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桐托着腮,好看的桃花目凝望着平躺软榻上的云紫洛,珠香来了,楚寒霖走了,他都没有投射去一瞥。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云紫洛星眸紧闭,樱瓣轻抿,长长的睫毛有如两排羽翅,漆黑如墨,像是要飞起来,肤色晕染得红扑扑的,像是天然的胭脂,连挺秀的鼻尖,也晕上了一丝淡粉。悌
肖桐抬起修长的指间,轻轻抚过她弧度优美的下巴,轻叹了一声。
如此完美优秀的一名女子,却被赫连捷足先登。
等了半晌,太医还没有过来,肖桐凤眸一沉,撩起大红如血的衣衫,起身喝问:“太医呢?”悌
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连忙进来说:“四王妃在前殿晕倒了,八王爷跟十王爷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到前殿去了。”
肖桐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去叫许太医过来!”
两个太监面现为难之色,其中一个开口推辞:“许太医正在为四王妃出诊,我们叫不动。”
“废物!”
肖桐火了,大红衣衫飞扬,“啪”的一掌打在那说话的太监脸上,力道之大,掀得那名太监的身子如陀罗般旋转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后一跤坐倒在地面上,还直直地回不过神来。
“肖公子!”另外一名太监惊呼一声。谀
他们都知道肖桐跟皇宫里不少高位交往甚密,亦是不敢得罪的人物。
却从来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后殿其他值日的太监都跑了出来,个个吃惊不已。
“给我去叫,叫太医过来!”
肖桐加重了音调,好看的桃花眸凛厉地扫过众人。
他本是养尊处优的,这一眼看过来,太监们都感觉到了迫于头顶的压力。
当即有好几个撒脚丫子往前殿跑去。
几个太监到了前殿后,听说云轻屏被转到了偏殿,又跟了过去,远远地便听到楚寒霖的怒吼声传了出来。
“混帐!给我开药方!一定要保住四王妃的命!否则,本王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楚寒霖发脾气他们可不是没见过,听到这震雷般的吼声,几人都是抖了一抖,硬着头皮来到偏殿门口。
珠香正打着一盆水匆匆进去,一个太监赶紧拉住她,赔着笑。
“姐姐,云二小姐在后殿晕了过去,要匀一个太医出来,能不能跟四王爷说说?”
珠香脚步一滞,侧过头来,眉宇间露出一股嫌恶的表情,极不耐烦道:“我们家小姐正生死未卜,要是走了一个太医,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追查到你们这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说完端着热水进去,不再理会他们。
几个小太监当即决定就躲在这里不回去了。
肖桐等了半晌,见没有人回来,气得一脚将后殿的门给踹个稀巴烂。
“一群废物!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谁更重要?”
他指着旁边一名太监,一字一句道:“给我听好!去御医院拿这几副药回来!川桂枝,炒白芍,生甘草,茯苓,鲜藿佩,白豆蔻和鲜荷梗每样一包!再取一根姜到厨房熬成姜汤!”
那名太监连忙在嘴里念叨着,唯唯喏喏领命去了。
肖桐这才回身来瞧云紫洛。
其余的太监纷纷松了一口长气。
好一会儿,中药取来了,肖桐又命人在后殿支起个小炉子熬,将姜烫端到手里。
先试了下毒,而后试了下温度,这才将云紫洛抱起来躺着,撬开她的嘴,一勺一勺慢慢的灌。
唉,除了亲娘外,他可是生下来第一次这么服侍一个女人!平常都是女人服侍他!
不过,肖桐眉眼一动,这样喂云紫洛,感觉还真不赖。
姜汤暖胃,肖桐又找来大被子将云紫洛裹了起来。
不一会儿,云紫洛便醒了,眼睛前还有朦朦胧胧,声线嘶哑,“赫连懿?”
肖桐的脸微微一红,赶紧道:“是我,肖桐。”
云紫洛听得不是摄政王的声音,凤眸微微张大,这才有些清醒。
“我刚才晕过去了?”
看到还在后殿,她有些无奈,这具身子纵然灵巧非常,后天训练却还是少了。
她居然发烧昏迷了!
肖桐点头,“你醒了就好,我命人去熬了中药,等会儿端来喝。”
“他还没回来?”云紫洛低声问。
肖桐淡挑柳眉,摇了摇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心中一叹。
天知道她一醒来,红唇中吐出那三个字时他有多忌妒!
赫连真是命好,得此佳人相伴。
“我爹还在前头吧,我没事了,他好久不见我也会急的。”云紫洛说着要下榻。
“不要起来。”肖桐阻止住她,脸上有着担忧,“身子还没好,先躺着,等服了药休息一阵再走,外面凉。”
“谢谢你肖桐。”见他关心真切,云紫洛轻轻一笑。
肖桐也笑了,“你在这休息,我去跟云将军说。”
“那好。”云紫洛重新躺下。
肖桐为她掖了掖被角,掩起所有复杂的心情走出殿。
云建树听说云紫洛身子不适,在后殿休息,当即就跟炸了毛的公鸡似的,直接让云恒和几个家将将他的轮椅抬到后殿去。
肖桐站了会儿,见云建树去了,心里
落了一半,折身出殿,却去看云轻屏了。
等到了偏殿,看到临时筑起的雨棚站满了人,他召来自己的随从,问了些云轻屏的情况。
“四王妃小产了!”
第一句就让肖桐吃了一惊,“小产了?”
“是啊,四王妃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有身孕,淋了一场大雨,又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不小产也怪事!”
“四王府的下人们找到四王妃时,四王妃就晕倒在乾清宫去御花园的那条小径上,趴在一个大水沟里,那水沟里的水都是红的。”
肖桐听罢,脸上闪现过一缕同情,接着冷冷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她那么弱的身子,能怀上已经不错了,居然被自己给折腾掉了。”
说完回去看云紫洛了。
偏殿内,太后沉着脸坐在一边,楚寒霖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才三个多月,就没了!
一阵忙忙碌碌后,云轻屏的身体总算被稳了下来。
太医们纷纷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悄悄松气。
珠香带着几个婢女进进出出,倒血水,换热水,端汤送药,十分殷勤。
云轻屏缓缓醒来,因的刺痛一阵皱眉,入眼便是楚寒霖一张憔悴的脸。
“寒霖,好痛——”
在冷水中,她是痛得晕了过去,后面就不记得了。
楚寒霖抱住她,忍不住哽咽,“屏儿,我们的孩子没了。”
“孩子?”云轻屏十分茫然。
待看到一屋子太医和宫女都以同情的眼光看向自己,那种刺痛感再一次传上来时,云轻屏猛地捂住了嘴,“孩子!我有孩子了?”
“孩子,没了!”楚寒霖的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云轻屏听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之后,一阵晕眩。
“四王妃!”
一个太医怕她又晕过去,赶紧过来先掐住她的人中。
云轻屏的手死死抓着床板,耳边楚寒霖的声音在说,“屏儿,没事,没事,我们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为什么?”
云轻屏痛苦地问出这三个字。
她有孩子了!她有了楚寒霖的嫡长子了!那她的正妃之位不是千牢百固的了吗?就算以后云紫洛进门,她也永远比自己矮一截了!
还有,她有孩子了啊,那她不就可以用孩子的血来给自己治脸了吗?
可是,孩子,怎么会没了?
脑海中不时划过昏迷前的记忆……闪电,雷鸣,倾盆大雨,冰冷的水沟,逐渐僵硬的身体……
她不由惊叫起来,“寒霖,我好冷!”
“屏儿不冷不冷。”楚寒霖将她抱进怀里。
“好冷的水,好冷,好痛!好痛好痛!”云轻屏有些语无伦次了。
“小姐——”珠香在一旁哭成个泪人。
看到她,云轻屏立刻推开了楚寒霖,指着她骂道:“珠香,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会掉吗?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珠香停止了哭泣,脸色顿时煞白。
“寒霖,给我杀了她,替我们孩儿报仇!”
云轻屏的额头越来越烫,两颊也烧得通红。
“小姐!”珠香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楚寒霖气得脸色发紫,已经听出来一些门道了,走过来一脚重重揣倒珠香,一脚踩在她小肚子上。
“贱丫头!有你这么挑唆主子的吗?罪大恶极!来人,给我送到宗人府处死!
珠香的大脑一阵轰隆隆,赶紧叫道:“小姐,救我啊!救我!小姐,我可是跟您一块长大的!”
云轻屏心里一咯噔,想到自己很多秘密都被这小丫头掌着,赶紧叫道:“寒霖,住手!我只是一时来气,珠香她服侍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太后却着怒了,“可她害死了哀家的孙儿,你能饶,哀家不能饶!”
云轻屏吓得爬下床,扑通给太后跪倒,“母后,念在珠香服侍臣妾一场,就给她几鞭子,只几鞭子教训几下!”
她可知道,兔子逼急了还会跳墙,珠香要是把她的过往都抖露出来,她云轻屏就是真真正正的死期了!
楚寒霖赶紧将她从地上抱起,望着太后道:“母后,就按屏儿的意思!”
冲身旁几个嬷嬷喝道:“带下去打,留着命!”
正吵吵闹闹间,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诡异的安静。
一袭宝蓝色的长袍,摄政王高大的身躯顶着夜风而来,右手握着一柄黑漆漆如墨的大伞,凤眸冷凝。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就见这里搭了个棚子,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些人纷纷朝一旁退开,给摄政王留了条路。
“四王妃小产了!”
打听到消息的鬼形过来低语了几句。
摄政王拧了拧眉头,沉声道:“库里还有些补药,拿过去给四王爷。”
鬼形“嗯”了一声领命而去。
摄政王大步回了乾清宫,宫内也还有不少人在等雨停,然而大雨似乎没有收势的意思。
锐利的凤眸四处一扫,没有看到云紫洛的身影,他心底不由微微一空。
此时,却见几个小太监手里提着几线药包往后殿跑。
他眉头一蹙,鬼魂已开口叫道:“你们拿这去做什么?四王妃在偏殿,不在后头!”
那小太监见到问话的是摄政王,赶紧答道:“不是给四王妃的,是云家二小姐。”
摄政王的心有如被一记猛拳击中般,攸一下站了起来,面色冷沉,“你说什么?”
“云家二小姐怎么了?”鬼魂直接问重点。
小太监被摄政王的突然起身惊住了,后退一步,说道:“晕,晕过去了。”
摄政王的心猛然悬了起来,一把推开他,身影如根箭吧,刷刷就消失了。
鬼魂从小太监手上接过药包,“我去吧。”
后殿的门被重重推开,男人如岳的身躯夹带着暴风雨般的冷风袭卷而进,摄政王整张脸都变了个色,几步就赶到了榻前。
“洛儿,你有没有事?”他不顾有外人在场,推开肖桐坐到床头,将睁着眼的云紫洛猛地揽进怀里。
云紫洛轻咳了几声,环住他精壮的腰肢,眼中已有了水雾。
从来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那么需要他,需要他在身边。
“懿……”云紫洛的声线带着感冒时特有的瓷,叫得摄政王的心都快碎了。
他死死抓着她热乎乎的小手,声线嘶哑低沉,“没事了,懿在身边,没事了。”
说着,他颤抖着手指搭上她的脉线,稳住心神听了会脉相。
深遂的凤眸中满含心疼,望着女人病得红通通的双颊,杏眸中暗淡迷蒙的光茫,他的心全纠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肖桐既尴尬又艳羡,云建树的眸光则是一沉。
脸色变化最大的当属那几个小太监,全部都石化了。
有如看到这世上最不可能看到的事情一般,他们张大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来了。
摄政王怎么会跟这云二小姐如此亲密?
天啊!
这云二小姐难道竟是摄政王的女人?!
佛啊!
绝对的重量级消息!
可惜,没有时间给他们想得太多。
摄政王已回过头来,扫视了一下殿内的人,冷俊的脸庞立刻罩上一层寒霜,声音凛厉,“太医呢?这里怎么一个太医都没有?!”
肖桐看着那些太监,嘴角露出一股冰冷的笑。
太监们全都傻眼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摄政王,御医院的太医们都被请到四王妃那去了!”
肖桐冷笑,“我不是让人去叫的吗?可是我刚才过去看,却看到那几个去叫太医的太监在那吃瓜子闲聊。”
摄政王的脸已是乌云密布,风雨欲来,凤眸中划过一抹嗜血的杀意。
太监们心中连连叫苦,“他们有没有叫,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肖桐反问,“去了这么久,我怎么没看到你们一个人着急,说要去催促一下?许是人家是四王妃,地位高,这位只是个普通的小姐,你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吧!”
肖桐的话无疑直接给摄政王火上加油。
轻轻放开云紫洛,他冲过来抓起第一个太监往地上一掼,摔得太监当场晕了过去。
“混帐东西!全给我拖出去斩了!”
殿内顿时哀嚎声一片。
“摄政王,饶命!饶命啊!”
若是早知道会得罪摄政王,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摄政王脸色铁青,根本没有宽恕的意思,“全部拖出去!一柱香后我要见到尸体!”
可见现在他的怒火有多重有多深!
“摄政王,杂家再也不敢了——”
“摄政王,求您了,杂家还有父母要养啊!”
摄政王一脸不动容的冷酷,折身回到软榻。
云紫洛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把他们贬到冷宫去吧,我身体不好的时候,不想看到死人。”
她说的是心里话。
以前在飞鹰接受训练时,她也会受伤,受伤的时候看到一具具同伴的尸体倒在面前时,心底是最灰暗的。
摄政王望了她一眼,心疼之极,转头道:“鬼魂,每人三十重鞭,全给我撵去冷宫,换一批进来!”
那些太监如蒙大赫,虽然有三十重鞭,又是冷宫,但总比丢掉一条命好吧!
感恩戴德地出去了。
肖桐很识相地推着云建树跟着出去。
“洛儿,怎么发烧了?”
摄政王坐回床边,抱住她,伸出冰凉的大手在她额上轻抚,为她降温。
发现她脸和脖颈都太烫,于是月兑掉了外衫,掀开大被子也钻了进来。
“我给你凉凉,我刚从外头回来。”
摄政王将她滚烫的身体贴着自己的胸膛,才发现她换了衣服,眉头一拧,“你淋了雨?”
云紫洛撇撇嘴。
“傻瓜,谁要你去淋雨!别人都呆在殿里没出去,你一个人跑出去做什么?”摄政王胸间有怒气涌出,“你让我好担心!”
“懿——”云紫洛沙哑着嗓子,委屈地唤了一声,将小脑瓜紧紧依在他胸膛前,“懿——”
软软带着瓷音的呼唤让摄政王所有的怒气都化为了一片柔情。
无奈地抚模着她的额头,叹气道:“洛儿,我走还没一个时辰你就出了事,你知道我心里担心死了你,你还给我找乱子!傻洛儿,以后不能这样了可知道!”
云紫洛点点头,将头埋得更深,声线无限委屈,“懿,我知道啦,刚才老是不见你,你又不在,我难受死了,你去哪里了?”
说着伸手掐他的胸膛,只是根本无力。
摄政王抓住她的小手在自己胸膛上轻拧,“是我的错,承欢回南川,我陪母妃送了她一程。”
“她回南川了?”云紫洛环住他的腰,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
摄政王抬起她的下巴,忍不住的在她唇上啄了几下,骂道:“坏东西!你害惨她了!”
“你不怪我吗?”云紫洛冲他眨眨眼,“她是你‘干’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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