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殿的时候,李元吉坐在最高处,已经等了我很久,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极享受可以高高在上的这一天,他恐怕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我端步走至大堂中心,侧身站着,开口道:“解药。”
他咧牙只是挤着笑,“呀,我还以为你会撒泼,指着鼻子骂我呢!”
我很快扬了一下脸,“有意义吗?”
随即低头,等待发落,悉听尊便。
他扯着面皮笑道,“你不是那么天真吧?我现在巴不得李世民赶快脚一蹬,脖子一伸。啧啧,你穿那种丧白衣服,应该最美得厉害……他不就喜欢那个调调嘛。”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
“怎么,求我了?就这么一副苦瓜脸,你摆给谁看?存心不叫本王爷痛快是吧?”
我闻声,便抬起脸,含笑望着他。
他自鼻腔里哼了一声,“那狐媚子样儿,摆给谁看!”
他踱着步子从台阶上,慢悠悠走下来,刺绣锦然的袖子划在身后,眼睛在我身上打转,满是鄙夷。
到我身前,便前后左右来回踢着步子。
“求人是吧?那半死不活的我的好二哥没有教你吗,求人都不会了?那我就教教你。”
他深吸一口气大嚷道:“跪下。”
我闻言,低眉木眼,膝盖匝地。
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狠狠倒退了一步,才立住看我。
“好好好。你为了救他,你竟然这么……呵呵,我还以为你有多么傲……”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直至面目狰狞,“风语裳,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还不是有这么一天,你还不是要跪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你傲啊,你不是很傲的吗?你不是从来都对我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么。”
领子上捏紧的手劲猛地一松,”你以为你只要过来求求我低个头下个跪,我就会屁颠屁颠地把解药给你?你做梦!我就是要等着亲眼看着他咽气!要他死之前攀着我的衣服死不瞑目!怎么?你以为我会提什么要求?你来干嘛?投怀送抱?以身相救?哼,你这个贱人,你以为男人见了你都走不动道儿?咯咯咯,笑话!就算我死,你也休想得到解药!”
我只觉得他嗓音刺耳,竟沙沙地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然而看他面目可怖,心下再明白不过。想到最坏处,竟不觉笑出来,只剩了双眼睛空洞洞地黑。
地上还有他的血迹,暗得像一场末世残余的终结。
我伸手过去,却不敢触碰,只得僵在半空。生怕那血凝固了,硬得像生命的肿块。
再抬高眼,是他最后坐的地方,最后喝过的酒杯。
那是一只青铜酒器,没有半分锈,却叫人觉得迹痕斑斑,仿佛已长了多年的青苔。
杯底仍余琼浆玉液近半。
就是这杯底物,害了他性命?
我来不及细想,忽然大力抓过酒杯,一口灌下去。
“咳咳咳。”我被呛得直流泪。
李元吉整个慌了神,一巴掌把酒杯打落在地,惊怒地瞪着眼睛:“你这是干什么!”
我拿手背抹了抹嘴唇,极满足的样子。
“我不过想尝尝他最后一口的酒,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