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院本就是宇文怒涛放在苍穹国都城上京的秘密据点,不光是苍穹国,连北漠国与达纳苏国也有阿达城的细作,只因这阿达城是四国的的交汇处,确确实实的弹丸之地,南秦国早就不甚管理阿达城,这阿达城似乎早已成为一个国中国。
能周转于这片大陆四大国之间,阿达城的存活并非幸运,而是时刻掌握着各国动向,最早最准备做出判断及应对政策的结果。
而这个柳府便是宇文怒涛设在上京的据点。
苍穹国的户籍政策虽然看似宽松,却是外松内紧,接受的同时还需要原国籍的户籍身份,只有这户籍身份与所申报的身份相同,才能真正申请份,而柳如心的身份在阿达城不算秘密,如若再制造身份怕是要弄巧成拙节外生枝,柳如心便破天荒地用了本来身份,而苍穹国上京竟然很痛快地接受了,不知是这审批部门玩忽职守还是这纳兰冲有自信无人可在他的地盘探得消息。
无论是何原因,柳如心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拥有了苍穹国身份。
路友儿靠着躺椅上休息,闭上双眼听着柳如心的介绍,外面的隐隐听到嘈杂,怕是御林军已经进入院子到处搜了。
“柳姐姐,这密室会被找到吗?”友儿睁开双眼,担忧地看着柳如心,小声的说,深怕外面听见。
路友儿有些尴尬,因为她总是情不自禁想到之前在正南王府柳如心亲了她,柳如心不会……有同*性恋倾向吧?
“哦,对了,柳姐姐,你武功高强,之前我竟然不知,那时候班门弄斧地以为在大街上救你,让你笑话了。”友儿想起之间两人相见之时,那时候清和公主欲为难柳如心,而自己情急之下伸手相救,原来柳如心的武功竟然如此强。
柳如心想到之前的种种,缓缓垂下眼,胸中有些烦闷,自己心中何时有了一个女子身影?也许就是那时吧。
“没有。”
柳如心面色有些不好,垂着眼一动不动,愣愣盯着桌上放着的茶碗,平静的眼底却又仿佛波涛汹涌。
友儿缓缓闭上眼,总觉得……柳如心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吗?柳如心真是个奇怪的人物,按理说她是宇文怒涛的青梅竹马,而自己抢了她的青梅竹马,她应该恨自己才是,但从任何角度看都丝毫没看出她的恨意,相反,她还亲了自己,真是太奇怪了。
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去解,宇文怒涛是她的!永远都是!虽然她性格软弱却不代表事事退让,有些事是能退让的,有些事坚决不能!
外面声音持续吵杂,御林军的搜索还在继续,苍穹国的御林军与他国的不同,从来不去做那些欺软怕硬之事,搜索一直在继续,但却听不到砸坏打坏家什的声音。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御林军离开了,她暂时安全了。
密室中的两人都未动,室内还是静静的,气氛诡异。
柳如心睁开双眼的瞬间,已经挣扎了千百回,命运如斯,还有何可挣扎的。“搜捕的御林军走了,最近几天风声甚紧,过几日便会找机会带你回阿达城,这期间你便在这密室中吧,你身后小门便是净手之处,三餐我会亲自送来,你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神色清冷,已经全完没有了之前的惊喜与热情,判若两人一般,让路友儿模不到头脑。
不过模不到便不模,如若是常人,友儿定然要抓住她询问原因解开矛盾,不过对柳如心,她没这心思,两人关系尴尬无比,这些矛盾是无法解开的。
墙体缓缓而开,墙的另一侧正是刚刚的衣柜,柳如心挺直的身姿走了出去,再也未回头。
苍穹国皇宫。
御书房中纳兰冲大发雷霆。
“什么?没找到?你们这群废物!屁大的上京竟然找不到人?”
“属下该死!”几个侍卫首领皆跪地,心中对自己处境担忧,皇上苛刻无比已公认,如今这情况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他们了。
果然,纳兰冲的眸子已经暗得发黑,那眼白带着丝丝血色,“拖下去……”
“哥哥,不许!”纳兰宁晔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盛怒的纳兰冲的胳膊,“哥哥,找不到友儿姐姐就让他们继续去找,不能这么轻易杀人。”
“为什么?”纳兰冲一愣,未曾想到自己妹妹能阻拦。
宁晔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叹了口气,“你们下去吧。”
跪地之人都没敢动,深怕再惹怒皇上半分。
“哥哥,你让他们下去。”宁晔抱着纳兰冲的胳膊撒娇。
纳兰冲无奈,点了点头,“下去吧。”
侍卫们惊讶,却不敢表露出其他表情,扣了恩便有序地退了出去。
见他们出去了,宁晔放开纳兰冲的胳膊,并推纳兰冲坐在椅子上。“哥哥,处死人也要有处死人的理由,小罪则罚,大罪则死,却不能动不动就让人掉脑袋,你这样和当初那些奴隶主有什么区别?”
纳兰冲一愣,“宁晔,你觉得哥哥昏庸?奴隶主当年可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人,杀人手段何其残忍,难道哥哥也这样?”
“但是哥哥你要知道,当年的宆地没有王法,但如今是有了,如若作为皇上的你都不遵从王法行事无论大错小错都要以生命为代价惩罚的话,还立王法做什么?还设监狱做什么?还要衙门来审案做什么?所有监狱都改为刑场直接处死就好了。”
“宁晔,你说什么呢?”纳兰冲大怒。
“我说的是事实,哥哥,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人的生命是最可贵的,不分贵贱。”
纳兰冲皱眉,“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是友儿姐姐。”宁晔丝毫不退缩,“哥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这一生不会有做错事的时候,错一点就死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那人这一生就不用活了,生下来不久就得死。错了是要改的,但你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别人,长此以往,还有几个活人?
哥哥,你用这么多手段吸引人口来苍穹国安居乐业,难道是来让他们送死的?你真觉得你这么杀啊杀的,还会有人喜欢来宫中当差?难道有人生下来就想死?你知道现在你身边人都胆战心惊吗?你现在和暴君一样,不比奴隶主文明多少!”
“你放肆宁晔,你就这么和哥哥说话?”纳兰冲拍案。
“就是因为你是我哥哥我才说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当初如若奴隶主善待奴隶,也不会有那么多奴隶跟着你造反,哥哥,虽然我不说,不过这几年来,你的脾气越来越暴,越来越没有容忍性,你手上无辜的生命越来越多!就是你是我哥哥我才告诉你,因为我不希望有一天会有一群人像当年推翻奴隶主一样推翻你!”
纳兰冲神色顿了一下,企图再次拍案的手也缓缓落在桌子上。
“哥哥,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道理你应该知道。如若不知道,你就想想当年奴隶是为何要推翻奴隶主,是怎样推翻奴隶主的。”
纳兰冲的眼神愣住了,思绪飞回很远,飞回他出生的家族,飞回他童年的锦衣玉食,飞回家族受人迫害卖身为奴,也飞回了当年如何受奴隶主压迫,又如何推翻了奴隶主通知。思考着宁晔刚刚的话,口中喃喃,“民如水,君如舟……比喻的确实恰当。朕每日想的都是如何当苍穹国壮大,如何让子民安居乐业,却没善待身边之人,他们也是子民,朕这样确实与当年的奴隶主一般。”
宁晔没想过哥哥能这么快接受她的劝告,一切如梦一般,一下子扑到纳兰冲怀中,撒娇着。“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我就说嘛,哥哥一定能听劝,姐姐不信,还是我赢了。”最后半句话是她嘟囔出来的。
纳兰冲将宁晔从怀中拉出去,“你刚刚说什么?”
宁晔赶忙用手堵住嘴,“没什么。”一双璀璨的蓝色大眼睛心虚地飘向远方。
“快说!”言辞激烈。
宁晔在他压人的气场下,一会便投降。“我说就是了……是……友儿姐姐和我说的,刚刚我劝你的话都是友儿姐姐之前和我说过的,还有那民如水,君如舟的学说,刚开始我还不懂,但是经姐姐解释后就越来越觉得贴切,哥哥,你觉不觉得姐姐很聪明?”
纳兰冲一愣,“该死的路友儿,抓到她定然让她生不如死。”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不过眸子已经越来越淡,那便是他逐渐平缓情绪的反应。
宁晔也幽幽叹了口气,低下头喃喃自语。“都怪我,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那么设计姐姐,姐姐不会离开我的……”
想到这件事,纳兰冲更是愤怒,“纳兰宁晔,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做出那般不知羞耻之事,你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吗?”
“哼,哥哥你还说我,友儿姐姐是多好的女子啊?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做妹妹的当然要为哥哥的终身大事操心,你看看你后宫那莺莺燕燕,无论从美貌还是品性哪个有姐姐的一半?哥哥的眼睛还不知被什么迷了就是看不到姐姐的好,我能不急吗?我简直急死了!”
“那你一个姑娘家也不能做出那样的事!”
“哥哥,只要你上了她,她就跑不了了!友儿姐姐有什么不好?容貌倾国倾城性格温和柔顺,满月复诗论有大智慧,会各种各样的知识仿佛万能,如果说她天下第二便没人能做这天下第一女,姐姐做我们苍穹国的皇后又什么不好?”宁晔气得直蹦。
纳兰冲摇了摇头,无奈道,“宁晔你还小,你不懂,这男女之事并非要长的漂亮才行,也并非聪明才好。”
“那要什么?”宁晔不解,眨着蓝色大眼迷茫看着纳兰冲。
“要一种感觉,那种独一无二舍我其谁的感觉,那种时刻牵动……”纳兰冲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
独一无二、舍我其谁?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心中除了宁晔这个亲妹妹外,唯一的女人也许就是这路友儿了,虽然对她恨过,对她欣赏过,对她气愤过,不过确实……她是唯一让他心中惦念的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从南秦国皇宫树林中那次偶遇开始吧。
“宁晔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纳兰冲颓然坐回椅子上,神色凝重。
“哥哥,我……”
“回去。”纳兰冲的话重了些。
宁晔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到自己哥哥竟然用这种语气对她,便一生气跺一脚赌气离开。
御书房宁静,一侧的火盆轻微噼啪做响,另一侧的雕龙香炉镂空处冉冉散出青烟,身着绣龙锦袍的纳兰冲愣愣坐在椅子上,浓浓的眉头紧皱,不知在想写什么。
……
已经过了两日,在密室中的路友儿只有三餐时间能见到人,而这人一定是柳如心。
柳如心将她安置在密室,友儿可以理解,院中人多眼杂,虽然此刻看没有细作,不过谁知道哪一双眼睛就会将她在柳府之事泄露出去。
这两日,友儿除了吃饭睡觉外,便是拿着柳如心送来的书看着,慢悠悠地看,没有什么精彩之处,没受到什么其他,紧紧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墙上的暗门又开,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友儿不用抬头也知道又是柳如心将餐盒送了进来,她已经习惯了柳如心送来后,随手收走上一次的餐盒便转身离去,两人都未说话,有默契一般。
这一次却不然,将餐盒放下的柳如心并未有离开之意,而是站在桌旁低头看着坐着专心看书的路友儿。
友儿被这视线打算,好奇地抬头,对上柳如心平静又略带挣扎的眼神,那目若秋水,睫毛如蝶翼一般,挺直细长的鼻梁,白皙的面皮,自然,还有燃着淡淡胭脂的粉唇。
柳如心的美不是惊艳,不是柔美,不是刚毅,也不像雪姿那般中性,虽然她比雪姿高上整整半头,但她却比雪姿更为女性化,她的美是恬静,犹如天外飞仙一般淡然,仿佛万事万物都入不得她眼一般,那双幽深的眸子似乎能看穿凡间俗事俗物一般。
仙……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她,不食人间烟火,绝世而立的仙。
想到这,友儿淡淡小眉蹙起,心中暗骂一句“他妈的”,自己美了,但情敌也不弱。
敌不动我不动,友儿将这句话应用的淋漓尽致,当初对纳兰冲如此,今天对这如仙子一般的情敌柳如心也如此。他妈的,你都是仙子了,不食人间烟火,就别来和我抢男人好吗?
友儿很想站起来掐着腰破口大骂,不过……还是算了,她就是受,她已经认了,她忍还不行?她怂还不行?
郁闷地撅嘴,将饭菜放到桌边,越想越郁闷,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她就不能对着轻敌耀武扬威,在情敌的地盘她哪敢做什么,惹了情敌她也不敢跑出去,跑出去就是死。她想活,她还想去找宫羽落,她还有云陌,她还有宇文怒涛他们,所以她不能死,如果这情敌找她麻烦,如果这情敌真要加害她,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血洗柳府。
“友儿,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柳如心低头发现路友儿盯着桌上的菜碗皱着小眉,心中一紧赶忙道。
谁知道这到底有没有毒!?
友儿心中想,不过却不敢说出来。白皙的小手拿起筷子,将面前精致的菜肴夹起来放入口中,这女敕滑无比的香菇入口便带来阵阵清香,不过……却食不下咽!为何?因为她正幻想着这香菇中有无数种毒药!
会不会是……不孕的药!?这古代无后为大,尤其是女子,如若不能孕育,那边会遭到无数白眼甚至被男人抛弃,无论是宫中还是大宅中,这毒都是对女子最狠的打击,比直接来点鹤顶红还要狠,不会是……不过转念一想,她已经给宇文怒涛生了儿子,虽然那儿子到底是谁的还未知,不过柳如心是定然不知的,云陌的世子身份已经在阿达城传来,就算自己不孕也没什么,所以应该不会是不孕的药。
那……难道是慢性毒药?现在不会发作不过却会在体内越积越深,没日没夜受折磨?
还是……毁容的药!?想到这,友儿愈加觉得口中的香菇犹如砒霜一般难以下咽。
小心翼翼抬头打量着正用复杂眼光盯着自己的柳如心,口中含着一块香菇,口齿不清地问,“这个菜是谁做的?”
柳如心的心突然纠了起来,神色十分紧张,额间甚至隐隐冒出一些微微汗珠,在柔和的灯烛光下,优雅的面容更加迷人。“很……很难吃?”语气带着迟疑和紧张。
友儿愣了一下,很好吃,却咽不下去,但无论如何也要装装相,于是便准备咽下。
“是……是我做的。”柳如心面上爬上意思如晚霞般淡淡的红晕,这红晕让她清冷的气质有了一丝妩媚。
“咳咳咳咳……”那块香菇一下子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冲到鼻腔,这难受的感觉让她使劲咳了起来,小脸憋的像猪肚一样,小小的密室充满了友儿剧烈的咳嗽声。
柳如心赶忙倒水递给友儿,见友儿根本无暇接过自己的水杯,情急之下,蹲子,一把将友儿揽在怀中,另一只手瞬时将友儿的水倒入她的口中,虽然着急,不过动作却异常轻缓,友儿在她怀中就如同将一颗珍世奇宝碰在手中一般小心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