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拣尽 惊变晋阳宫

作者 : 落忧儿

第二天,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打死你们也想不到。

当我满心欢喜的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一溜水润的黑色丸子正一眨一眨的看着我。

“啊!?”我惊呼一声坐起来,仔细的看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又“啊”的一声躺了下去。

小家伙疑惑的抓抓脑袋:“你怎么了啊?”

我的那个胃疼啊,忽的又坐了起来:“什么怎么啊?你想吓死我也不用这样吧。小弟弟,我的承受能力很有限的。”

“哦,”他这时候似乎对天花板更有兴趣一点,“可是我是看见二哥出来才想到进来看看的。看看这里有什么魔力让二哥一直在这里打转。”然后才想起来无辜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啊。”

“我,我,你,你。等一下,你刚刚说,他一直在这里打转?”

“对啊,你没来的时候,他就经常在这里,很奇怪的。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啊,也不知道干什么。心情好的时候来,不好的时候也来。没想到这么宝贝的地方,竟然给你住了。”

“咦,”他忽然把小脸凑近我,“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哪有。”边说着谎话,脸上的笑都不知道已经像疯长的野草一样不知道蔓延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里又变回去了。”他重新抬头,眼珠转啊转。

什么意思?变回什么?

“原来这里用过白色的纱幔,后来二哥越看越觉得太冷清,才换来鲜一点的颜色。现在又换回去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好看一些。”

我抬头审视,那么多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忽然觉得,真的是有命中注定这回事的。冥冥之中的一切。我是无聊的宿命者论。

“陪我出去玩好不好?”小孩子典型的撒娇。

“好了。”如果说不好,他就会拿着我的手一直摇啊摇,非把我的手摇断不可。

在他要摇之际,我以最快的速度点了点头。

他耶的一声蹦的老高。

“三儿。”一声冷静而不失亲切但对我来说却是救星一样光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傻乎乎的朝他笑。他也露出好笑的表情看我。

“你们这样,笑来笑去,看来看去,很好玩吗?”小三把脑袋硬挤进电灯泡的位置,“那我也玩玩看好了。”

“三儿,”他清了一清嗓子,装作正经的样子,“那个,今天,我们有急事,不可以陪你玩。”

“哦,”他很理解的点点头,“你有事你就忙吧。反正我已经叫风陪我玩了。”

“风?”我惊异于这个新称呼,一个字的称呼,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对啊,叫你什么公子公子的,多麻烦啊。”他很有道理的解释,嘟了嘟小嘴。

“这个……”

“三儿,”我听到他的话,不高兴的抬抬眉看他,大少爷,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吗?“三儿,我说的是我们,”这个人无视我的不满继续很耐心的给小朋友解释。“就是说,我和她都要去。”

三儿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很可惜的看看我,失望的走了。小孩的表情总是可以毫无保留的挂在脸上。我这才发现,即使是三儿,也比我更清楚家里即将要发生的大事。他真的很懂事,懂事的小孩让人有点心疼。

“还呆着呢?我可真的有事。”他用手像点小猪一样,点我的鼻子。

我朝他吐吐舌头。

叫他出去等,换的是最喜欢的白色儒生袍。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穿上会高兴的停不下来。心里有太多的欢乐要溢出来。我轻轻的抚模袖子的边缘,沿着那些稀疏微弱不可见的纹路。缘分是多么有趣。不管怎样,都会碰在一起。原来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你呢。

再来是头发。侧过头,拂拂自己散着的头发。

回身时,看见他已经推门进来。手上拿了新的束发缎带,薄白色的,朦胧的光泽。少了珍珠的圆润,却多了寒玉的剔透。虚虚的缠织了一个云里雾里。喜欢的了不得。伸手去夺。

他挥手,敏锐的拍一下我不乖的手。我的手灰溜溜的缩回去。

他轻笑了一下,绕到我的身后。

他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流动,有说不出的舒适温柔,像初初的阳光,且到好处的温度触感。他的手指有他笑容里的明媚光亮。每一缕丝发都宛若新生。他把我的发收拢至手心,结了一个漂亮的结子。

又绕到我身前,踱来踱去,笑道:“嗯,好看。”

“哪里好看?”我执拗的看他。

“当然是我结的结子好看啊。”

赌气,转过头,不理他。

“傻瓜,”他在我的发间吻了一下,“你比结子更好看。”

这才回过头,笑脸盈盈对着他。

他牵起我的手,往我的头上敲了一记,“还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一副我乐意的模样,睨了他一眼。随着他走,这才想起什么,问他:“今天是去哪里?”

“副留守他们设立了一个晋祠,请父亲祈雨于晋祠。”

“祈雨?”我的眉头皱了皱,古代的人呢,好像是很迷信的。忽的就想起那两个神仙伯伯,不自意的笑开了。倒是,按这样看,这迷信还算真理。说不定头顶还真有一个呼风唤雨的龙王呢。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笑成这样?”他的语气里并不全是笑意。

“没有啊,我只是,嗯,想,你的父亲,官很大吗?”我微微抬头打量他。他的眼光是若有所思的。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隔了一会才朝我笑笑:“否则我怎么养活你这个花钱不眨眼的家伙?”

我很无辜的看着他,哪有哪有?我在家就是乖乖的好宝宝,那会乱花钱?明明就是你自己花钱不眨眼嘛。

低头看着石子路。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不是祈雨这么简单。会发生什么事吗?想想也对,这种时候,又有什么事是不会发生的?

越是表面平静的,越是暗藏汹涌。

再抬头时,看见前方不远就快到府外。连忙松了他的手。他一顿,我指指门口的人,苦笑一下。

他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高傲模样,执意要来牵我的手。我回身避了,一下子竟撞到来人的身上。

“哎呦,你这个…….”老四捂胸顿足,哇咧咧的正想发作,见了我反而闭了嘴。

他沉默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我回身欲走,“等等。”他有点小小的可怜的叫我。

“干嘛?”我的语气比平时好了不少,难得见老四的乖模样,我也收敛一点吧。

“我,那个,我昨天是气极了,你,你不会生气吧?”他唯唯诺诺的。

我“扑哧”的笑出声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他:“你你,你就为了这个?你”

他一下子窘的别开眼去:“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会来自讨没趣呢。”

“好了,我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其实我对老四的行为也没有那么气。当时回刺他一剑,心里已经消了不少气了。

“那就……”他欢欢喜喜的想上前,眼睛却又僵硬的拉开来,阴阳怪调的叫了一声:“二哥。”

不耐烦了看了我一眼,快步走了。

他过来扯了我的手,也疾步朝前走。

敢情他们家的,变脸都挺快。我也就僵硬的被他拉着。

大公子看见我们来,吃了一惊,“二弟,你怎么会带她来?今日的事……”有点,应该说是不忍或是心疼的看着我。

其他人也具是一惊。

我的心里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气。

“大人,公子,不必只一日就对小人刮目相看吧?风公子不才今日就不拖累各位了。”愤愤的语调,傻子也听得出我的不悦了。

大公子脸色一白,默然而立。

身旁的人不见了。我回身欲走,迎面却来了一阵风,急速而来,我避之不及,被一阵极强的力道带上半空。

我惊呼未出,身体已经在马背上了。

“父亲,我跟风公子先行一步,各位请自便。”他拍马扬长而去。

我僵在马背上。手也不知道摆在哪里,就放在半空中。如果那么不笑话我的话,我好像有点害怕。大脑也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他轻笑,拉过我的手,搭在缰绳上。我忽的笑了,对了,他还在这里呢。我缩在他的怀里,眼睛木然的盯着缰绳。

“也真弄不懂,我以为你一定是会骑马的。”他自顾的说了一句。挥鞭往前了。

似乎挺快就到了。

他扶我下马,好笑的看着还发呆的我:“怎么?被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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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没有。”这次我没有撒谎。刚刚想的事太多了,倒没对在马上的感觉多想。

随后他们也到得差不离。“二哥,今日你的马倒是慢了不少。”老四皮笑肉不笑的看看那马。

小二也不多说话。

大公子走到我的身边,朝我温和的笑笑,带了些许歉意:“早上我,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觉得你今天不适合来。”我了然笑笑,他又放轻了声音:“二弟的马是出了名的快,狂,跟他平日的温和很不同的。你若是不习惯,下次我可以带你的。”温和?我笑笑,平日的狂,我倒也见没少见。后面的话,也没听全,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一脸轻松。我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宫宇:“这里是……”

“晋阳宫。”他似乎疑惑于我的问题。却还是答得很快。

好像没什么印象,听着倒是耳熟。

祈雨的过程有些无赖。我这个人,对这些拜来拜去的形势最不耐烦了。

总算拜完了,我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

牢里的家伙,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虽然他看起来很慌张,可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一种了然于心的肯定。他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有一些气愤。

他跪拜之后,神色严峻的奉上信函:“有密状,知人欲反。”

大人接过,慌慌张张的拆开,急速浏览了一遍,神色转青,皱着眉头,犹疑转瞬即逝,只是怒然的把信函掷于地,大声道:“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竟敢通敌卖国,潜引突厥入边的事。来人,把他们二人给我抓起来。以谋反罪,立即斩首。”

呵,好笃定,不容分辩。好直接的计谋。

“你,你老匹夫,你竟敢诬陷与我,你你分明是你预备背叛皇上,你竟然……”两人惊恐的像待宰的公鸡,拼命的扑腾翅膀。乱语直出。

“二位大人,叛乱是必死之罪,得罪了。”小二的声音,冷的可怕,却是让人不能拒绝的肯定,不,不,他的声音里,没有冷漠,而是平静。是的,是平静,可怕的平静的姿态,宣告两个人的死亡。太过理所当然。

我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急速从侍卫的腰间抽了银剑,瞬间血光毕现,我吓得呆了,他却姿态高贵,仿佛舞剑游戏一般的飘然,没有丝毫惊恐。

胃忽然急速的痛起来,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痛。我一下子蜷缩了身子,紧紧的抓住自己月复部的衣料,我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全是血的颜色。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想,不要血,整个人战抖的厉害,脸色一定难看死了,我的指节泛白,衣料褶皱不看。

“风。”是大公子吗?他恐怕被我吓得呆立了。

“裳儿,”他几步过来,丢了手中的剑,我下意识的避开他,他不管不顾的抱住我的头,抓紧我颤抖的手,“不要想不要想,不许再想了。不疼的,不疼的。”我忽然发现他的手竟然也开始颤抖。

那种痛,很快的消失,我停止颤抖,只是心慌,脸色苍白。眼神似乎很模糊。

这时我才看见,大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恰到好处的挡在我们的面前。他的优雅中有些生硬隐忍。

我把头费力的抬起来,“我不舒服,我……”

“我送你回去。”他朝我点点头,我不再看他,起身,背对他:“二公子和各位在这里处理吧。风某身子受了风,就不多呆了。”

我竭力往前走。

“父亲,既然是这样,我就先送风公子回去吧。”是大公子,恰到好处的温和。

大公子几步走到我身边,几欲扶我。我摇摇手,表示不必。他尾随我到门外。

“愿意试试我的骑术吗?”他站立在神气摄人马旁,气势弱了不少,却还是很有风度。

“不了,如果可以,我更愿意走回去。”

“那么只好下次了。”他显出惋惜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

一路上,他的话并不多,只是偶尔的话,也是些和慰宽解的话。走了大段路,心情也理的和顺了。和柔和的人讲话,是很容易平静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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