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面纱下那张熟悉的脸容时,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云建树的表情从怒气到怔愣,从呆滞到痛苦,从痛苦到思念,从思念到悔恨。
握着面纱的手微微发颤。悌
“洛儿,你是从何时知道你脸上的不是胎记,是毒?连爹爹,也给你瞒着?”悌
声音有如突然苍老了十岁,云建树颓然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目光发直。
“一个月前,那时爹爹不在家,我想着给爹爹一个惊喜。”
云紫洛解释道。
云建树盯着她的脸,像是在看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有些疑惑。谀
今天白天在摄政王府,云建树乍一看到她时,神情举止也十分不对,似乎有些激动。
云紫洛不解。
“是摄政王给你治的脸?”云建树咬牙问。
“嗯。”云紫洛心中暗叫不妙。
自己跟摄政王的事,可是也瞒了父亲的啊!
“洛儿。”云建树摇了摇头,凝眸看向她,脸上现出从前的慈爱之色,可更多的,是无奈。
“答应爹爹,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脸,好不好?”
他的声线已几近于哀求。
云紫洛一怔,道:“赫连懿看过。”
“除了他,还有爹爹,不要再让其他人看到你的长相。”谀
云紫洛心想,只要懿看到过,其他人看不看到跟她也没有关系,便点了点头。
“为什么?”
难道这张脸长得太漂亮了?爹爹怕坏人打自己的主意?
可是,这说不过去吧。
云紫洛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算是天香国色。
让她相信这张脸是周氏那死气沉沉的人生出来的,她打死也不信。
依她说,周氏很有可能就是给自己脸上下毒的人!
自己变成丑女人,她的女儿自然得益最大!
“这是你娘生前的愿望。”云建树叹了口气。
“我娘?”云紫洛打蛇随棍上,“爹,你能不能多跟我说说关于我娘的事?”
云建树迟疑了会儿,道:“你娘叫林清清,是爹爹从外地带回来的,有关她从前的一切,我也不知道,生下你不久后,她就过世了,唯留了那块暧玉给你。”
云紫洛有些黯然,从他这得知的还没有从赫连懿那知道得多,好歹她还知道林清清是琉璃阁的阁主。
可那晚听了太后的话,云建树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为什么不说?
“爹爹,你知道琉璃阁吧?”
云建树脸容变色,抬头看她,“你问这个干嘛?”
云紫洛毫不避让他的眼光,沉声道:“因为我有权知道,生我的母亲,她是不是跟琉璃阁有关。”
“胡闹!”云建树拍案而起,眸色冷沉,“你从哪里听来的这混帐话!你娘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只怕是有人设了陷阱诱你跳你还不知道。洛儿,琉璃阁是个危险的地方,你离它越远越好,一点消息也不要跟它沾边!”
云紫洛抿起唇角,道:“真的吗?”
“真的。”云建树坚定地看着她。
“我知道了。”云紫洛拿过他手中的面纱,折身往厅外走。
“洛儿!”云建树叫住她,大步从后面赶上来,望着她的眸,眉宇间难以掩饰的担忧,“洛儿,现在的你与以前不同了。”
“爹爹知道,你不再把爹爹的话放在心上,尤其是这件事,但爹爹必须要说,离摄政王远点!越远越好!”
云紫洛的心攸一下停止了呼吸。
离摄政王远点!
这句话,竟如挖心掏肺般给了她狠狠一个打击!
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两下,云紫洛转过头,露在面纱外的杏眸充斥着不甘。
“为什么?”
语音轻颤,她的舌头都不再似往常那样灵敏了。
云建树的眸中也漫起一股久远的忧伤,“洛儿,听爹的话,爹爹是对你好,摄政王,他不是你的良人,爹爹怕他,伤害你。”
“不—可—能!”
云紫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出,看向云建树,“爹爹,我不会离开他的,若果有一天他伤害到了我,后果我自己承担!”
而今的她,已经根本无法想象离开赫连懿的事情。
如果生活中没有了他,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快乐吗?还会像现在这样幸福吗?
“你就听爹爹一次也不行吗?!”云建树的声音满是哽咽。
云紫洛是心软的,但是也只心软到此为止。
“爹爹,洛儿自己选的路,一定会好好走下去。”
说完,她扬长而去。
刚出门,就和迎面匆匆而来的周氏撞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拿来说周氏一点没假。
看到云紫洛,眸光立刻变得毒辣起来,仿佛云轻屏脸上那三道口子的债,也是云紫洛造成的。
周氏确实把这笔债记在了云紫洛头上。
要不是云紫洛穿箭服被四王爷夸了好看,屏儿至于换了箭服去搏斗场吗?
云紫洛看到她,想到这个女人有那么点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多少有些不自在。
周氏已与她擦身而过。
“老爷。”看到云建树状态不对,周氏平息静气,先端了一杯茶
过来,才耐住激动说道,“老爷,屏儿的脸有救了!”
云建树这才从惊恍中醒过神来,一挑眉,“有救了?真的有救了?谁说的?”
周氏赶紧把刚才得来的消息说了。
“四王爷心里到底是挂念着我们家屏儿的,托了不少关系,请到圆空大师给屏儿治脸!”
周氏说着眼睛笑眯了起来。
云建树听了,也很高兴,问道:“圆空大师说有救?会不会留疤?”
周氏点头,“自然是一点疤都不会留!圆空大师今日来瞧了,说回去找找旧方子。后天宫里不是要我们都去镇国寺烧香拜佛,清化浊气吗?那时再把屏儿带上去。”
云建树欣慰地点了点头,吩咐周氏,“洛儿住回云府了,后院生活上你多照顾照顾她。”
“这个自然了。”周氏心内气得咬牙,面上摆出一幅慈善面孔,“洛儿也是我的孩子一般养着,不会亏待了她。怎么,老爷,你要去军营住了?”
云建树点头,叹口气,“这次闭关练军,至少又要月余,家里的事情就多赖你了。”
周氏连声应着,低下眉眼,眸中迸出了狠毒。
却说云紫洛回到梨苑时,就见桃儿坐在树下绣花样子,展兴坐在石椅上穿针引线。
她心里叹道,什么时候这两人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都怪她平时注意得太少。
走过去哼了一声,桃儿惊得被针线刺中了手指,抬头道:“小姐,你回来了?”
“嗯,今天没什么事吧?”云紫洛一面说,一面往主房走。
“二姐。”一声糯糯的叫唤迎出门槛,就见云浩穿了身紫红色缎面崭新小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拿着本书。
看到云紫洛一身男装,云浩愣住了。
“浩儿,你怎么在这里?”云紫洛惊讶。
桃儿笑着上前道:“公子硬要奴婢给他找几本书看,说要看上次小姐读过的礼记。”
云浩有点尴尬,说道:“二姐的书背得那么好,我本想让二姐来指导两句的,碰上你不在,就坐下来看了,结果看得忘了时间,桃儿姐姐也不提醒我一下。”
云紫洛似笑非笑地睨了桃儿一眼。
桃儿的脸微微一红。
她刚跟展兴在一起,加上对云浩十分信任,早把他在房里头的事情忘到九宵云外了。
“浩儿真用功,来,跟二姐进来,二姐考教你几句。”
云紫洛说着招呼他进来。
云浩跟上去,疑惑地问:“二姐,你这一身打扮是去哪了啊?”
“出去办了点事。”云紫洛含糊其词,抽出云浩手中的礼记,开始问起来。
云浩声音清脆流利,回答得一字不错。
云紫洛不禁严重起了疑心,那天云浩是不是被摄政王吓到了,所以背不出来……
看到云浩如此努力用功,云紫洛心里泛起淡淡的心疼。
才十三岁的孩子啊,天天这么读书也会读傻的吧?
爹爹是将军,可他似乎并不想下一代还从武职,所以云浩自小就没练过武,都是在读文书。
一面想着云浩,她一面在柜中翻出宝蓝色的衣衫继续缝制。
今天已经收工了,她小心翼翼地在袖口上收下最后一道玉兰花的暗纹,轻吁一口气。
随手抖开衣袍,铺在桌上,云紫洛细细打量。
“好漂亮的长衫!”云浩的眼光被吸引住,放下手里的书跑过来,“二姐,你的绣工真好!”
云紫洛翻了个白眼,幸亏自己接受能力强,要不然即使承了从前云紫洛的记忆与习惯,也不会学得这么快的。
“咦,这夏衫你是做给爹爹的吗?”
云浩侧头问,可又自言自语,“爹爹穿这宝蓝,不太合适吧?”
云紫洛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将长衫收起,打断他,“你呀,好好读书,二姐接下来就给你做一套!”
“真的?太好了!”
孩子就是孩子,云浩高兴得跳了起来。
云紫洛留了云浩在这吃午饭,刚把饭菜摆上梨树下的方桌,环佩叮当声就传进了梨苑。
“洛儿!”
一身烟霞色的衣着,姚玲玲穿得很是鲜艳,走了进来,头发还微湿,显然沐浴不久。
只是脸上的苍白难以用衣装打扮掩饰。
“玲玲!”
看到她,云紫洛那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快步跑过来,“你总算是回来了,刚回来?”
“嗯。”姚玲玲点点头,望了望云浩,云浩很有礼貌地走过来行礼,“姚姐姐。”
姚玲玲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而后坐在一旁看他们吃饭。
开口闭口都不提魏成的事。
这两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紫洛也不清楚。
怕她在伤心阶段,她也不好再提,只是委婉地从侧面安慰她,姚玲玲的笑容逐渐明朗起来。
最后和姚玲玲约了后天一起去镇国寺,还答应了云浩把他也带上。
这天晚上,云紫洛再一次躺到了梨苑的床上,好久没睡这床,还有点认生。
不多时,摄政王就来了。
进来就在她左脸上亲亲,右脸上亲亲,云紫洛很无语,瞪眼看着他。
这个模样,落在摄政王眸中成了无比的可爱。
他不禁低声笑了起来,又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云紫洛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扶着他的双臂坐了起来。
“投怀送抱?”摄政王张臂接住她,抱进怀里很是受用,“肉肉的,不咯人。”
云紫洛扑哧笑出声,赖在他怀里不下来,指着衣柜门道:“懿,抱我去那儿。”
“好。”摄政王横抱着她走过去,“做什么?”
云紫洛探过身子,打开柜门,快速取了一个东西藏在了身后。
“什么好东西?”摄政王疑惑地问。
待将云紫洛放回到床上时,云紫洛双腕一抖,高高地站在床上,将蓝色的长衫完整地抖开。
“这是——”摄政王愣愣地看着,声音有些发颤。
“我给你做的,喜欢吗?来试试!”云紫洛期待地将蓝衫在他身上比划了下。
“洛儿你真给我做了?”摄政王还是不敢相信,接过她手里的长衫,仔细看了两眼,“是你亲手做的?”
“如假包换!”
云紫洛一扬头,“快试试!我来看效果!”
摄政王伸手月兑掉身上披着的黑色金边长袍,将蓝衫换上,如量身裁定般十分贴身。
男人头一次穿上宝蓝色的长袍,蓝色立刻衬得肌肤更加莹白如玉,五官更为俊俏,整个人站在床前,少了一分往日的凌厉之气,却多了一分青春张扬。
“好看吗?”摄政王挑眉问。
云紫洛点头,眸中划过一缕惊艳,“感觉不一样了,你就应该换换其他颜色穿,整天穿着黑色,多没意思。”
“洛儿给我做,我就穿。”摄政王立刻说道,“别人做的,我不穿。”
云紫洛很是开心。
此时,房外响起了云建树的声音,“洛儿,还没睡?”
云紫洛脸色大变,眸光瞬间一沉,望向摄政王。
摄政王表情淡淡,似乎早就知道他来了,但接到云紫洛的眼神时,还是拿起自己的黑色长袍,转到了大床床纱之后,掩起身形。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云紫洛披衣起身,走到外室。
云建树叹道:“明天早上爹爹要去军营,想着要不要提前跟你说声,可又怕你像往常一样睡不着觉,但见你的灯是亮的,也就走过来了。”
“爹爹要去军营?”云紫洛心中生出淡淡不舍。
“嗯。你照顾好自己。”云建树站在房门口,并没进来,抬头看了眼满天繁星,低低道:“爹爹还是那句话,离摄政王远点,他是我们惹不起的。”
云紫洛的心一紧,没有作答。
云建树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去了,云紫洛失魂落魄地走进内室,却见摄政王已坐在桌边的太师椅上,端着云紫洛的茶轻泯着。
脸色冷沉,并不好看。
见云紫洛进来,脸色才略微起了点,薄唇轻启,“我都听到了。”
“懿。”云紫洛款步过来,侧身坐到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嘴角扬起,轻轻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摄政王的面容刹那间若春花绽放,眸光亮似星辰,紧紧搂住她,眸光坚毅,“懿,永不离洛!”
云紫洛笑若姣月,“洛,也永不弃懿!”
两颗年轻的心,紧紧靠在了一起。
第三天一大早,就开始有朝臣贵妇们陆续出城,上镇国寺求香拜佛了。
姚府的马车一早就停在了云府外。
云紫洛穿着一件湖白色的衫子,天水碧的长裙,打扮得很是素雅,戴着摄政王送她的那顶白色帷帽,与云浩一起出门。
云浩今日穿着银灰色短毛小袄,头发一溜梳到耳后,很是精神。
“你带他出来,他母亲知道吗?”
姚玲玲想起了那个在大婚之日克扣云紫洛嫁妆的尖酸女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云紫洛淡淡道,“我是他姐姐,带他出来玩还不行了么?”
云浩的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意,只顾着欣赏着马车外的风景。
让姚玲玲总有个错觉,这个小少年跟他二姐的关系,比他跟自己母亲的关系要亲近得多。
“洛儿,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嘴巴跟云浩的很像啊?”
“你傻了,我们是一个父亲。”
“这倒是,不过我觉得,并不是所有姐弟妹之间都相像的,也许这就是你们比较要好的原因吧。”
到得镇国寺时,寺外的空旷之地停满了马车小轿,都是今天来上香的。
不少侍卫在维持着秩序,见到丞相府的马车过来,立刻有人狗腿地跑上来献殷勤。
三人见主殿人挤都挤不开,便去了后园。
云紫洛因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这的事和人还比较熟悉,便直接带两人去圆空大师的禅院。
岂料,却偏偏在圆空大师的禅院内遇到两个根本不想见到的人。
云轻屏坐在长几上,周氏站在一旁,圆空大师双手合十地说着些什么。
走近了,看到云轻屏脸上的纱幔拿在周氏手上,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可怕之极。
她也忍不住心惊。
“圆空大师,这能治好吗?”云紫洛上前问。
“谁要你好心?”云轻屏看到她,连日来的苦闷难以言表。
云紫洛冷笑。
别以为她好心,她才不会关心云轻屏的生死!她只想着云轻屏最好不要恢复容貌,这样的人,就该让她受点苦头!
周氏却突然看到了云浩,惊道:“你怎么来了?”
云浩不得不出来一一行礼。
“云紫洛,你怎么能私自带浩儿出府!”周氏气急。
“娘,是我缠着二姐要来的。”云浩出面解释。
“你这孩子,想气死我吗?”周氏快要吐血了,要不是圆空大师在场,那些恶毒的话哪里能堵得住?而现在,她只能强忍着道:“你过来,跟着我。”
“不,我要跟着二姐。”云浩拉着云紫洛的衫角,往后躲。
“过来。”周氏喝道。
谢谢张飞战马超的鲜花!canina、shenac的月票!
如果亲喜欢这本天才庶女,请赐鹿一朵鲜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