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春阁内,皇帝杨广满面愤怒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庄见,越看越气。这个小无赖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当众抗拒自己的旨意!真想狠狠心就此法办了他,但看看他面上尚带着未曾退干净的风尘,想想他千里求援的功绩,这才强忍着怒气问道:“行了,这会儿说说吧,怎么回事?如何竟敢在大殿之上,封驳朕的旨意。”
庄见两眼滴溜溜的急转,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月复稿了。听到皇帝问起,连忙趋前低声道:“皇上啊,本来呢,这事儿臣不想说的。但既然已经涉及到皇家的颜面了,臣可不能再沉默了。其实,臣对宇文大人的忠心很是怀疑的。”说着,话音儿一顿,偷眼打量皇帝的面色。
他对杨广太了解了,别看他跟宇文述之间貌似君臣情重,但如果涉及到他皇位之事,这位老杨同志可是比谁都狠,那是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的。他此刻说起怀疑宇文化及的忠心,想必定然能打动老杨的心思。
果然,只见杨广微微一鄂,转头问道:“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且细细说来。”
庄见肚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为难之色,迟疑着道:“皇上啊,这大将军刚刚故去,臣就编排他的后人,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呢?其实也没啥,就是臣对一些事儿感到不解而已,但却是没什么证据的。要不,这事儿就算了,您再回去重新宣布一遍圣旨,咱只当从没生过这些事儿就是,将就着过去算了。至于南阳公主那儿,过的好坏的,咱都权当看不到就是了,好不?”
这厮以退为进,反而拿乔起来。杨广这个怒啊,你个小无赖,当朝堂上颁布圣旨是过家家啊,说颁布就颁布,说撤了就撤了的,那皇帝的威严往哪儿搁啊?还过去就算了,这事儿你说的神神叨叨的,朕就是想算,这晚上觉也睡不沉啊。
看着这小无赖在那儿装模作样的考虑对不起宇文述,杨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讲!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便办你个藐视君上的大罪,诛了你全家!朕听说你家里养了不少美貌的小妾,你庄公爷极是宠爱她们,如果你说不出个道理来,朕就让她们统统陪着你去好了!”
老杨同志满面黑气,怒不可遏的叫嚣着。庄见吓了一跳,太阳啊!居然敢拿老子的媳妇儿吓唬咱,香蕉你个巴拉的,死乌龟,不就是反对了下你个老渣包办婚姻嘛,至于这么对你家见哥吗?你老母的!再说了,惋儿那也是老子的媳妇儿,你要杀,先杀你自己闺女啊。娘希匹的!
他肚子中不停的月复诽着,只把个皇帝骂成了一堆渣。眼见的老杨真是恼了,这才赔笑道:“呃,皇上,您别急啊。好吧好吧,我说我说。唉,这个坏人看来定是要臣来做了。真衰!”
杨广听他嘟嘟囔囔的,面上愈的黑了,庄见却赶忙接着道:“皇上,您可还记得高德禄和那无心和尚吧?”
杨广一愣,面颊上微一抽*动,面色越的阴沉。这二人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是他相伴了十余年的老人,但却时刻想算计自己的;另一个却是险险没直接要了自己命的狠人,让他次最近距离感觉死亡威胁的刺客。他又如何能忘的了?
听庄见说起这二人的名字,不由的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朕当然记得!但朕给宇文士及赐婚,跟他二人有何关系?”
庄见摇摇头道:“跟他二人确实没关系。但是皇上您给那宇文士及赐婚,一来固然是圆了对许国公的承诺,二来不也是为了他们对皇上的忠心吗?但当日,臣在对付高德禄时,曾经提前跟宇文大人打过招呼,让他小心提防,免得被高德禄得手,这事儿,虞世基虞大人也在场,大可作证。但奇怪的是,那天,貌似只有虞大人冒死冲出挡住了高德禄,而当时处身在虞大人之前的宇文化及大人却是并未挺身而出,这实在是让臣感到奇怪。而且,对于挡在前面的宇文大人,好像那个高德禄也未曾去伤害他,这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除非……”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杨广已是听的面色大变,接口问道:“除非什么?”
庄见抬头看看他,一字一顿的道:“除非那高德禄有意避开了他。”杨广听到这儿,双目中蓦地闪过一丝寒光。
庄见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嘴上却接着道:“还有那日无心行刺一事,也是透着古怪。臣的城管司现,宇文大人家中似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全都是来自江湖上的人物,身手不凡,但却极为诡秘。以他们的能量,按理说,当日既然许国公已经先自兵困住了那无心和尚挂单的寺庙,又怎么会被他溜了出来,而最终让许国公都仓促迎敌,终于是伤在了那和尚手下了呢?臣听说当年杨玄感谋反时,曾生过一件事。就是朝中各位大人都随着皇上您在北地征讨高句丽,但有些大人的子嗣,却偏偏跑去洛阳,险险参加了叛军,这事儿曾传为笑柄。臣就琢磨着,这朝中老臣自然是好的,但他们的子孙呢,可是大有不肖之人啊。所以说,许国公当然是可以信赖的,但他的子孙们嘛……”
庄见说到这儿,停下了话头,眼珠儿骨溜溜一转,随即垂下,不再说了。杨广听了他这一番话,心头不由的一震。庄见所说的宇文家的势力,他自然知道,乃是内廷所在,向来是交与宇文述操控的,便是宇文化及也是多有参与。但按照庄见所分析的那些事儿来看,这宇文化及到只怕真是有些问题的。即便不是那些谋逆贼子一党,只怕也撇不清其中的纠葛。
杨广一时间,眉头微蹙,心中已是在暗暗计较了。庄见偷眼看他,眼见他目光闪烁,知道这话起了作用,想了想又加火道:“臣今日之所以大胆在朝上拦阻皇上赐婚,一来是因为这些疑点难以解释清楚,若是让他们一旦入了皇亲之列,怕是真要有些什么不妥,可是后患无穷了。二来呢,就是那宇文士及自身,也是绝对不堪公主良配的。”
杨广一愣,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庄见叹息道:“臣当日曾与这位老兄同窗,他在监院里就向来依仗自家势力,称霸监院。常常说什么他家就是大隋一家,这大隋要是没有他们宇文家,怕是皇上根本就难以撑下去。说皇上什么兵什么武的,把天下搞得一团糟,都是靠着他们宇文家上下奔走,这才堪堪保着不倒的,哎呀,有些话实是大逆不道啊,臣可不敢一一复述。这还不算,臣当日为了延展城管司的耳目,曾多次微服巡查,出入市井风月之所,当然,那都是为了工作哈。但却经常看到这位宇文家的少爷在那些风月场所出入,甚至在那飘香院,还有他专门的房间呢,可见这位风流少爷的秉性了。臣当日勒令飘香院的人做身体检查,现很多人都是身子有些不干净的,那么这位宇文少爷经常在那儿留宿玩乐的,只怕很难不沾染上些什么东西,这要是一旦尚了公主,万一这以后因为这出了什么状况,哎呀,那传了出去,天家的颜面可是要往哪里放啊?”
他七分假三分真的一通胡说,将数不尽的屎盆子尽数扣到宇文士及头上,只把个杨广听的是青筋暴跳、怒不可遏。
这小见仁没学问,说不出那个词语,那厮分明是说朕穷兵黩武啊!大隋一家?好大的口气啊!竟然还敢说朕把天下搞得一团糟,简直是反了!简直是大逆不道啊!这小子又懂个什么?竟敢在背后妄议朝政,诽谤君王,当真该杀!这等人,果然是不配惋儿下嫁的。今日亏得小见仁拦阻,不然定然让那贼子得了手去,朕可真就成了天下笑柄了。
杨广越想越气,不由的拍案而起,大怒道:“此贼当杀!朕要立即将他锁拿,斩为肉酱方可解恨!”当下,就要呼人去办。
庄见大惊,连忙拦住,暗暗后悔演的过了。这要去一拿,不说把宇文化及彻底逼入死角,给自己召来无数麻烦不说。就是万一对质起来,只怕对庄大公爷也是大大不利的。故而赶忙拦住道:“皇上啊,您这会儿去拿他也没用啊。臣刚才就说了,这些事儿都没证据啊,您把他拿了来,他抵死不认,您总不能就此冤杀了他吧。那岂不是给一些有心人落下口实啊,说您卸磨杀驴,妄杀忠臣之后嘛。而且如今朝局动荡,一动不如一静啊。以臣之见呢,不如此事就此压下,以后寻他个错处,再慢慢泡制他不迟啊。今日既是已经封了他官儿了,他整日就在皇上您眼皮子底下,看他还敢乱蹦不?而且,这会儿离得近了,随时都可找到他的错处,那时再治他之罪,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他这一番话说出,杨广不由的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庄见诡计得逞,不由心中大喜,君臣二人拣些闲话说说,这才辞退而去。他自得意洋洋,却不知终因此事,使得宇文化及不能得宠,心头怀恨,这才有了以后的弑君反叛。不但杨广一条性命就此交代了,大隋江山也终是只得两世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