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后台小屋里,正手拿一件青衣长裳往衣架上挂的香琴突然扭了头,笑嘻嘻地对正在一旁卸着妆的瑜容道:“瑜容姐,我见那教书先生来得倒很勤的,今儿又坐台下了。”她说到这,眼神暧昧了几分小声道:“看样子是喜欢上你了。”
瑜容听她胡掐,不以为意地卸着脸上的妆,眼睛斜睨了香琴一眼,“就你嘴皮子薄,见了风就说雨。你可别乱说,他是我哥。”
坐在不远处另一梳妆台上拿笔画脸谱的的梅笙,一直在暗暗听她们俩个讲话,听到瑜容最后一句话时,他唇角扬了扬。然后手轻快地在脸上描着粉,镜子里的人儿眉若春山,眼含秋水,毫无半点男子之气。
“你什么时候有了哥?是情哥哥吧?”刚从台上下来的秋月听到她们俩的话也插了句打诨。
“秋月姐你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掐了?怎么我就不能有哥了?”瑜容拿着毛巾边擦着脸上的粉,边嗔怪地瞪了眼她们俩。
见她脸上没有一丝小女儿态,秋月和香琴颇有些失望地互看一眼。
“其实,他看上去倒很不错的。”秋月有些替瑜容惋惜。唱戏这行身份卑微,平民百姓不屑娶,大富人家只能娶做小妾,给他们没事时唱个小曲解解闷,若能嫁个教书先生倒算是个很好的归宿。
她声音有些小,似是在叹气。
香琴偷瞧了眼正起身要换戏衣的梅笙,她赶紧拿了架上的一件水红女戏服快步走到梅笙跟前,眼神闪烁,极力平静地说道:“笙哥哥,你的衣裳。”然后她又微微羞怯地道:“我帮你吧。”
梅笙怔了怔,但还是把手伸直,对她柔声笑道:“有劳了。”
他习惯了每次穿戏服时她来帮忙,而且她帮他穿得很仔细,令他省去不少时间。
“梅笙,准备好了吗?我先上去了。”唱大武生的陈振飞抹着黑白花脸,一看就知道是项羽。
“就好了。”梅笙头没转地应了声,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任香琴帮他扎着腰带。
“师兄,今天外面有几个日本人看戏,你小心点。”秋月叮嘱道。
陈振飞点点头,日本人不好惹,在北平时,日本兵看戏从不给钱,还对女角动手动脚出言调戏。
“怎么这几日觉着日本人越来越多了呢?”等陈振飞和梅笙上了戏台,秋月坐在梳妆台前一阵恍惚地嘀咕了句。
“你们少掺和这些事,最好不要说。这些事也是咱们这些小百姓能议的?”耿老大一进门来就听到秋月这句话,他怕她们年轻喜欢说这些热闹到时惹出事端来,便出言制止。
见父亲回来,香琴高兴的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买东西回来了呀。咱们在这说说,又不上外面去闹。”
“你这丫头,还说!”耿老大正了脸色训道:“方才我在街上就见到处在抓革命党,这当口,什么事都小心为上!”
香琴听了撇撇嘴,耿老大看着女儿这样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一边把搁在肩上的布袋拿下放到桌上,将买的胭脂倒了出来。
屋子里开始沉静,每个人的心都不知不觉得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