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一大笔钱,没有人不动心,但对刘子清、高玉龙、方想、卓君和黄琳五个人来说,处于学生时代,心里向往着美好,社会黑暗的一面,接触的并不多,也许她们此刻非常激动,却没有将之独占的冲动。
刘子清的提议,除了卓君外,另外几人却没有出声,一时间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清起来。
尤其是黄琳,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心里却觉得刘子清也太不会为自己着想了。出生在商业家庭的她,耳读目染之下,对钱的认知,在五人之中,是最为深刻的。
这个世界上虽然到处都是人,但是人们却无不是为了钱而活,可以说人们一刻也离不开钱,甚至古来就有名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不管到什么时候,社会如何发展,人类如何进化,但都不能反驳这句话。
“子清,你有没有想过,把钱交上去,有多少钱能真正用到地方?”这时一向无所谓的方想开口说道。对钱财的渴望,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挽留一番,虽然他内心知道,只要有刘子清的参与,他不可能从中拿到一分钱。
方想说完,看了看旁边的高玉龙,几人之中,就数他的家庭条件最差,弟弟妹妹一大群,虽然父母健在,但是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
可高玉龙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眼睛虽然看着桌子上的大洋,但是表情却非常沉默,看不出他内心在想着什么。
看清楚了目前的状况,一时间方想绝了对这笔钱的念头,于是他开始想着,这么多钱可以用在什么地方。
刘子清却坚持道:“不管怎么说,学校的组织能力远远强过我们,再说学校也并不是没有支持我们的行动,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现在就摆在我们的面前,就看我们怎么使用它,那位先生的意思是赞助我们的行动,不管他是出于同情,还是有心,我想咱们最好从这方面着手,首先壮大明天我们游行的队伍,增强声势,向报社投稿,出钱做广告,最好是请有门路的同学买通警察局里的人,就算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咱们也不会太被动。”黄琳对几人说道。
“对啊,小琳这次可说到点子上去了,每次游行,警察没有不镇压的,而且那些政客最怕报纸了,我看能行。”高玉龙兴奋的说道,其实在心里他是很怕警察镇压的,为了参加明天的游行,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服自己,毕竟他家里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需要养活,父母年龄都大了,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这得要多少钱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钱,一下子用的太多,怕是不好吧。”卓君有点儿可惜的说道。
刘子清却精神一震,看着黄琳的眼睛,不自觉的炙热了几分,然而他并没有发现旁边的卓君双眼如明灯一般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似他的举动占据了卓君整个心神。
刘子清道:“没了钱,咱们可以再赚,但是流血流汗没了命,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小琳说得对,她比咱们懂得如何利用这笔钱,只要有了报社和警察局的参与,这次游行声势定会高涨,再加上暗地里各个学校学生抗日热情,以及许多工厂中的工人罢工。这样的强音,绝对可以传遍整个国家,到时候,怕是北平那边也会知道,更不要说广大的工人阶级了,这绝对是一场盛举。”
黄琳得意的一笑,虽然这些想法其中大部分不是她的主意,但是此时能在几个好朋友面前大出风头,绝对是让她心情愉悦的事情。
但是她不解的是,工人罢工又是怎么一回事,道:“子清,你怎么知道工厂里的工人会罢工,不会这么巧,他们罢工选择的日子,和我们是同一天吧。”
刘子清则满脸笑意,就连他因为笑容,牵动伤口都没有感觉,道:“我也是听其他校友说的,要知道此次支援抗日游行的举动,发起人就有许多名声在外的人物,以他们的能耐,做点儿事情,为游行助威,并不是难事。”
众人闻言,显然都觉得此次游行肯定大有成就,尤其是这样的一次即将闻名全国的举动,他们竟然也是其中的策划者。虽然主力不是他们,但是为这样的盛事,出谋划策、精心准备、锦上添花也是一件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
“那么咱们就说定了,壮大游行队伍,就多拉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跑车的车夫,要饭的也没有关系;增强声势,条幅、大字报、传单什么的,都要加大量,对了,还有广告,这个绝对不能少;接下来就是最主要的了,报社和警察局,咱们学校的同学有几个家里就和警察局关系很深,拿着钱去找他们,我想请他们办事不难,报社里面投稿,就需要有才有名气的人出头,也需要一笔钱,哈哈,没想到这些事情都是钱可以搞定的,还这么简单,怪不得吕先生说,凡是钱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难事。”黄琳雀跃的说道。
刘子清、高玉龙、方想和卓君都被她的话所鼓动,一时间心潮澎湃,纷纷出谋划策,甚至已经决定,立即重新联系学生会里的骨干,到时候大家一起行动,另外就是黄琳明天要到银行取钱,她们几个一合计,吃惊的发现,没个四五千大洋,别想把所有设想完成,心里纷纷升起烧钱的念头。
一群精力充沛的新时代思想进步者,肆意的挥洒激情,点燃这个沉默冷酷的世界,前面等待她们将是一幅什么样的画卷,这个世界能认可她们吗?这一切就像是迷一样,等待着她们去揭开,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条路充满了血腥和杀戮。
几人一番讨论之后,就各自散去,其中刘子清将两百块大洋揣在兜里,独自一人走出了学校。
出了校门,刘子清沿着马路走,先是去了一家商店,买了几包东西,然后离开。十几分钟之后,他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就拉起门环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打开门,出现在他的面前,头上扎着小辫子,脸上很白皙,但是隐约有一股青色,而且她很瘦弱,让人一眼看出,这个女孩营养不良。
刘子清上前亲热的模着她的头,道:“娟娟好久不见子清哥哥了,哥哥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糖果,你高不高兴呀?”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糖果送到了小女孩的手里,本想抱着她,但是手里还提着东西,实在是不方便,就一直模着女孩的头,跟着一起进了屋。
“是子清来了吗?”稳重的询问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中包裹着挥之不去的麻木和默然,似乎因为操劳,让他的声音都开始麻木起来。
刘子清和女孩一起走进屋,道:“杨大叔,是我刘子清。”
那人是个中年人,身穿一件干净的长衫,长衫上的颜色已经有些淡了,显然这件长衫洗过很多次。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长期的营养不良,给他的身体带了很大的危害,饥黄的面容上,那双眼睛,似乎饱经沧桑。
“来了还拿这些装点门面的东西干什么,来,到屋里坐,娟娟去给子清哥哥倒杯水。”中年人走过来,见来人是刘子清,脸色似乎很高兴,木然的眼睛一瞬间似乎活了过来,但却对刘子清手里提的物品有些意见。
刘子清看着乖巧的娟娟听着爸爸的话,就去给他倒水,看着小女孩瘦弱的身子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想起来的目的,又打起精神。
他道:“老师,我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分析一下,今天在街头遇到一个人,这人很有钱,我的一个同学黄琳就跟他讲学生游行的事情,没想到,这人给了黄琳五千美金,支持学生游行,并给她讲了许多建议,现在我手里还拿着黄琳兑换的两百大洋。”
中年人则听着不语,见他说完,才道:“你的脸是怎么啦,看着受伤不轻吧,是在街头和人打架了吧。”
刘子清闻言,苦笑一声,道:“什么都瞒不住你。”
于是刘子清就将上午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认真道:“我不相信那人无缘无故的给黄琳五千美金,但是我想不明白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人则比刘子清轻松多了,脸色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才道:“你们只是学生,他能打你们什么主意,我看你是太在意黄琳了。”
“老师,我是来请你帮忙的,儿女情长之事,子清还未曾想过。”刘子清显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忙说道。
中年人则摇了摇头,他道:“有时候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太过着急,也不要太在意那位先生的用意,他拿出五千美金给黄琳是随意之举也好,是另有目的也好,这些与我们即将要做的事情,关系并不大,而且你要换一种心态去看待这件事情,有了这五千美金,将会给行动带来极大的便利。因此,你们现在只需要等待。”
刘子清闻言,虽然在认真的听,但是对中年人的最后一句,则不置可否的道:“难道等待就能看出别人的目的吗?”
中年人则笑道:“当然可以,若是那位先生有所图的话,我相信很快就有人和黄琳接触,不过从他的行径上看,他并不是坏人。在我党风雨飘摇之际,能多一位友人相助,乃是大幸。”
中年人见刘子清根本不懂,又道:“有一件事你做的很对,五千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放在你们手里,发挥出来的效果不会太大,因此交给学校里我们的同志,是一个正确之举,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则需要变动一下,日本人越来越嚣张了,前段时间发生的日僧事件和三友实业社事件就是一个苗头,许多同志认为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孤立事件,显然日本人在策划一场阴谋。”
刘子清则道:“我听说日本在向上海增兵,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若是游行一旦发动,工厂工人罢工,日本那些企业肯定不会容忍,就怕政府和警察向日本妥协,到最后反而起来镇压游行队伍。”
中年男子则点头,道:“子清你说的很多,不过事在人为,若怕流血,革命早就失败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也只有那些人还抱着希望。”
他又道:“你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若是有人通过黄琳想要联系有些同志,你大可过来跟我说,你的这次功劳很大,加入组织已不是问题,我会向上面的同志反映你的情况,而且你带过来的钱,我也会转交给上头,不过你要尽快将五千美金兑换成大洋,这笔钱的帮助很大,不容错过。”
刘子清闻言,一脸喜色,对于他这样的学生来说,能够让前辈出口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自然是一件乐在内心的大事,而且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加入组织,去拯救全国劳苦大众,唤醒人们站起来抗日救国。
刘子清和中年人告别之后,又回身看了看,然后才目光坚定的向前走去,似乎他对即将发动的游行,内心充满了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