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可消除(1)
梁君还是很怕梁成瑜的。吃晚饭的时候,他有些心不在焉,不住地打量着父亲,却见他气定神闲,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他张了几下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何宇静在一边,不停地劝着,儿子,多吃点,这些天出差都瘦了。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还有,记得多问问小雨喜欢吃什么。
梁成瑜见梁君心神不宁,挑了一下浓浓的眉毛问:小雨这几日可好?
好,好。梁君胡乱应着,
好容易熬到吃过晚饭,梁君蹑手蹑脚跟着梁成瑜进了门。梁成瑜难得清静,背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曾国藩传》,头也不回,就沉声问:你有什么事?
梁君吓了一跳,没想到父亲已经发现了他,父亲的手段他是略知一二的,不然怎么能当上公安局长,和父亲说话终究没有和母亲随意。可为了苏小雨,也只得豁出去了,索性把这事挑破。他大着胆问:爸,你不能连娶儿媳妇也用你那官场的手段吧?我爱苏小雨,可我不能抢亲啊,我要她爱我,自愿到梁家来。
妇人之仁!梁成瑜还是背着他,慢慢翻了几页书,依旧沉声说,也就是我儿子,我才给你讲这么多。你难道不知道,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人人爱之,虎视眈眈吗?不去抢能得到吗?爸不抢能有梁家的今天?秦始皇不抢能有大秦帝国?司马懿不抢能有西晋王朝?李隆基不抢能有杨贵妃?曹丕不抢能有甄宓?曹子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人抢走,到最后只能落得给甄宓写悼词的份,写那么个千古传唱的《洛神赋》,无奈美人已逝不再来,有甚用?纯属迂腐书生之举。几千年人类史,还不就是一部血泪史、掠夺史?平日里让你多读书,读史书,你就是不听!
梁君素来最怕父亲摆这些历史典故压他,一时无词,想了半天才说,可我看见她哭,就受不了。
梁成瑜合上书本,转过身来,脸上的气色缓和了些,你如此心软,优柔寡断,哪像我梁成瑜的儿子,难怪上次我和你妈到武当去问起你的婚事,那道人说,贵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贵极生隙,后代子孙从攻转守,令郎婚事当宜清水长流。我琢磨他说的清水长流的意思,就是要选一个温婉娴静的良家女子,日后家业才能稳住。
梁成瑜望一眼梁君,看他听得认真,就接着说,那道人修行了得,当年爸只是咸阳的一个副厂长时,就找他指点过。当时那道人说,施主金字脸型,额头高阔,两眼生辉,不出一载,当走仕途。果然,九个月后,爸就抓了一个机会,进了公安系统。因此,我和你妈自江南同里见到苏小雨后,就十分中意,这女孩身上正是有清新之气,这是天佑梁家呀。
梁君心里也高兴起来,嘴上还是不服,试探着说,可你在她身上用的这些手段,她终究受不了。我下午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哭呢。
梁成瑜更加和颜悦色道:爸早猜到了。她一个年轻女孩家,一定很重感情,自然记着与同学的往日情谊,一时半会儿伤心是难免的,可是爸不用这种方法把她请到秀溪山庄来,她永远不知道梁家的好,还以为世上就一个谭家是最好的。时间长了,和你培养出感情,就会忘了过去的一切。再说,爸看在她的面上,对谭家晖也是仁至义尽,已经把他送到杭州最好的肾病名医那里去治,靠他自己不得等死?你告诉小雨,让她放心,只管在这里好好散心。
梁君正要离开,梁成瑜又叫住他,还有,我和你妈已商量好,这月二十六日给你们举行婚礼。我已安排人正在办着。
此情无计可消除(2)
梁君退出父亲的书房后,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父亲说的句句在理,自己从小风雨无忧,才会这样缺乏男人的气魄。这样想着,又暗暗佩服父亲,没有这样铁腕的父亲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苏小雨在房里坐卧不安地等着梁君的消息。等梁君一进门,就直望着他的脸问:你见着你爸了吗?他怎么说?
梁君面色稍喜,拉着苏小雨的手说,雨,你放心吧,我爸已经把谭家晖送到杭州最有名的肾病专家那里治疗了,听说已大轻了。
苏小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她煎熬这么多天,第一次得到的家晖的消息。她焦急地望着梁君,接着问:你求你爸了吗?他同意放过我们了吗?我想去看看家晖。
梁君叹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雨,我今晚去求了我爸,就差下跪了,可是他把我轰出来了……你知道我爸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你只能留在这里了。我爸还说,他能让谭家晖生,也能让他死。
苏小雨不再言语,微微闭了双眼,眼前浮过梁成瑜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是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着让人惧怕的气场,求他根本就是徒劳的。
梁君摇着她的胳膊,急急地问:雨,你怎么了,你是怪我没把事办好?我真尽了力了!
苏小雨徐徐睁开眼睛,轻轻挣月兑了梁君的手,绵绵无力地说,我知道你尽力了。我累了,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好,那你休息吧。梁君走到门口时,又折回身,望着苏小雨说,对了,差点忘了,爸已经把我们的婚期定好了,正差人在办着。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苏小雨还是像遭了雷击一般,心慌慌地跳个不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梁君看她这样,有些不忍,想起父亲的话,还是狠狠心走了。
苏小雨的心里如一团乱麻,不知何去何从,想逃又不能逃,想躲又躲不掉,命运正裹挟着她,向一个身不由己的方向疾驰。她拉开窗帘,窗外月色正好,夜空明净悠远,秋海棠的清香阵阵飘来,家晖的身影忽远忽近,挥之不去,仿佛已融在苍茫无际的远方。有一瞬间,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家晖就站在月下清溪湖边等她……
她急急下了楼,向院门口走去。院门紧闭,她拼命拍着门,看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匆匆走过来。
我要出去,快!开门!她的意识混乱,不管不顾地命令着。
对不起,小主人,在举行婚礼前你不能出去。那个男人恭敬而坚定地拒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