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再次东征。偏偏李元吉也在,我便多留滞营中,几乎闷帐不出。
此次东征,兵多将广,气势极盛。
王世充连战连败,想了三策。
一、兵权尽收于兄弟子侄。
二、实行连坐之法。
三、凡领军大将及台省重臣家属,俱请进宫城之内,善加“保护”。
这第三策真是十足的小人之计。
听说不少将领归降,毫无疑问,王世充民心全失。
这次征战时间颇长,历经几月,洛阳外龙门、河内、洛口、河阳、怀州、管城、虎牢诸重镇全部落于唐军手中。
洛阳城已陷于援尽粮绝的困境。
李世民挟战胜之威,直逼洛阳城下,驻于洛阳城西的青城宫中.
“这也算是宫殿么?”
荒草及膝,断壁残垣。
“这青城宫原是隋室禁苑,当年仙鹤成行,青鹿徘徊。”他婉转神情,看至我眼底。
没有漏过我一时失神,一刹惘然。
瓦砾掩埋的旧日宫阙,美人歌吹成孤魂咒怨。
废墟之下,仍是废墟。层层繁华覆盖层层。
失却往昔城阙锦绣,残阳无处可照,亦是悲凉。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我蓦地想起,那天离开离宫时的月亮,阴影像抖落灰尘的羽翼。
“这里是你的。”他低低的说,“本就是你的。”
他总以为我是失却王国的末世公主。
驻宫三天,遍地瓦砾,只一金殿高耸。
一灰一金,刺的人心生孤寒。两种色彩,写满人世惶惶,叫人下不得泪。
正是夜深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只听得门外絮絮声。
隔了不一会儿,李世民掀帘进来。
“怎么了?”我半梦半醒的问着。
“你近来睡眠浅了,外面动静也饶得醒了。看来还是不应该让你随军。”
“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我揉揉眼睛,“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刘武周手下的降兵谋叛了,寻相、张万岁已逃。尉迟敬德被突通、开山锁拿,等我下决断。”
我起身坐起,头脑略清醒了些。
“别起来,我会处理。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就回来。”
“世民,他是无辜的,我相信他并无反叛之意。”
“哦?你相信?”他撇起一抹不分明的笑,“你与他未曾深交,由何得知?”
我略局促,“我也说不清,但他,他武艺超群,今后说不定会救你……我于危难。况且,寻相之流都可遁逃,却偏偏捉住了尉迟敬德,可见他……”
他温柔之中自有一分威慑魄力,“你安心睡吧,我自有分寸。”
我撑着不睡,等了好久,才听见他进来。
“怎么样?”
他见我没睡,声音极不快,“你越发叫人无法安心。”
“你究竟怎么处置尉迟将军?”
他面无表情,“赐百金,原职不动。可满意?”
我仍觉得他面有忧色。
“可有其他事?”
“只需好好睡一觉。父皇派了两个使者来,招待他们有些乏了。”
我知他性情,大事小情肯月兑口说与我听,但有些越过他警戒线的事,埋在心底,永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