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胡卢从朝歌出来,虽是发泄一场,心中却还觉郁闷往娲皇宫一行,寻思:“可恨那殷&226;子寿德做诗便做诗,偏要将贫道和女娲娘娘扯在一处;本欲借此行撇清这暧昧关系,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这个中原由,若那女娲娘娘迁怒于贫道,终是不美。醉露院怎料仙凡终是两个世界,尽管贫道已是大大地自降身份,奈何子寿德不晓内情,恰好又是个倔脾气,认个死理儿,自以为是,非但不听劝,反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以至贫道不得不亲往娲皇宫一趟,当面表态说清。然而,相见之后,贫道又该如何述说?这个事却如何说的清楚!”
其实纣王色迷心窍,对圣人不敬,到底只是一个导火索;胡卢暴打纣王的根本原因,却是自身心境已变,清晰地认识到了仙凡之别。寿命的本质差距,促使仙人修士要么对凡间不闻不问,要么只关心大势走向。非是情况特殊,仙人修士委实没有必要和所谓凡人生出过多的交集,即便是人间帝王也不例外。毕竟仙人修士稍稍一次入定静修,往往都须百年光阴,但现在洪荒俗世客寿命却已是有限的紧,其时早已物是人非。
怀着复杂心思,胡卢终觉面见女娲娘娘,至于说什么,到时候再说,此行乃是势在必行,遂驾遁光,化青色长虹,望娲皇宫而来。行至娲皇宫宫门,忽见三个小妖出来,却是那千年狐狸精、九头雉鸡精、玉石精,如这等千年修行的妖物在葫芦道人眼中确实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妖!然胡卢心下恍然,知是女娲娘娘已经招妖,传下密旨败坏成汤江山。
三妖瞧见胡卢驾云而来,知是高人,心下不敢待慢,垂首立在旁边。以示恭敬;待到近前,又观胡卢样貌形容,忽然省起洪荒传言,寻思:“来者道行之高,只怕已不在圣人之下。
料来是人族圣父葫芦道君,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洪荒传言虽不足信,但也未必没有几分真切,至少女娲娘娘就不曾直言否认过。与那道君有甚往来。娲皇宫素来少见外客,而今葫芦先师却能只身亲来。想必传言不假。若是吾等如敬重女娲娘娘那般,敬重葫芦先师,女娲娘娘知晓之后,亦会欢喜,将来亦少不得吾等好处。”当即主动前。向胡卢施礼,请安问好,言道:“轩辕坟三妖恭迎天工至人道道无量显圣真君圣安。小畜等有缘得见道君尊颜实在是三生有兴!”
胡卢原不打算过问三妖如何行事,忽闻“轩辕坟”名称,心中微微一动,略感有些诧异,寻思:“听名字理该与轩辕黄帝有关,但是吾那弟子并非真正身死,而是成就了人皇圣果,缘何会有墓地?而且还被妖物长期盘踞,贫道身为尊长,既然恰巧碰,不可再不闻不问。”于是问道:“轩辕坟乃何地,可是与轩辕黄帝有关?”
三妖闻言大惊,念及胡卢与轩辕黄帝的师徒情份,心中惧意大生,暗悔自己多嘴,那葫芦道君神通广大,若处置自己等三人只在翻掌之间,但眼下却又势必不能不答,亦不敢顾左右而言他。醉露院千年狐狸精首当其冲,急忙硬着头皮接道:“轩辕坟确与轩辕黄帝有关,乃是轩辕黄帝的衣冠冢,小畜等虽在彼处暂居,却也不曾破坏墓室,如何敢对轩辕人皇当真不敬,还请真君慈悲,念在小畜尚有女娲娘娘圣命在身,暂恕小畜之罪。”
胡卢本还没有借此为难三妖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言,不意闻及三妖言语,心中却生出几分不悦,冷声言道:“前代人皇之冢,岂容妖物亵渎?尔等定居轩辕坟,又非出自女娲娘娘授意,莫要巧言诡变,妄图蒙蔽贫道。要知天道有衡,尔等妖狐一妖若是不早做打算,即使今日贫道不过问,不日因果纠缠,亦会有人族代为出头,为尔族带来灭顶之灾,贫道既言,必有因果。”
千年狐狸精脸色大变,心中纵有几分不信,但也不敢不重视,忙道:“多谢真君指点,小妖回去之后,一定戴罪立功,命人好生修缮人皇之冢,尽早举族迁涉,望可避此劫数。”另外两妖亦是连声附和,发誓保证。
胡卢见她三个乖巧,却不觉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寻思:“虽说她等迁离轩辕坟,其实是倒是一件好事,正可因此免去灭族之灾,但毕竟是贫道生生将人家赶走,这才有了颠沛流离之苦。”说道:“此事就暂且作罢,女娲娘娘招尔等前来,想必是密令尔等三妖,隐去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助成功,并特意嘱咐尔等不可残害众生,不知尔等可有计较?”
三妖闻言一惊,寻思:“娘娘刚刚吩咐吾等,葫芦先师从何而知?”随即又觉释然,暗道:“必是人家两口子,一早便商议妥当,然后才招来我等吩咐。”如此一想,愈加觉得,胡卢与女娲娘娘必然过往甚密,来日便是缔结连理也在情理之中,面愈显恭敬,答道:“小妖才得娘娘吩咐,一时还未有完全计较,只有些许蒙蒙胧胧的念头,道君若有吩咐,小妖
辞!”
胡卢不知三妖心思,只道三妖仅仅是惧怕自己,才面露恭敬,冷笑一声,言道:“尔等不必悻悻作态,以为贫道刻意为难,却不知贫道原是一番好意,此时贫道亦不多说他言,日后尔等自会知晓。女娲娘娘吩咐,料想尔等不敢不放在心,希望尽快尽早地败坏成汤江山,顺利完成娘娘意愿,以求入那神道,乃至仙道。奈何尔等不识天数,只知一意揣测人心,卖力讨好。届时少不得扶奸灭忠而以为建功,残害众生贪血食而因为无过,借机享受人间富贵以为便宜,却不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早将女娲娘娘旨意曲解。最终非但无微功,反倒有大过,即使他朝女娲娘娘有意保全尔等,亦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将尔等赐死。形魂俱灭。尔等固然委曲生怨,天下亦不乏别有用心之辈,指责女娲娘娘毫无体惜下属之心,行那卸磨杀驴之举,道是‘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醉露院’”
这一解说直指三妖本心,说的三妖汗流浃背,恐惶之极;三妖虽觉胡卢或者言不尽实。奈何心中生惧,智计早失。无法将关键之处。想个通透,急忙再施大礼,诚心而拜,说道:“还请真君为小妖等指点迷径。”
胡卢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发表长篇大论的机会,又见三妖果然被镇住。心中自是满意之极,笑道:“天数即常理,看似难解。其实也易,只须透过现象抓住本质,自何思绪有脉胳,行事有准绳。事情起因,不过是那子寿德胡乱做诗,亵渎了女娲娘娘地圣人尊严,尔等行事亦须时时牢记,以维护女娲娘娘圣人尊严为第一要义。女娲娘娘传下密旨,命令尔等以计行事,以便败坏成汤江山,但那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若非如此,女娲娘娘何必画蛇添足,刻意嘱咐尔等不可残害众生?尔等切不可倒本置末,以为只管败坏成汤江山即可,却不想尔等行事乃是出自女娲娘娘授意,自己的行事手法又会给女娲娘娘带来怎样的影恶劣响,将那第一要义抛之脑后,到头来反怪女娲娘娘不通人情。”
三妖闻言恍然大悟,暗思:“葫芦真君这番分析果然合情合理,无愧于三界第一智者之美誉,亏得吾等平日里还自负智计无双,今日方知自己那点智计,不过是是荧火之光,不及葫芦真君之大智慧万一,之前所言果非有意恐吓吾等,而是事实如此。”急忙齐齐恭身称谢;千年狐狸精略略平复思绪,说道:“真君一番指点,对小妖而言,实有拔云见日之效,本不该再作强求。奈何小妖亦因此自感不足,越发觉得难以完成女娲娘娘密旨,还望真君……”
他四个在此商讨多时,女娲娘娘身为圣人,岂能毫无感应?悄悄把神念探出,正好听到胡卢的长篇大论,女娲娘娘不觉冷笑一声,寻思:“本宫可没你说地那般高明,只知殷&226;子寿德竟敢落本宫地颜面,本宫就不可叫他好过。葫芦道人你虽分析的在理,但事间之事岂是如你说的那般简单?大道理人人会说,具体行事时又岂容顾忌许多?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胡卢把手一摆,笑道:“贫道既然决意指点尔等,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尔等难处,贫道亦知,在此略作提示,具体细节却须尔等自行完善。败坏成汤江山其实极易,无非是消弱殷商国力和败坏殷寿名声,尔等可依原先的计划,迷惑殷寿,使其大兴土木、肆意奢华,殷商国力自然会被消弱,但尔等只可其伤财不可劳其民,甚至可以利用这一机会,善待万民,一方面可以为自己积累善功,一方面亦可以扩大伤财地程度,总之是‘好处自己拿,黑锅别人背’。至于残害忠良,害倒也罢了,残就不必了,而且也是子寿德自己害,非是出自尔等授意。尔等只须装可怜,甚至在那些时候,还需出言劝阻。以那子寿德心性,只怕你愈是相劝,他愈是要杀;既然劝不住,自然不必坚持。切记女娲娘娘地尊严,即是尔等地尊严,只要时刻把握住这一点,时时占据大义之名,即使偶有差池,女娲娘娘亦非不通情理,自会还你们一个正果仙道。”
此一番言论,俨然是胡卢败坏夏氏江山地翻版,胡卢可谓是轻车熟路;不过三妖托身宫中,自然有当年胡卢无可比拟的优势。三妖本就是玲珑剔透之辈,如何不明胡卢之微言大义,尤其是听到“好处自己拿,黑锅别人背”之语,更觉当真是精辟之极,当即恭首称谢,言道:“多谢真君指点,小妖已明关键所在。”
女娲娘娘闻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羞意,倒觉胡卢是真心维护自己颜面,但转念又一想,暗自冷笑道:“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纵观葫芦道人行事作风,此番言论倒似经验之谈。不过,葫芦道人你刻意卖好与本宫,难不成竟当真那存了非份之想?”
随即,三妖向胡卢请辞。
胡卢言道:“尔等此次依计行事,虽无大碍,却有小危。尔等能与贫道相遇,亦是
贫道可授尔等三人两项小术。一为潜踪隐迹,一为尔等能善加利用,莫负女娲娘娘一番厚意。”
三妖自是千恩万谢,真心感激。毕竟女娲娘娘亦不过是传了隐匿妖气之法和些许传讯媒介。三妖离去,如何行事。暂且不表;单说胡卢。望着娲皇宫自顾踌躇起来,寻思:“三妖之事已经安排妥当,见了女娲娘娘之后,贫道却该如何说话?”
其实女娲娘娘身在宫中,何尝不是心思复杂。心潮澎湃,犹豫究竟要不要接待胡卢。一面觉得胡卢似是真心实意维护自己的颜面,理该心怀感激;一面又觉得胡卢存心不良。对自己怀了非份之想。当真是进也羞怒,退也羞怒。
正在此时,忽有一道遁光落下,竟是人皇伏羲来了。伏羲此来乃因前事,毕竟殷&226;子寿德身为人间帝王,和火云洞地三皇五帝关系不浅,殷寿在“女娲宫”中做诗亵渎圣人,于情于理火云洞的众位人皇,均该来一个代表,向女娲娘娘表明立场。伏羲为女娲之兄,自然是当仁不让!
瞧见胡卢身影,伏羲略感诧异之余,面露喜色,笑道:“不期在此与葫芦道君相遇,道君即至自家门口,缘何徘徊不入?”胡卢同样面露喜色,倒不曾注意到伏羲话语中地语病,寻思:“有伏羲道在场,确实是自己门口,正可解去些许为难。”尴尬地笑道:“贫道虽是早到一步,恰逢轩辕坟三妖出来,不觉耽误了一段时间,道来得正好,贫道正要求见女娲娘娘。”
伏羲畅笑一声,也不多说废话,招呼门童一声,便拉着胡卢来见女娲娘娘。女娲娘娘闻报,寻思:“兄长伏羲来见,来得却是时候,想有要事,顺势招待一下葫芦道人,倒也无可无不可。”当即吩咐童子准备灵果仙酿,来见胡卢和伏羲。
相见之后,各自见礼,依宾主落座;伏羲言道:“为兄此来,却是代表火云洞一脉,向妹子表明态度,既然那殷&226;子寿不尊天道圣人在先,妹子欲行惩戒之举,亦属人之常情,为兄及几位皇弟对此并无异意,只望妹子能约束门下,莫要迁怒整个人族。”
胡卢省起自己还挂着人皇帝师、人族圣父地名头,急忙附和道:“贫道此来亦有此意,适才又在门口巧遇轩辕坟三妖,已知娘娘心意。以贫道之见,娘娘之举虽是私怨,但也正合天数,颇有扶真灭假、兴周代商之意,诚为一大善业!”
女娲娘娘早知胡卢和轩辕坟三妖说了些什么,又见胡卢神态动作,忽忆当年相遇情景,不觉莞尔,寻思:“亿万年过去,这葫芦道人除了道行大进,声名日涨,性情倒也不曾多变,仍是怀有‘童真’,搞笑之极。如此简单的事情,何必如此激动?”失笑道:“说起来,倒是本宫不是,一时心愤,竟未曾问过众位意见,便擅做主张了。”
胡卢和伏羲自然是一个自称不敢,一个失口否认,俱言:“娘娘妹子此举正合情理,正顺天数。”气氛一时融洽,但胡卢和女娲娘娘两个地关系终是有些尴尬,俱不愿挑起话头,只凭伏羲自己,委实有些力不从心,随即冷场。
伏羲瞧瞧这个,瞅瞅那个,觉出气氛微妙,有心干脆挑明,直接撮合胡卢和女娲两个,却又恐妹子见怪,伤了双方颜面,坏了“大事”;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又实在没有意义,只好闭口不言,寻思:“妹子和葫芦道也真是,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何必遮遮掩掩,徒叫贫道这作兄长地为难,真搞不懂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想地。”
胡卢见女娲娘娘低头不语,有心将前事说清,表明自己并无他想,殷寿在供奉自己的祠堂提诗,完全是个人意愿,何自己无关,但却不知如何措词,于是向伏羲使个眼色,希望伏羲能主动挑起话头,自己好乘势解说。
伏羲收到葫芦眼色,寻思:“葫芦道何意?是了,定是人家小两口有私房话要说,不便贫道这‘外人’在场。”当即说道:“妹子呀,为兄此来也就这么点儿事儿,如今已经把话说清,别无他事,不宜久留。又值葫芦道君来一趟不容易,想必有不少人生问道须要探讨,为兄只好先行一步,待你们两个讨论有果,可要记得通知为兄一声呀,毕竟三界众修已经翘首静待良久,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女娲娘娘登时羞怒交加,待要发作,伏羲早“逃之夭夭”,远远传来一声:“你们两口子慢慢聊,就不用送我了!”胡卢这才听出伏羲话中古怪,满脸尴尬之余,深觉此时不是说话之机,见女娲娘娘含愤看来,心知不妙,唯恐被祸及池鱼,忙道:“贫道此来,亦只是向娘娘表明态度,声明殷&226;子寿所和贫道无关。别无他意!别无他意!”亦“逃之夭夭”,空余女娲娘娘一人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