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天涯 第四十六章 桃之夭夭(4)

作者 : 韩溪岁月

郝自鸣回到夜来香演唱团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昨夜的雨一直下,到天亮方才停住,芭蕉叶上还缀着冰凉的雨滴,像伶人哭泣的眼泪。

团里的十几个人都在院子里练功,看到郝自鸣进来,个个表情漠然。

只有小欢说,我们已经选了常哥做团长,一个进过监狱的犯人怎么再做团长呢?夜来香的牌子不砸了!她的声音淡淡,带着轻蔑。懒

郝自鸣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聂小夭呢?他问。

小欢看也没看他,扭着台步,漫不经心地用手指了指最里边的卧室。

郝自鸣亦不看她,几步跨过去,进了卧室,聂小夭正睡得香,流水样的头发散落在枕上,长长的睫毛,好看的瑶鼻,薄而微扬的嘴唇,一条薄薄的毛毯随意搭在身上,曲线玲珑,起伏有致。

郝自鸣有些不舍,眼睛微微湿润,在床前呆立了一会儿,还是狠了狠心,叫醒了聂小夭。

郝自鸣!聂小夭从梦中醒来,恍惚看见床前站着一个人,一声惊叫,就紧紧抱住了郝自鸣的脖子。

你知道吗?我想你。聂小夭头发凌乱,红着一双眼睛,忙不迭地扫视着郝自鸣的脸,有点不敢相信郝自鸣就站在眼前。

整个夜来香演唱团里,也只有聂小夭还念着旧情。郝自鸣的心酸酸的,慢慢抬起双手,环住了聂小夭的腰。聂小夭的腰细而柔软,让人心疼,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虫

我这一段嗜睡,好像怀孕了。聂小夭撒着娇,贴着他的脸柔声说,昨晚做了一夜噩梦,许是太担心你了,没有你,以后孩子管谁叫爸爸呀?

啊?郝自鸣吃了一惊,松开了环在聂小夭腰间的手,表情凝滞,心事重重。

怎么?你不高兴?聂小夭有些意外,眼睛里含着隐隐的不安。

郝自鸣低头不语,躲闪着聂小夭的眼睛,好久才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哑着嗓子说,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不,他根本就不该来。

聂小夭并没介意他说的话,柔声劝道:你一定是心理压力太大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个阴影迟早也会过去。原本我想着等有了房子,等你功成名就了,我们再结婚,再要孩子,可是自从我知道自己怀孕了,我越来越爱这个小生命了,我只盼着你早点出来,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我们结婚吧。

郝自鸣摇摇头,仰头吸了一口气,眼睛依旧望着别处,我说过,这个孩子,不能要。我们也不能结婚。

聂小夭把头深深埋在郝自鸣的胸前,坚持着刚才的意思,我不在乎你住过监狱,你要觉得难堪,我可以陪你上别的城市发展,我们可以远走高飞。

傻啊,你以为那是容易的?我们举目无亲,还带着个孩子。郝自鸣的目光始终不敢直视聂小夭,他把手插在裤兜里,紧紧握着那张卡,手心里冒着冷汗。

聂小夭仰起头,凝视着郝自鸣的脸,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那是已经点着的憧憬,我们有爱情,有青春,有孩子,有家,还怕什么?

郝自鸣叹息一声,狠狠捶了一下床,慢慢掏出那张卡,放在聂小夭手里,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聂小夭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

钱,二十万。郝自鸣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撞击着聂小夭的耳膜。他终于抬起头,扶着聂小夭的双臂,一字一顿地说,郝自鸣死了,你从此就当他死了吧,拿着这些钱好好过。

孩子呢?

聂小夭,过自己的日子吧,留着孩子是个拖累。郝自鸣说过之后,在心里骂着自己,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个男人,如果不愿娶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理由不是无比高尚,就是无比卑劣。

郝自鸣,你是要买断我们的感情吗?聂小夭终于清醒过来,她的脸色一下黯淡了,容颜迅速颓败憔悴,哽咽着说,我曾经是欢场的女子,我知道你心里也会这样看我,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我从没和别的男人来往过,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唯一。

郝自鸣看见了聂小夭的眼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深深地蹙起了眉,狠了狠心,甩开门向外走。

郝自鸣!身后传来聂小夭凄厉的长叫。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聚焦在郝自鸣身上。

郝自鸣顿了一下脚步,猛地拉开门栓,走出了院子。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皇冠,那是何宇静送给他的。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横下一条心,踩下了油门----

汽车开得飞快,他把车一路开到城外的碧夕湖边。碧夕湖是他和聂小夭常来的地方。

风刮得很大。

郝自鸣抱着头坐在风里,风吹着他的衣衫,吹着湖面的死水微澜,他的背后是秋的稀薄的阳光,像孤独的一幅画。

对不起,聂小夭。

我爱江山,也爱美人。如果上天非要我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选择,我必定要选择江山。

江山,是男人的尊严,是男人的魂。

郝自鸣在湖边从中午坐到晚上,又从晚上坐到清晨。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树梢,恍惚地打在他背上时,郝自鸣抬起被秋风揉皱的脸,仰天惨笑了几声,慢慢从包里掏出钱夹子,打开时,聂小夭正在妩媚地笑着。郝自鸣闭上眼,咬紧牙,一下下把照片撕得粉碎,然后,一扬手,撒向碧夕湖。

那些碎片,像纷纷扬扬的雪花,以最凄美的姿势,孤独地飘落在湖面。

郝自鸣站起来,摇

摇晃晃向车边走去。

别了,聂小夭!别了碧夕湖!别了,我的爱!

何宇静果然说话算话。三个月后,就把郝自鸣推荐给了梁成瑜,让他委以重任。

梁成瑜第一次召见郝自鸣,是在一个秘密的地下会所里。梁成瑜身着对襟青蓝色丝绸便装,抽着雪茄,坐在一张虎皮大靠背椅上,前面站了两排身着统一西装,表情肃穆的男子。

梁成瑜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公安局长,倒像个黑社会老大。

郝自鸣来了,夫人介绍的那个人。有人附在梁成瑜耳边小声说了一声。

梁成瑜弹了弹烟灰,神态倨傲,断喝一声,让他进来。

郝自鸣被两个穿黑衣的男子带到梁成瑜面前。梁成瑜的眼睛凛凛一闪,沉声问:会做什么?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在地下会所里飘荡着,十分威严。

什么都会做。郝自鸣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好!梁成瑜的目光直射过来,逼视着郝自鸣,你能对我忠诚吗?

能。

你确信?

确信。

好吧。梁成瑜拿着雪茄的手挥了一下,拿过来!

一个黑衣男子端着一个大托盘走到郝自鸣面前,托盘上放着一根长长的铜制烟枪。

郝自鸣心中一惊,脊背上冒出汗来。

梁成瑜的眼睛依旧直直地落在郝自鸣身上,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跟着我干?

是!郝自鸣挺了挺背,响亮地答。

梁成瑜满意地点点头,我有个规矩,凡是跟我干的弟兄,都是要赴汤蹈火的,入会前,都要吸上这个,海洛因。梁成瑜说着,用手指了指那把烟枪。

梁成瑜的目光犀利,久久停留在郝自鸣身上,没有离去。郝自鸣知道,梁成瑜是要用这招,牢牢控制住手下的人。

敢吗?梁成瑜催问。

敢!郝自鸣横下心,把袖子一下卷上去,朗声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梁哥的规矩,我照办就是。

梁成瑜的眼睛一撩,黑衣人点着了烟,双手递给郝自鸣。

郝自鸣接过来时,只觉得铜制的烟枪十分沉重,烟枪上雕刻的龙形图案让他眼花缭乱。他吸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不止,只流眼泪。

梁成瑜好像有足够的耐性,一直漫不经心地吸着雪茄,看郝自鸣把烟吸完。

一道光从天窗里斜照下来,打在郝自鸣右侧的柱子上,郝自鸣的头猛地晕了一下。前面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梁成瑜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跟着他才有前途,西安市有多少人想结识梁成瑜,可是有机会结识他的人能有多少?能为他做事的人就更少了,上天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一定要牢牢抓住。

郝自鸣正在暗暗思忖,梁成瑜已开了口,在云南北江的贩毒据点,正缺可靠人手,我打算派你去做副手,协助谢北峰开展工作,做得好了,还有希望替代谢北峰。

郝自鸣心中又是一惊,他没想到梁成瑜原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毒枭。更没想到,他会派自己去做贩毒生意。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吸上了毒,又知道了他的机密,他不会放过自己的,梁成瑜是一个容不得一丝背叛的人。

梁成瑜打了一个响指,马上有人提过来一个小皮箱,放在郝自鸣面前。他疑惑地看看梁成瑜,梁成瑜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倨傲和冷气,微微一笑说,打开看看,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郝自鸣用手打开皮箱,倒抽了一口冷气,箱子里红色的钞票让他炫目。

梁成瑜看着发呆的郝自鸣,淡淡地说,这只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到了北江,你才会知道什么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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