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拖着我胡跑一气。
只一会儿,已经奔进山林。
说是古代城镇虽不稠密,林木倒是多的。几步之外,惟有茂绿,不见人间。
我跳下马去,索性让它跟着我走。
其实到现在,我仍是不会骑马,能凑合用的也只有小白,不过这样抱着它跑,手酸的很,太受罪了。
我百无聊赖的走着,边走着边把嫁衣的衣带解开,丢在一旁。
想不出自己可以去哪里,竟一时枉然。
当你觉得无处可去的时候,实在是比不知身处何方更迷惘的。
就在这时,我听见马蹄声,低沉,平缓,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气势和……熟悉?
我毫无意识的抬头看去。
重重树影之后的人,闲闲策马,低头锁眉,薄唇微抿,睫毛覆着眼睛,如幽深莫测的墨色云雾,掩去一切情绪。
他忽然觉察到另一人的注视,从沉思中拔出,警觉的抬头。
于是,我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了我。
远远的相视一眼,仿佛是隔了千年,轮回中淡淡的一次回头。
只那么一次,就注定今后生生世世的恍如隔世的惊颤。
这样的熟悉,凄美。
一如这个四月。
他眼底的藤蔓,黑得泛出幽然的蓝光,那光彩慑人,你无法移开眼睛。
“世民!”
我以为我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可是脚却不知不觉的向他移动。
不,不是移动,而是奔跑,是了,是了,我飞快的跑向他,像迎接一道明媚的阳光,张开双臂。
松垮的大婚礼服在风中扬起,翩飞,宛如日光下彩翼的蝶;然后,在绚烂的金色光芒中,骤然月兑离我的身体,白衣浅浅的我,在咄咄逼人的明艳之后,破茧而出,宛如新生的蜕变。
他在马下,衔着一抹流光般的浅笑看我,轻扬的嘴角有微微的嘲弄,春日的阳光全部被他敛入眼眸,眸光绚烂的叫人不敢直视。
我以飞蛾扑火的姿态,涌入他的怀抱。
是的,那是他的怀抱,温暖的发烫,再不是梦境里的冰冷无物。
那种熟悉的气息,叫人莫名心安,甚至,甘愿沉沦。
“这就是你逃跑的结果?嗯?跑回要逃离的地方?”他危险的放沉声音,手臂猛地箍紧我的腰,“说,还敢不敢再跑了?”
我疼的身子一颤,却咬住嘴唇,仍是固执的摇头。
“我说过,我不知道。”
他把薄唇移到我的耳边,气息灼热,语气生硬。
“你竟,还是要玩这种逃跑游戏?”我感觉到他的下巴,缓缓的把我的脖颈扣紧,一如他慢慢收紧的声音,“那么,我告诉你,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他以诅咒的方式,宣告这些誓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霸道的不可理喻的语气,我却隐隐的感觉到轻微如尘的心疼与悲哀。
“何必为明天不一定发生的事烦恼,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应该好好珍惜我们有限的时间。不要一开口就叫人不高兴。若是来跟我吵架的,我就趁早不碍你的眼。”我微微气愤,伸手推了他一把,却挣不开他的怀抱。
“那么,你一开口难道就叫人高兴了吗?什么有限,听着就叫人火。”他对我皱起眉头。
“你不爱听就不要听。”我赌气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好了,”他放柔了声音,眼里慢慢的有了笑意,“再不说了,别恼了。”
说着,轻轻在我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嘴角的笑意,微微漾开。
我窝在他怀里,觉得心安。
有绚烂色彩把心中某处空白,填满。满得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