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温度不说,这透着骨鲠的岩香,本有一团“霸气”,现下就散了,更不必提杯底留香了。”
我还想问什么是杯底香,又不甘被他笑话,堪堪忍住。
“还有呢?”
他倒是来了劲。
“你学人家悬壶高冲,力道却不够,茶叶尚未完全舒展开。投茶量也偏少,茶味不醇。”
我没好气的问,“还有没?”
他还欲开口,我连忙一伸手按住他的嘴。
“真是难讨好。为你做茶还意见多多,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坐着,不受你的气。”
他愈发笑得厉害,一把揽住我入怀,轻扣住我的下颚。
“纵有漏洞百出,有一点不但全部弥补,反而光照陋室。”
“哦?是什么?”我好奇不已。
他轻轻呼吸,“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忽然心沉了沉。
“裳儿,为我穿女装。倘不是出征,你便在我身边恢复女儿身。”
我微微蹙眉。
“怎么了?”
“世民,”我低下眼睛,不再接触他目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我不过是借了一时的美貌,正如借了这一段流光中的爱情。
有借有还,我的美貌并不长久,一如我们的情爱,终是会走到陌路的。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倘若没有这副容貌,你可否会爱我?像罗切斯特对简爱那样,刺得灵魂生痛的爱。这世间总有那样多,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舞台的主角,是一成不变的美丽女子。虚幻渺茫的面容蒙蔽了一切,赢得成捆成捆的情债。而我突然想知道,不愿等到你我魂过坟茔的那日,就想知道,倘若我与他人一般,面容模糊,你是否能凭一时灵犀,倾心我淡金色的游魂?
然而我不会问。
我足够聪明,所以不问。
没有答案的问题,和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何必要问。
有很多很重要的问题,像我们的生命那样重要。我却永不会有机会问出口。因为没有意义。
重要,而没有意义。像焚烧了的日记,被遗弃的荒原,梦魇边缘大团大团的血玫瑰,以及支离破碎仍要拼凑佯装完整的碎瓷片。
我只是背诵着,“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彼此平等?”
“是。我不愿依照你的意思打扮。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高贵的附属品。哦,不,不。李世民,我是需要说不的女人。我需要继续穿男装,正如我需要拥有与你同等的,与生俱来的权力。我不要匍匐在你脚下,我要的是,与你站在一起。并肩站在一起。”
他沉默着眼睛,嘴角勾起。
“你似乎忘记,你比我矮。”
“哦,是吗?”我不褪淡笑意,“那么,会有一块合适的垫脚石。”
他眉目间轮廓逐渐被阴影泅透,戾色怖人。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可理喻?”
“王爷,您在这里?终是找到您了!”侯君集一推门闯进来。
李世民收敛神色,飞快的看我一眼,语气中仍是不耐烦,“什么事?”
“皇上派太子亲自巡镇关中各地,收抚讨伐诸州叛兵。”
李世民神色沉了沉,开口道:“我们去宫中走一趟。”
转脸看了看我,下惯命令般坚决道:“我叫马车送你回去。”
我无害笑笑,并不反抗。
等到上了马车。驶到与李世民分道扬镳的地方,就自下车,数了银子给车夫。
看着车夫瞅我的眼神,随手撕扯下衣袖上的薄纱遮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