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客气,”我把桌上碎屑通通拂至地面,“小弟愧不敢当。”
“秦王他尚在病中,可否请风公子前去小叙。无垢也可以借机听公子与秦王畅谈一番,以偿夙愿。”
“不敢当。只是我也不很舒服。如果去,病人之间相互过了病气,只怕与我二人均无好处。王妃还是请回吧!况且风某一介草民,当不起堂堂王妃倾慕之情,传在坊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话吧?”
长孙无垢真是隐忍大度,听我末句的轻薄之语,也不曾嗔怒。
只云淡风轻道:“既然这样,无垢也不勉强,公子好好歇息吧。”
这回连长孙王妃的面子都拂了,恐怕后继无人了吧。
我苦闷一笑,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打量窗外。
枝头的鸟儿是什么颜色?什么花儿又开了?这园中是否景致萧条?夏的空气,竟是窒闷至此?还是说深秋将至?
身侧的紧闭的门,在我尚未惊动的缝隙,缓缓打开,发出陈旧时光在潜伏中复苏的声音。
我款带衣衫,蓦然回首,眸中摄入刺目光芒,连忙伸手去遮掩。
那逆光的身影,病态难掩,仍挺拔玉立,是
李世民?
他以手倚门,苍白的光游弋肌肤,笑容虚浮。
我讶然问他:“你,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见我,我却想见你,只能自己来见。”
他的声音低至沙哑,穿过头发,穿过耳朵,宛如初秋无意邂逅的风,我却已经思恋整个夏日。
他迈了一步,脚下不稳,我飞身过去,紧扶住他,轻斥道:“就这样不要命?病没好全,还出来做什么?”
他眉眼低垂,唇边逸出莫名笑意,诉一场春暖花开。
“那就送我进去躺一躺吧。”
“住宿费呢?”我佯装娇蛮,“本公子的豪华套房可不能白白给你住。”
“咳咳……”他突的低头咳了几声。
我眉心蹙起。
“病不是好多了吗?难道看诊的是个庸医?”慌慌张张把他往里扶。
“住宿费不要了?”他笑谑问我。
“这个时候,亏你还开得出玩笑。”
把他扶至榻上,往身后垫一个软枕,拉过被子盖严实他,理一理被角。
“要不要喝点水?”他未回答,我已经抽身取过茶具。
“哎,没水?你等等,我去倒一壶……”
“裳儿,不要忙。叫我好好看看你。”他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自我手间抽出茶壶,随后附上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仿佛在揩去无形泪痕。
蓦地,漾开笑颜,那是漩涡,将我思绪瞬息卷入,直至湮灭不见。
他瘦削得轮廓清明的脸,清洗过的明亮眼睛,樱花憔悴的薄唇。
心下一沉,锐冷透体,忍不住口角生嗔:
“你怎么竟忍心这样来见我?英雄豪杰,怎么会愿意叫人看见自己病得薄凉的模样?我竟一直以为你金刚不坏。”
“我这病,还不是你生生咒出来的?你可不仔细看看自己的成果?”
我恍了一惊,委屈道:“我没有咒你,我只是觉得……嗯……是预言……我有上天指示,所以预言很灵的。”
“傻瓜,”他把我的碎发绕到耳后,“我早知道你会下咒。否则我怎么会总是疯魔了似的想着你呢?这蛊惑的咒,我中得心甘情愿。”
“我都说了不是咒……”
他的手指冰凉,覆上我的耳朵,耳垂竟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