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官途 【第049章 学院派系】

作者 : 叶听雨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五日,早上九点。

南诏大学政法学院,九六届法律系教室位于教学四楼,胡骄今天主讲党史,课程进度已经讲到社会主义基本改造阶段。

胡骄站在讲台上,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左手按在教材上,正在讲述建国初期党的路线调整。

全班学员到齐,宋杰一直看着胡骄,她是仝县一中毕业生,讲台上的老师,曾经是仝县人民政府县长。

两年前,临近高考毕业时,胡骄曾到县一中调研,与学校老师,及部分学生代表座谈。

宋杰当时是仝县一中学生会成员,毕业班学生代表。

在私下里,她听过县长在学业上梦幻般的成绩,在当天的座谈会上,她是唯一一个向县长提问的学生。

“胡县长,我是毕业班学生,马上将面临高考,我知道您当年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能请教您如何才能在高考中发挥好吗?”

宋杰一直记得胡骄的回答。

“高考,决定了很多人一生的命运,它是一座独木桥,冲过去的,只是为将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冲不过去,或许将经历更多的挫折。如何才能从竞争中月兑颖而出呢?我的个人经验,考试的时候,关键在于调整心态,抛开所有关于成败的想法,按照老师平时教导的,小心应答,大胆求证,做到有计划,有轻重难易的层次答题。”

让宋杰没有想到的是,考入南诏大学后仅仅一个月,她再次见到了胡骄。

而这次,胡骄已经成为南诏大学的讲师。

看着讲台上清瘦、挺拔的身材,两条浓墨般的眉毛分开洁白的额头,浓眉下的眼睛透出自信的目光,嘴角不时上勾,含着淡淡的微笑,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少女的心思。

胡骄讲课很有吸引力,不呆板,不刻板,不照搬。

他习惯于上课时始终按住教材,另一只手伴着内容的展而比划,不断吸引学生的注意力。

党史这门功课,只是作为选修,却比很多必修功课更受学生喜爱,因为胡老师总会讲一些逸闻趣事,或者针对当时的各种事件,发表使人热血沸腾的评论。

而宋杰,则是深深着迷于这种评论。

听得懂,不费力,生动有趣,不知不觉的已经对党在各时期的政治思想、*、政治理论有了深刻的理解。

胡骄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当初那位仝县一中的学生。

这两年从凤凰考入南诏大学政法学院的学生,共有五十四人,如今正式党员有二十四人,是九六届学生,九七届的三十人全部成为预备党员。

随着胡骄惯性的提出本次讲学的问题,早上的课到此结束。

下午他将飞往燕京,参加博士论文答辩。

两年前,经王教授介绍,胡骄成为新华法学界泰斗李梦生教授的学生,他与另一位名叫燕容容的同学,被李导师笑称是关门弟子。

李教授已经七十四岁,两年前再次担任燕京大学博士生导师,要不是这两名学生天资聪颖,而且是老朋友出面,李教授已经打算彻底辞掉教学工作,专心从事人大立法研究。

刚刚结束的新华中央十五次*,选举了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而李教授受邀前往中南海给七大常委讲课,在法学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这说明第一届国家领导人,把法律相关工作当成了当前的重要内容。

胡骄的论文题目《论依法治国》,正是今天需要答辩的主要内容。

离开教室,宋杰本来想请教几个问题,没料到胡骄已经匆匆而去,脚步大异从前。

以前下课,胡骄向来是步伐从容。

下午四点,燕京大学小会议室,五名教授排列而坐,手里拿着胡骄的论文,不时向胡骄展开提问。

从11点起飞,14点到达燕京,15点答辩开始。

胡骄没能好好休息一下,面对五名国内法学专家,国际著名学者的提问。

表面上沉稳的胡骄,此时已经汗流浃背。

李梦生老师没有主持答辩,用他的话说,该教的都教了,能不能过,那得看各人的本事。

燕容容躲在监控室里,她也替这位学弟紧张,而且比胡骄还紧张,两年的同学生涯,她当然清楚这位学弟的本事。

汉语言文学学士、哲学砚士。

中途改攻法学,相当于从头再来。两年时间,要从法学基础理论开始,这在燕容容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但胡骄做到了。

想起胡骄自信的调侃,学问这东西,一门通,门门通。

燕容容这位从大学开始一直专攻法学的骄女,也不得不佩服。

如果胡骄今天过不了,那她明天直接申请延期。

燕容今天32岁,从十九岁考入燕京大学法学系,整整十三年。大学毕业后,她紧跟着读了研究生,期间考到律师证。

之后参加工作,新华最高人民检察院。

工作两年后,报考博士,第一年失败,第二年才考上,此时她已经三十岁。

想起自己的恩师,燕容容一阵苦笑,如果老师不知道她是总理的女儿,那还罢了。偏偏李老跟父亲相识。

第一年硬是没给面子。

燕容容一气之下,发奋苦读,终于成为李老最后的学生,她以为自己已经相当优秀,没想到跨专业考来的胡骄更厉害。

胡骄的额头隐隐出现汗迹,燕容容在监控室看得手心出汗,时间已经到五点,答辩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

简直是度秒如年!

胡骄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舌忝舌忝发干的嘴唇,期待地看着评审们,终于,主持本次答辩的教授征求几位意见后宣布答辩结束。

胡骄一下瘫倒在椅子上。

总算完了。

走出大数,胡骄回头看看燕大的标志性的建筑之一,长长地松口气,燕容容抱着手,站在阶梯下。

见胡骄走下来,忍不住拍掌,“精彩!祝贺学弟有惊无险,顺利完成答辩!”

胡骄笑着摇头叹息,“这两年比过去十几年还累!结果没出来,能不能过,还得看专家们的评审。唉……总算完了。不管结果如何,哪怕不通过,我也认了。”

燕容容也是满脸忧色,“你说老师咋就那么狠呢?这五位可是出了名的铁面,你算是解放了,我明天怎么办?”

胡骄轻松地笑着,“师姐,别泄气,跟你分享下我刚刚得到的经验!”

燕容容两眼发亮,急得直拽胡骄胳膊,“快说说!”

胡骄抿抿嘴,燕容容马上把手里的水瓶递过去,“别嫌师姐不卫生,先应应急,快跟我说说什么经验?”

胡骄顾不上卫不卫生,灌了几大口,边走边说,“把他们当成小朋友!”

回头看看停下脚步的燕容容,胡骄自得地说,“小朋友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甚至有些问题,在大人们看来是相当幼稚可笑的,但偏偏直指本质。明白吗?走吧师姐,你可早答应过犒劳我的。”

拉着燕容容边走边说,师姐听得连连点头,终于积累了不少信心。

燕容容驾车,载着胡骄直奔燕京城帽子胡同,这儿有家老字号餐馆玉德成,祖上是清宫御厨,每天只做八桌菜,最迟也得提前一周预定。

路上燕容容已经通知她的男友。

陈国立,新华经济政策研究所,农村经济研究室正厅级主任,35岁,师从著名经济学家吴放教授。

胡骄是去年才得知燕容容的真正身份,不过同学一年多了,也没感觉特别吃惊。

倒是燕容容松口气,一直瞒着很累。

陈国立长相很平凡,出身普通工人家庭,跟很多知识分子的文弱不同,自小喜欢运动,一米八不到,显得特别壮实。

两人恋爱了七年,以前一直因为学业工作的原因,婚事一拖再拖,这次相约,不管燕容容能否拿到博士学位,定于五一劳动节结婚。

胡骄跟陈国立相处不错,主要是陈国立对经济学的造诣,特别他负责的农村经济政策研究,对胡骄有很大的帮助和触动。

三人边吃边聊,约定第二天共同到燕大替燕容容助阵。

随后,燕容容先回家休息,准备明天的答辩,留下陈国立陪伴胡骄。

两人转移阵地,陈国立带着胡骄钻进一家四合院喝茶。

“你别看这里不起眼,呵呵,到这儿喝茶聊天的,非富即贵。当然,我到这儿来,只是图个清静。”

陈国立一边介绍,一边要了几样茶点,“按说饭后要好好放松下,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

门帘子突然掀起来,一个小平头伸进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咧嘴直笑,“陈哥!你一进门我就瞅上了。”

陈国立被人打断话题,正有些不快,见小平头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打趣,“我又不是玉姑娘,瞅我干啥?”

小平头是个热性人,径直走进来,看看胡骄,问陈国立,“陈哥,介绍下?”

“胡骄。容容的学弟。”

小平头伸手跟胡骄握着,摇晃几下,“未来的*官呐,咱可得可劲巴结,我是叶春,大家都叫我叶老二。胡骄是吧?老家哪儿?”

胡骄礼貌地笑,“叶哥,我是南诏人。”

叶春扭头看向陈国立,“南诏,好地方啊,那还有个迫击炮镇着,是吧陈哥。”

陈国立大笑,胡骄不明所以。

“老二,胡骄可是迫击炮的外孙女婿。”

胡骄这才恍然,叶老二赶忙抓紧胡骄的手,又一阵晃,“失敬哎!我刚才胡说八道,你可别跟你家老爷子汇报。”

陈国立拉他过去,坐在身旁,对胡骄说,“这是叶老的孙子,在总参后勤工作。出了名的二少爷,呵呵。”

叶春嘿嘿笑着,“别介!我就一混吃等死的废物,相请不如偶遇,今儿我可喝了一下午的茶,肚子里还晃荡着。陈哥,给个面子,咱们去乐呵乐呵?”

陈国立摇头,“容容明天要答辩,说好了去助阵。”

叶春不罢休,“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说,我跟胡兄弟初次见面,哪能不意思意思?”

陈国立看向胡骄,沉吟了几秒钟,点点头,“行,十二点前结束。”

叶春这才咧嘴,合上茶盖,“那走吧!”

三人转到停车场,叶春对陈国立说,“上我的车,你那辆我让人开过去。”

胡骄跟着两人走到一辆燕京吉普前,有点傻眼,好歹是世家出身,就开这种小破车?

陈国立笑着,看看胡骄,拉他一把低声解释,“他们家教严,没一个敢开名车的,你别被这破吉普吓了,里边全是手工活,有钱也买不到。”

果然,这车跑起来,简直是一路绿灯,逢车超车。

胡骄有些傻眼,这可是首都呐。

看看时速,100公里有多没少,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进入一个郊外的院子。

从外头看,怎么也是个农家庄子,不料进入大门两百米左右,眼前景色一变,亭台楼阁,雕梁画柱。

明清时代的风格显得古色古香,把车停好后,叶春带着两人熟门熟路,七拐八弯进入一列厢房。

一溜的地毯,黄梨木桌椅,国画屏风,里边说话声不绝于耳。

转过屏风,八仙桌前,五个人正在打牌。

见叶春和陈国立进来,几人打声招呼继续牌局,叶春上前一抹,抢掉四人的牌,嘴里嚷嚷,“停了停了,今儿正好,你们学院的派的聚聚。难得陈哥来,顺带介绍个朋友给大伙认识。”

一把拉过胡骄介绍,“南诏和家的人,胡骄,容容的学弟,对了,你现在哪儿上班?”

后面一句是问胡骄的。

“南诏大学政法学院。”

“教书?”问话的人嘴角带着笑意,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戴付圆框黑眼镜,显得格外温雅。

胡骄说,“当书记,也教书。”

叶春指着问话人介绍,“这是刘伏,我们都叫他刘老表,跟你一样学法律的,现在东海省,观海市,副书记。”

这可是正厅级。

刘伏不过四十岁,没想到已经是副省级城市的副书记。

叶春接着说,“刘老表可是真正的学院派领袖,呵呵,这几位,姚必胜,黄海组织部副部长,王胜利,中宣部。余凯风,外交部的。还有这位,吴梓良,中州省团委副书记。”

胡骄一一上前握手,姚必胜,这个名字胡骄有印象,当年收拾和苗的姚必争,就是他的亲妹妹。

正如叶春介绍时形容的学院派,刘伏是燕大经济学博士生,其他四人也是燕大的研究生,在读的有三个。

听说胡骄今天刚参加完法学博士答辩。

刘伏啧啧称赞,“能从李老手里拿下博士,这才是真的猛士!”

胡骄连连谦让,“还没公布结果呢,不知道能不能过。”

姚必胜接口,“看来你没听说过,参加法学答辩,能在那五位铁面撑过一个半小时的,绝对过关!”

陈国立插嘴问,“咦?还有这个说法?”转头看向刘伏,“师兄,必胜说的当真?”

刘伏点点头,“据我所知,凡是他们五位主持的,以往撑过一个半小时都过了。”

陈国立与刘伏都是吴放教授的学生,这个胡骄听得出来。

陈国立马上站起来模手机,“我得跟容容说说,你们不知道她今天看了胡骄的答辩后有多紧张。要真是那样,我估计她不会犯悚。”

边说边走出去,叶春拉过胡骄,挤到五人中间坐下,“我说学者们,接下来是不是该玩点俗气的?”

刘伏大笑,“有你这个俗人在,我们能雅得起来吗?”

这天晚上胡骄算是见识了真正的世家子弟生活。在这里按下不表,胡骄经过陈国立的引荐,叶春介绍,算是被几人勉强认可。

中间姚必胜问了问和苗的事情,这在他们看来,只是意气之争,无伤大雅,胡骄暗暗感叹。

所谓的意气之争,却牵涉到一大批干部。

聚会散伙后,陈国立带着胡骄回住处,他一个人在四环有套居室,胡骄来过两次,为了方便明天去燕大助阵,暂时将就一个晚上。

从陈国立口中,胡骄对一些隐秘的事情总算有了大致了解。但是考虑到这属于最高层的政治,他没资格涉及,仅只是当作见识而已。

第二天,燕容容经过两个小时答辩,顺利结束。

如果按刘伏所言,两人都能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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