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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未呆了半天后,指了指那张‘草纸’上的画,表情怪异地问道:“这是谁画的?”
这该有怎样惊人和可怕的天赋,才能画出这么……这么烂的画啊?胡未心中暗叹,他觉得就算是三岁小孩,也应该画得比这么好。
胡未都忍不住怀疑这张画就是眼前这绝真可汗自己临时画,也就绝真可汗那双枯槁如鸡爪而又颤抖不止的手才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然而那诺公主却也奇怪地看了看他,开口回道:“这个自然是蒙乎先知画的……”不过大概觉得自己说的可能并不是很准确,又补充说这是蒙乎先知当年预言时留下的,这画应该也是他自己画的。
“这下面的……字也是那蒙乎先知写的?”胡未强压着往那张纸上吐口口水的冲动,有指了指那张‘草纸’下面那行字问道。
这是打油诗吗?还是传说中的三句半?可为什么那半句会是在中间?还打上三个叉,你以为这是宝藏图吗?!
他说话的同时,也是细细地看着诺公主和那绝真可汗的反应。他实在忍不住怀疑这诺公主和绝真可汗该不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竟拿张小儿涂鸦似的画来骗说是所谓先知留下的预言。
骗人不能专业点么?你们王宫里难道就没有什么宫廷画师么,就算没有宫廷画师那也可以找个画画好一点的啊!
“嗯,这自然也是蒙乎先知留下的。”诺公主却点了点头道,语气里竟也显得有些心虚,只因她也知道胡未现在的想法,要知她刚刚看到这张画的时候,可也是跟胡未同样的感觉。
不久前绝真可汗小心翼翼地地拿出这张画,对她说这画上画着的东西就是蒙乎先知预言里能够帮助西硫国度过此次危机的降世神龙时,诺公主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爷爷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竟不顾身体虚弱,画了张这么难看的画来骗自己。
胡未见诺公主竟然还真的点头确认了,不由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他挠了挠头,说道:“敢问两位,你们说得那蒙乎先知多大年纪了,该不会还是个孩童?”
“你……”诺公主也听出了胡未话里的揶揄之意,不由有些急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绝真可汗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诺公主不要说了。他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我也知道无戒大师心中有疑,不过这确实是蒙乎先知五十年前所留,当年他给我留下这东西,要我将其封存铁柜之中,待得他预言中所说危局初现,动乱一起,才可将其打开。我第一次看到这纸上所画之图和所写之字时,也是惊讶不已。不过蒙乎先知被我西硫国人尊为神使,千年来,他屡次来到我西硫国,每次都会留下一个预言,而他所留下的预言在若干年后,都会应验,从没有出过错,他留下的这件东西虽是十分……粗陋,却绝不会有假。”
绝真可汗气喘吁吁地说着话,时而停下来歇息片刻,神情却一直都很严肃,他抬头看了看胡未,一双浑浊却又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心理,“如果我们要骗无戒大师,也不会用这么……这样的画来骗了。”
然而在他心里,却是将那所谓的蒙乎先知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跟胡未说的话虽跟现实有些出入,却也基本属实,当年那蒙乎先知给他留下这个锦囊,让他封存铁柜之中,待五十年后才能打开,他也是牢记蒙乎先知的叮嘱,一直等了五十年,直到不久前才打开这锦囊,可他万万没想到这锦囊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张这么……这么烂的画。
遥想当年他听蒙乎先知说,说他打开锦囊后,便能根据锦囊里的指示找到降世神龙,在降世神龙的帮助下,西硫国也将彻底解决内忧外患,变得更加强大,他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激动,现在一想起来,却总忍不住有吐血的冲动。
见得绝真可汗说得如此郑重,胡未原本满是怀疑心里也有些动摇起来,心想难道这都是真的,那蒙乎先知真有这么厉害,能够预言五十年后的事。
不过看了看自己肩上得意洋洋的戒戒,胡未仍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他指了指那张画:“可这张画看去这么模糊,虽然跟八戒确实有点像,但怎么能断定就是八戒呢?再说你们西硫国内外这么多敌人,八戒又怎么可能摆得平?”
绝真可汗却是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无戒大师应该看过下面那几句话,东边来,西边去,不正符合么,你们从东边杨林县来,要去西方风来国,或者西来我西硫国也说得通……”
“那后面两句话呢,这三个叉是什么?”跟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讨论一首连打油诗都算不上的‘诗’,胡未自己都觉得有些掉价,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和疑惑道。
“这个也不知道蒙乎先知指的是什么,或许正是说我西硫国。”绝真可汗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蒙乎先知乃世外高人,心藏天机,神秘莫测,或者这几句话中还另有天机在内。”
世外高人?世外高人能写出这么……这么烂的诗来?胡未心中是将那蒙乎先知鄙视到了极处,又一脸怪异地看着绝真可汗,心想这被人称做一代雄主的绝真可汗该不会临老了,变糊涂了,竟然还是一副如此相信乃至虔诚的样子。
绝真可汗也缓缓抬起眼皮,静静地看了胡未一眼,那一眼却似又看透了胡未的心理,他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叹了口气道:“也许无戒大师亲眼见了蒙乎先知,便会知道我所说不假。可惜蒙乎先知云游寰宇四方,神龙见首难见尾,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来我西硫国,就算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见了他两次而已。”
胡未心中微微一惊,心中那点轻视揶揄之意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他一脸慎重地回视着绝真可汗,重提原先的话题:“可就算八戒真是那蒙乎先知预言中的降世神龙,以它的能力,又如何帮得了西硫国。不瞒可汗,八戒现在都还没进阶成为蛊妖,对于中土三大世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又岂会将八戒放在眼里。”
胡未这么一说,他肩上的原本还在摇头晃脑的戒戒却是不乐意了,一把扯住胡未的耳朵,将胡未的脑袋转了过来,随即竟是一口咬住了胡未的鼻子。
不过小家伙倒没有真的咬下去,很快就松了口,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张着小嘴虚咬了几下空气,一副恶狠狠地样子,似在告诉胡未,那三大世家的人看不起它,它便将他们一个个咬死好了。
绝真可汗静静地看着戒戒在那里耀武扬威,也没回胡未的问题。直到胡未用指头弹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将它塞进自己怀里,绝真可汗才转看向胡未,微笑道:“说实话,你的问题我现在无法回答,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不过既然蒙乎先知留下了预言,那自是不会有错的,到时候迷题自会揭晓。”
说着绝真可汗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请无戒大师进宫来,主要的并非为了此事。听说无戒大师还要去风来国?不知无戒大师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胡未愣了愣,说道:“这个贫罗也不敢肯定。如果顺利,那应该三五个月就能回来,若不顺利,也许三年五载。”说着,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听说那风来国凶险至极,我们此去前途未卜,也有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听得胡未这么一说,绝真可汗以及诺公主都不由面露些许诧异,那诺公主更是浑身轻颤了一下,眼里也露出一丝急色来,只不过她张了张嘴巴,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绝真可汗也似发现了诺公主的异常,转头看了看诺公主,眼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胡未,说道:“听说无戒大师此去风来是为了找那沙露绛仙草,不知无戒大师找那沙露绛仙草所为何用。”
“一个多月前,我无戒师兄所养的蛊兽为了救贫罗,强行进阶成蛊妖,以致留下了隐症,只有找到沙露绛仙草,才能使它到时顺利进阶为蛊妖。”胡未见绝真可汗问起,便简单回道。
不过胡未话虽简单,但意思也是再明确不过。而绝真可汗听了后,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眼里露出一丝赞许之意:“既然这样,那就祝无戒大师一路顺利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诺公主,“孩子,你去帮爷爷把床头那个黄色小盒子拿来。”
诺公主眼露一丝诧异,随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后面那张大床边上,从床上捧出个手掌大小的黄色盒子。
绝真可汗颤颤巍巍接过那黄色盒子,枯槁的右手在盒子上一阵婆娑,感慨道:“几十年了,它终于有些用处了。”
接着他抬起头,捧着盒子递向胡未:“这件东西就给了无戒大师,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是……”胡未疑惑道,一时也没伸手去接。
“因为某些机缘,我跟风来国国主黑风老祖座下大将黄角有些交情,这是他留给我的信物。”绝真可汗眼露一丝怅然,似陷回忆之中,顿了顿后,他又说道:“你就带上这个,此去风来国,如果遇到麻烦,难以解决的话,或可拿着此物去找他,他或能帮你解决。”
“黄角?”胡未面露疑惑,喃喃了一声,却突然脸色大变,惊诧道:“可汗说的可是那黄角老怪?!”
绝真可汗似并不意外胡未有此反应,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正是他。我本想给你写封信,让你到时候拿着信去找他,不过又担心黄角他不信,所以还是将这件东西给了你。这是他当年留给我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去见他,他应该会帮你的忙。”
胡未却是迟迟未接,心中既惊讶,又疑惑,也有些犹豫。黄角老怪对于胡未来说,虽没见过面,却并不陌生。这黄角老怪贵为那黑风老祖手下大将,势力超绝,威名远播,在中土都不乏有人闻知。胡未没想到这绝真可汗竟然会跟个大妖怪有什么交情,而听绝真可汗的话,他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很不一般。
而胡未把戒戒从地下带出那一天,黄角老怪率领一众大妖杀入杨林县大罗寺,与空闻他们大斗了一场,毁坏了无数殿宇,还差点把胡未生埋地下,而当时黄角老怪他们就是冲着胡未这个所谓的降世尊者来的。
胡未这次去风来国,担心的就是遇到黄角老怪他们,被识穿所谓降世尊者身份。绝真可汗这所谓的信物,对于别人来说,自是十分的有用,对于来说,虽然也可能有用处,但也可能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他拿着这个东西去找黄角老怪,很可能是羊入虎穴,自找死路。
不过绝真可汗似乎也看出了胡未心中犹豫,笑了笑道:“无戒大师请放心,虽然你是大罗教的人,但看在我的面子上,黄角也不会为难你的。黄角……黄角的脾气虽怪了些,但他还是很守信的,有这信物在,就算你是大罗教大首师,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如果我是所谓的梵天界降世尊者呢?他也不会为难我?胡未心里想道,却还是忍着没说出来。
只是犹豫了一下后,胡未还是将黄色盒子接了过来,说道:“谢谢可汗好意,感激不尽。”
他想带上这个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真遇到危险,或许真能派上用场,没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也不一定要去找那黄角老怪。
谁知绝真可汗却又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将这东西给无戒大师,也是想无戒大师帮个忙,到时你见到黄角,顺便帮我传个话,就说老友有难,请他来我西硫国一趟,至于他肯不肯来,那就随他了。”
听绝真可汗这么一说,胡未是当场愣在了那里。听绝真可汗的意思,分明就是让胡未一定要找到那黄角老怪,帮他传话,请黄角老怪来这西硫国。胡未所谓尽量不去找黄角老怪,真遇到为难没有办法了才去找黄角老怪的如意算盘也是就此落空,可他现在已经接下了这个盒子,就算想拒绝也是难以开口了。
而正在胡未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把盒子还回去时,绝真可汗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诺公主也手忙脚乱地给绝真可汗拍肩锤背,拿汤喂药,把胡未晾在了那里。
等咳了一阵后,绝真可汗摆了摆手,苦笑道:“老拉,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无戒大师先请回,你们去风来国,所需何物,我会让我孙女准备。”说着,他转头看向诺公主,“孩子,你先送无戒大师回去。”
见绝真可汗既说了此话,胡未也只能暗自苦笑了一声,跟绝真可汗做了礼,道了别,跟着诺公主出了宫。
不过诺公主并没有把胡未一直送到客栈,她送胡未出了宫后,突然说自己忘记给戒戒带酒了,便让胡未先回客栈,自己回宫中拿酒。
不过回了宫后,诺公主却又匆匆去了那乾合殿。
而就这么点时间,这乾合殿竟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阴暗而又冰冷。诺公主越往里走,前面越显黑暗和寂静,诺公主一双眼睛也渐渐放出蓝光,在黑暗中更显明亮。
诺公主走到大殿深处,终于停了下来,开口说道:“爷爷,你为何要徒耗体力,营造那么大的假象?难道是不放心无戒大师吗?”
黑暗中响起绝真可汗苍老的声音,他叹了口气道:“爷爷也是迫不得已,这无戒大师虽是空闻大师的再传弟子,可也不得不防。孩子,你怎么回来了,没送无戒大师回客栈吗?”
诺公主却沉默起来,许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她才又开口道:“爷爷,孙女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认得风来国那黄角老怪?”
绝真可汗也沉默了一下,随后干笑了两声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诺公主沉思了片刻,却又问道:“既然爷爷您和那黄角老怪交情匪浅,那为何不早日请他来帮忙,听说那黄角老怪修为超绝,与大蛊师比起来,也相差不远,若有他在的话,那东方几大世家或许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绝真可汗却沉默了更长的时间,随后苦笑道:“风来国与我西硫国相隔万里,要找他谈何容易,我身子不好,你又走不开,请别人却不放心,现在无戒大师正好要去风来国,才有这个机会。不过爷爷也不能肯定,黄角是否肯来帮忙,他或许根本就不想见我呢……”
诺公主愣了愣,随后问道:“爷爷您找无戒大师来,不是想让无戒大师去请空闻大师他们出面,阻止几大世家吗,为什么刚才又不说了呢?您就不怕到时候他不答应吗?”
“无戒大师既决心要去风来国,现在说了也是没用,还是等他回来再。他拿了那件东西,到时候他从风来国顺利回来,我再跟他说,他便更难拒绝了。我看这无戒大师也是讲信之人,否则不会为了别人之事而冒大风险长途跋涉去风来国。”
顿了顿后,他又说道:“孩子,你还是先去帮无戒大师张罗一下此去风来国所需之物,他早日出发,也好早日回转。”
诺公主虽仍有疑惑,但听绝真可汗这么说,也还是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等诺公主走后,绝真可汗的声音又变得中气十足,黑暗中他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丝怒气道:“为什么不早点去找黄角?老子还不是被逼的?蒙乎,空闻,如果不是你们耍老子,老子才不会去求黄角这个变态!”
另一边,胡未在诺公主回了宫后,便带着戒戒一路南行而去。走了几步,他才突然想起自己都还没看过绝真可汗给他的黄色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从怀里拿出那个黄色盒子,打开了盒盖,却又当场愣在了那里。
只因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只精致的绣花鞋。这绣花鞋长不过三四寸,十分小巧,红色的鞋面还彩色丝线锈着两只鸳鸯,鞋帮上则镶着金边,精美华贵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