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先退了。
隋炀帝仍是要求,宇文承基,陪同护送。
我也不拒绝,只略一点头,回身欲走。
“等等,”承公子欲伸手扯住我,却不知为什么落了空。
“怎么了?”
我回身,看见他呆呆看着自己空中的双手,莫名有失。
“不,”他飞快的一笑,“外面比不得大殿的炙炭燃燃,还是披一件衣服。”
“倒是承基想的周到。”隋炀帝向福公公一使眼色,一件紫貂已经披在身上。
我紧一紧貂皮,茫然看了看风雪漫天,踏雪而归。
他与我并肩而行,夜雪寂寂,未免冷清。
隋朝还没有烟花,怪不得,除了大殿之外,一派冷寂。
除夕,除夕,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人人在这世间,都有家人与共,或好或坏,总是有这么个人,陪在身边,吃一顿饭。
他,应该和长孙无垢等一干妻妾,共度良宵吧?
可有一晃神的时间,想起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
团圆饭,本就是我不该吃的。
我的父母,他们在另一个时空的除夕宴,又是如何?
不,不,时间只有对于我,才是流动的,对于他们,却是静止。
待我归去,除夕家宴上,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只短短的图书馆一夜,眼前的女儿却已经像死去了十几年,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少。
不吧,时间对于我,该是静止的才对。
我只有18岁的记忆,不会多一天,不会少一天,不会有过去,更不会有未来。
我有的,只是现在。
你可曾看见一位少女,她有了一颗苍老的心,只有面容,永远18岁。
很多人羡慕她,只有我,可怜她。
“当心!”
我被脚下一拌,神思恍惚的往前摔去,只觉得身后一股清劲的力气将我一带,惯性把我生生甩到承公子的身上,重心不稳的两人,齐齐倒地。
身子一震,着地却是软的。
夜雪如露,夜眸如星。
我只看见眼前,一双瞳子,仿佛是墨色的新月,敛尽了夜的纯粹,熠着晓星微微的清光,似乎还流转着,我看不清的深意如漩。
一个男子,怎么可以,有这样漂亮的眸子?
世间的女子,是会嫉妒的吧?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
我的指尖触到雪地的冰棱,一阵寒意麻痹全身。
他,他背脊着地护着我;而我,我,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怀里。
我极其窘迫的爬起来,尴尬的整理衣服,“对,对不起。”
他却淡淡的掸去轻雪,恍若无事的自如,“不要紧。只是……”
他不自觉伸出手,透明的指甲,有轻粉至白的光,停留在我的额发间。
“只是,不要总是,心不在焉的。”
眸光一黯,黑夜一瞬,他已经将右手附在身后。
只有发间,流露几缕清墨香气,恰如芝兰琪草。
我佯装无事,理一理鬓发。
继续,并肩而行。
其实,也不算并肩,他总是,稍稍落在我的身后。
所以,我常常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我的背影。
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公平的。
离开时,他无意的看我一眼,忽然开口道:“语裳,黑衣,下次,还是不要穿了吧。”
清淡之极的语气,我却波澜乍起,抬眸以问:“为什么?”
“异魅非常,过于邪诡了。不像你。”
邪魅?
黑夜中,无声的笑了一笑,“那么,怎么才是像我的?”
他看着我,仿佛是雾里看花般的不真切,无声的叹一口气。
“我只是随口说说,若是你…….”
“好。”
“什么?”
“好。”我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眸子淡淡的看着地,“我说好,再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