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清醒的时候,太子府秋日的阳光恰好照进我眼里。
我对离开秦王府的记忆模糊,也刻意不再去想。任由遗忘占据那个角落。
李建成来得很快,像赶着留住落日的少年。提起的不过是平常的饮食问候,没有多余的话,与我一同吃早饭。
我只喝尽自己面前清粥。
随后管家进来与他耳语几句。
他神色登时变了。
像个孩童,终是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却立时被人夺去的愕然。
“他来了?”我问道。
他仿佛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只得点了点头,带着胁迫的困窘。
“我去与他谈吧。”我没有犹豫。
他似乎露出些许失落。
“只是,可以烦你暂时收留我么?”
他淡黑的眼瞳,染上奇异的神色。
“当然。”
随后问一句,“需要我陪你去么?”
我摇摇头。
他似乎心下有数,只温柔道,“虽说脚伤治得及时,可暂时也不能走动,大夫说再深一点就……”他看我神色,悻悻顿了口,“我叫人连夜做了张轮椅,坐着去吧。”
独自去了。
李世民等在厅里,我远远地看着他,不舍得再向他靠近。
我知道,以后失眠的夜,总是可以想起他今天的背影的。
我所希望的,不过远远地看着他便好了,可是他要求得太多,是我不能轻易负荷的。
因我知道,两颗心的紧密无间,首先以伤害为代价。
他似预感到了什么,回过身的片刻,眼睛已经对上我的。
他的眉头看清我的那一刻,皱了一下。
月兑口的第一句是,跟我回去。语气亦是淡然。
他以为我只是闹闹脾气的小媳妇,自然会跟着丈夫,跟着天走的。
且不论他是否是我的那片天,我却很清楚了,自己一个人走,也没有不好的。不必跟着什么,顾及什么,一个人,很好很好的,起码受伤的时候,痛得不那么难过。
“我要留下,我们分开吧。”不痛不痒地说着,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已经做了最大退让与容忍。”
他压抑着嗓子。
“是。”
其实我记得,当时他阻止李建成带走我的时候。抛下他的新娘,他的宾客,他的大婚,来阻止另一个男子带走我的时候。李建成说的,“世民,放过她吧。”
他已经做出了他的退让。
“我知道。”
“所以现在回来我身边。”
我淡漠地摇头。“我拒绝。”
我背着他,一步一步远离他。
“这世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庇护你。你躲到哪里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终究要回到我身边。这一点,风语裳,你永远记住。”
他离开得很快,冷风吹得他衣摆刮拉刮拉地响,像个一招毙命后风一般消失的剑客。
我回头,看着那个背影,口中低低吟着“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我的耳膜里长久地回荡着他离开时的声音,蝙蝠鼓翅般刮拉刮拉,可是,风分明是吹不出那样的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