有一些小小的疙瘩?
云娘也蹲子开始捡起商品,抬眼一看,正见到友儿拿着那银环发愣。
“姑娘很喜欢?”柔和的声音响起。
友儿点了点头,“嗯,请问云娘,这个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
路友儿睁大了双眼,尼玛!这个破指环五十两银子?上面两个宝石美玉都没有竟然五十两银子?在现代的金子银子都是按克算钱,这古代银子也多得是,这中间镂空确实巧妙不过最多用上1两银子,为什么就要卖这么贵?
看来这云娘不动声色在砸她冤大头!
虽然如此,友儿还是一咬牙掏出银子交给了云娘,气愤地拿着破指环转身就走。
“哎哎,姑娘,你别走啊。”云娘叫住她。
友儿没好气地转头,“买都卖了,钱也花了,我不走干什么?别的我可买不起,这么小的东西就五十两!”
云娘扑哧一乐,“嫌贵啊?”
友儿哼了一下。
云娘哈哈大笑,毫无形象可言,让友儿一愣。
好一会云娘才缓了过来,掏出方向的丝巾擦了擦那眼角,眼角的鱼尾纹因为刚刚的大笑更深了,“姑……姑娘,这环儿可是个好东西,很罕见的。”
友儿一愣,拿起那银指环又看了一看,这银子就是普通银子抛光,确实很亮,不过银锭抛光了也这么亮;这工艺……好吧,除了那个镂空小孔和里面的小疙瘩,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工艺可言。
云娘过来,在友儿耳边窃窃私语,不一会,友儿手一松差点将那小环儿扔出去。
“别仍,很贵的!”云娘赶忙喊。
友儿这才拿住,不过顿时觉得那小环儿烫手的很,她刚想和云娘商量能不能退回去,不过……马上一双大眼突然一亮。
再次看向那银环之时,双眼放出诡异的光芒,这环儿……不正是她下一步控制宫羽落的利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