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紧闭的门,全无预兆的打开。
让人心惊肉跳的巨大响声。
我悚然一震,心脏好像被重重的一锤,归于死静。
司马德戡就那样,煞气满面的站着,像雷电一闪时看见的破庙里的罗汉,握刀的手,水泥般僵硬。
他的眼睛,在看见我的时候,似笑非笑,令人毛骨悚然。
“公主,竟也在这里吗?”
我,竟也在这里吗?竟,也在这里吗?
无法了,一切都无法了。我果然是天真过头了。
我忽的,露出奇异的笑。
司马德戡看见我的笑,顿时愣在原地。
“司马大人,我来看看父皇,可有什么不妥?”我娇娇然的笑着,眼神一瞬凌厉,一道冷光铮然射出,“倒是你,携剑上殿,意欲何为!”
司马德戡猛地一震。
“咳咳咳。”
隋炀帝咳嗽声,有气无力,游丝一般。
司马德戡霎时惊醒,扭曲的眉眼可笑的挤在一起,冷冷一笑,
“木已成舟。臣已萌逆节,虽欲复已,不可得也。”眼神一霎刺向隋炀帝,幽暗处掀起刀光剑影,“愿得陛下首以谢天下。”
“放肆!”我拂袖喝道。
“这可由不得你了!”司马德戡手中刀光一过,“当心伤了公主。”
“放肆!”分明是声嘶力竭的嗓音,却有一股慑人气势,凌厉破空。
四下皆惊。
正是隋炀帝!
只见他负手,缓缓站起。
他甚至还站不稳,你简直无法想象,君临天下的霸气,竟是从这副苍老的身躯,透体而出。
“诸侯之血入地尚大旱,何况君主?朕,自有朕的死法,不必你这逆臣动手!”
他这样义正言辞,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死亡。
而是,神圣伟大,名垂千古的盛事。
那是一个君主的死亡,是一个朝代的覆灭,所以他这样庄重,要一个最尊贵的仪式。
天底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可以与之比拟吗?
他维持了一个君王的尊严,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曾妥协。
他毅然走到窗前,一把扯下窗帘,裂帛的声音,刺痛而尖锐,那是我听过,最悲壮的声音。死亡的号角,带着连绵不断哀嚎的颤音。
我生生把泪忍下去,仍是含笑看他。
我不忍心,用泪送葬。
他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怜悯,他要的,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即使是看见他的死,亦以他为傲。
“遗光,”他含笑看我,那么慈祥的笑,照亮他已不再年轻的脸,每一个人都会在死前沐浴这样的圣光吗?“来,你来帮我。”
他举着那裂帛,看着我,眼里满是期待。
一个孩子特有的期待。
面容安详,嘴角带笑。
我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咬着嘴唇,心下纠结,却仍是无法逼迫自己伸出手去。
“不要浪费时间了。”
司马德戡使一个眼色,一个瘦黑的男子颤颤巍巍的上去。
接过裂锦的手,竟然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锦帛光彩流利,柔软如它,却也可以瞬间,成为杀人的利器。
它一圈又一圈,缠紧,像彩月复蛇。
“死生,命也。兴亡,数也。”隋炀帝忽的仰天大笑,笑声震天。
慷慨,甚至是疯狂赴死的模样,正好和令狐行达抖索煞白的样子,形成绝好的一幅画。“自古安有不亡之国,不死之主乎?”
穷兵黩武,穷兴土木,穷奢极欲,最后,穷途末路。
命数,终是谁都逃不过么?任你是千古一帝,还是平头百姓,都逃不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