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生杀手,以难以名状的心情,等待她第一个猎物,她的情人的出现。
她伏在帐顶,深深屏息。身边两个黑衣人,面目未清。
然而,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不是这呼啸的十二月,不是身遭气息冰冷的死士,似乎也不是寒光刀下或会消逝的,他与她的精魂。
她说不清,只觉得那日光一点点沉下去,就像她的心,在那风雪声里一寸寸地寂静。
她等得倦了,渐渐的,竟是忘记了为什么而等,等的又是谁,等到以后会怎样。
她太疲倦了,却隐隐觉得,有什么是支撑她在疲倦中混沌清醒的。
那随时可能出现,却迟迟不见的,身影。
她知道那对于她是重要的,但她,很可惜,忘记了为什么。
周身的血液因为寒冷,静静止息着。
然而终究是有什么打破了血管的冰。
她屏息看着,那个身影,从微若无物,到发缕可见。
那身姿潋潋,宛若停憩雪泊的一孑黑鹤;腰际佩剑锐意透鞘,深色披风飞扬起不羁弧度。
像泼洒在空白宣纸上的墨迹,野逸而凌俊,咄咄逼人的优雅,不由分说闯入你的视线。
他进得内帐,将披风一扯,丢开,并不掸去余雪。
那滚落的残雪镶嵌在墨色缎上,像在深黑海水里渐渐消融的珍珠。
身旁的死士推搡我肩膀,我才恍然清醒,跃身进帐。
“呵,仍是刺客吗?”
李世民背对着我,负手而立,对身后的我处之泰然。
“……”
我一时酸涩,却又忍不住突如其来的笑意。
他的身子似乎轻颤了一下,巍巍回身的那一刻,微微蹙眉,有种剥离的思绪,神色捉模不清。
然而,他终是看见我了。
他目光悠长,终是与我相抵。
风卷薄雪,丝丝归入尘埃。
他笑了,像一个胜利者那样,但孩子气的笑。
然后侧扬着脸,一步一步,踏着我心跳的节奏走过来。把我揽在怀里。
用体温捂暖我。
“怎么穿的这么少?身体也这么冰?难道我不在就一点也没有办法照看自己吗?”
我只是笑,揽紧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他噤了声,只微微低下脸,吻在我的发。
一朵没有盛开过的花,压坠过我的发间。不知道为什么,它的香气怜惜中带着酸涩。
我恍然想起,猛地一个抬头看向帐顶。
李世民闷哼一声。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疼不疼啊?”
“才安分了一会儿就又不听话了?”
李世民眯着右眼略揉一揉痛楚,不甚在意,霸道的兜住我的后脑勺,让脸紧紧贴着他的肩胛。
“唉,等一下,可是……”我争辩着。
“放心,上面的两个家伙,暗卫已经处理。”
这个……家伙。
我们无声相拥了很久。
“世民。”我低低喊他。
“唔?”
“你……你这次走得很匆忙……”
我原本想说,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我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一声不响离开我。
可是我无法质问他,他为什么不可以?他有权力这样做。人都是自由的,没有谁要负担谁一生一世。那么重的担子,谁都负担不起。
或者我心里更想说的,不是质问。而是祈求。不要再这样离开我。不要再这样伤害我。
那样让我恐慌,或者更确切地说,害怕。
他在我的上方轻笑了一声。
“呵,匆忙?”他惩罚似的,将力施在我的发上,“总是你一言不合就离开我,我想看看如果离开的是我,你是否会伤心。”
不知道我有否听错,竟觉得那霸道语气有莫名自怜。
“是。”
我鬼使神差说着,直到他轻捧起我的脸,接触我仍游离的目光,才惊觉自己说的。
他的神情仍有犹疑,仍有揣测,却掩不住瞳孔中骤然的喜悦。
他仍用着他惯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那么,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我轻轻沉默。
他放低眸子注视我,姿态却不改高贵。
“为什么不要求我,再也不这样做?”
我知道我一旦开口,他会做到。可我,并不想摒弃自己的自由。
是,如果要捆绑他,他也必定会捆绑我。
情感必须公平,尽管它大多时候并不是这样。
“不需要。”我轻轻扬眸对他笑起,“我可以来找你。”
分明已经为你跋山涉水,可又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