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伊人归 及笄(1)

作者 : 初日余光

两年后,三娘也为爹添了个儿子,名唤林世焕。四妹是越发不受待见了,也就只我一人,逢年过节派人送点儿东西过去。爹自是从来也不提及她,我也不好劝谏什么,只是暗地里照拂着她点儿。先生这几年着实教了我许多,也不一一细说。先生还时不时搜罗了些异国玩意儿给我瞧,还教了我不少新奇的事物,我才知,除了我泱泱天朝大国,还有这些个独具特色的国家。

又是一年七夕,不过今年特殊了许多,只因,我年满十五,要行及笄之礼。犹记得去年生辰,连大哥都从塞外回来,他还是以往的英气,他从塞外边城——平城带了些小玩意儿给我,其中有一个我最是喜爱,是个玉制的马头琴,精巧十分,我将它置于匣中,不时拿出来弹奏一番。大哥已是年满十八,此番回来,是因皇上下旨让他驻守边城,正因如此,与大哥的相处时间更是珍贵,生辰过后不久,大哥便要起身,爹娘赶紧为他配了门婚事,女方是个温婉的南方女子,名唤李贞,其父是江南织造总局的一个小官。大哥在府中停留了月余,我老是跑去吵着他说要学一两招把式,保护自己个儿,他总是笑的春风满面,说“我家梓儿本是个柔弱女流,怎可习了这些粗俗莽夫所习之术,你将来可是要嫁个好人家,学了这些,倒是让人家看了笑话。”我总是不满的撇嘴,大哥见我仍不消气,便给了我一把缀满宝石的匕首,削铁如泥,他说这是北漠的商人送给他,见我如此,便割爱送与我,让我防身,我自是心满意足。

七月初七,我一大早便醒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拾掇,特地挑了件水蓝色裳衣,月白色褶裙,配了双莲花苏绣鞋,还是三娘前几日绣的鞋面。摇珠进来,是有些吓着了,她从未见过我起的这般早,我冲她笑,“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为我盘发梳妆。”

“小姐是忘了,今个儿可是您的及笄之礼,是要描眉画唇,梳高髻的,太后特地派了嬷嬷来为小姐打扮呢!”摇珠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话语却带了讽意,这丫头,仗着我宠她,胆子是愈发大了。

“你这丫头,竟敢编排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我故做气愤,冲过去挠她痒,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小姐,摇珠痒死了,您饶了我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编排我!“

“摇磔知错了,嘻嘻。”她似是诚心诚意,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我懒得训他,只是忿忿得坐在椅子上。

“这大清早的,两个女孩子家家的是在做什么?这声响都闹翻天了!”娘突然推门而入,笑意吟吟。我笑着站起来“娘都说了,是两个女孩子家,那自是在打闹了。”我迎过去挽上娘的手。

“你呀,都十五了,还未懂事,跟个女圭女圭似的!”她抬手轻点我的鼻尖。

“哪有,女儿自是从来都乖的。”

“怎么没有,每每响雷,不都得吵着闹着要摇珠同你一起睡,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羞!”娘说得极是玩味。我佯装气愤,转过头,做回凳上。

“也该是时辰了,太后娘娘着了她身边的宁嬷嬷来为你上妆,你还不乖乖候着,我命了人去前厅请了她来。”

“是————娘。”我特地拉长了声音。娘牵着我坐在镜前,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满头青丝如瀑般垂直地面(我是坐在凳子上的),“我的梓儿,过了今日,你便是大人了,若是有朝一日,你嫁了出去,娘真真是舍不得啊!”我笑笑,用手拍了拍她搭在我肩上的手“娘别担心,女儿日后自是陪着你的,我才不要嫁出去呢!”她只是无奈的笑笑,不做言语,是笑我的天真吗?

摇珠为我取了水来净面,刚收拾完,便听见屋外吵嚷着的声音,“该是嬷嬷来了。”娘探声出去。

我偏头,看向门口,娘与一名女子一同进了来。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一身绫罗,看那衣服式样,该是嬷嬷专有的宫服,橄绿色外袍,里头衬着紫色襦裙,手上头上尽是片金灿,好是气派,仅是个嬷嬷,便以华贵如此,更是难以想象后宫妃嫔是如何雍容非常的。她笑得极是温和,“这位便是林大小姐吧,犹记得你小时候,那叫一个粉雕玉琢,我还抱过你嘞!”

“见过嬷嬷。”我站起身行礼,她俯卧起来,“我只是个伺候人的下贱奴才,小姐可不同,这以后的命数定是非富即贵,不必行这虚晃晃的礼,只要今后多照拂着点儿我这老婆子便好。”

“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您年长于我,阅历不知比我多了多少,您真真算得上是长辈,怎能不恭敬与您呢?更不必说以后,不是吗,嬷嬷?”我不知他先前的话是何意,便尽把她往好了说,幸是她眉脚带笑,我该是没说错话了,心也稍稍安定。

他的动作很轻柔,还时不时同我说着话,娘与摇珠都去了偏厅,屋子里独是我和嬷嬷,还有几个捧着物什的宫女,个个都是小巧水灵,倏然发现,其中有一人,眼睛灵动的很,她的眼真美,我正欲开口询问嬷嬷这名宫女的名字,头上却蓦得一疼,我倒抽了一口气,嬷嬷意识到了,“大小姐莫慌,刚刚是老奴在给您定发,这新启用的簪子拿来簪发,难免有些疼。”

“嬷嬷尽管弄吧,我无碍的。”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话比原先刚碰面时亲和了许多。

半晌,“大小姐看看吧,这发髻可是中意?”

“嬷嬷梳的发,自是好看极了。”我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竟是没想到,就连我自己也看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半头青丝拢于髻上,发髻是极高,余下的发丝则披于肩上,嬷嬷用的发簪也别致极了,髻边簪了朵团绒彩花,发髻顶端时盘丝金扣,还有丝丝鎏金苏缀着,“小姐可是满意?”嬷嬷见我神情呆滞,便知是极为成功的,她的话里透着自信,我点头,羞涩的笑,“小姐可别着急,妆还未上,还得一段时间呢!”她瞧见我急急起身,赶紧拦了下来。

十五年来,我可是从未上过妆,脸素是白净,也不只上了妆的我是何样。嬷嬷让后头的宫女上了来,将她们手中捧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匣子平铺于桌几上,她一样一样取来,在我脸上摹画,先是扑了层粉,再是描眉,勾眉,又将淡金色粉末涂于我的眼睑上,胭脂水粉,这些想都未想过的这些个劳什子东西,全都上了我的脸,又用朱砂纸染红了我的唇。我一早便注意到了桌几角落上的一个小匣子,上头缀了好几个鸽蛋儿大的珍珠宝石,还刻着花缭缭的纹路。嬷嬷正是如了我的兴致,拿起了匣子,打了开来递至我眼前,“小姐是挑挑,这些个都是翠钿,是置于眉心尖儿的。这儿统共有三枚,小姐拣儿朵喜欢的,剩余的自己收好便是。这些个都是您的好姨婆——太后娘娘特地从各地进贡的珍宝中挑出来的。”我是奇了怪了,自我有记忆以来,是不曾有一次见过我这个所谓的姨婆,不见得她有多疼爱我,只是每逢我生辰,着宫里人送了些什么布料珠宝之类的玩意儿,也不知今日她是如何想的,竟是待我突如其来的好,也不做多想,只是定睛看向匣中,三枚翠钿,颜色样式各是不同,且皆是美轮美奂。一枚是由翠玉制成,另一枚是由金银丝相缠而成,最后一枚我瞧着最为喜欢,血红色,看着有点儿熟悉,是两年前见过的“血葵”!,但竟是猜不出这是由何制成。我只觉得这个很是亲切,便拣了这个置于眉尖,嬷嬷帮我戴着,我一时间思绪纷飞,忆起了那个身透霸气的少年——叶灏,他,如今是身在何方?

嬷嬷着了人去偏厅请娘来,摇珠也跟着回来,我转头看她,只见她吃惊地捂住嘴巴,我疑惑“怎么了?”

她似是极力平息了情绪,才一本正经冲我道”小姐,你真美!”

“你这坏丫头,可吓坏了我!”我故作气愤,她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娘似笑非笑“该是时辰了,你爹也该下朝回来了,随娘去大厅吧,行礼是要爹娘都在场的,嬷嬷也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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