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兴下了楼之后,看到楚成武正坐在沙发上跟楚前缘聊天,陪着笑脸,挺小心翼翼的姿态,估模着是正在被侄女审问有关某人该如何起步的事情,这场景,让慢悠悠下楼的王复兴同志都有点同情,所谓的大佬,到了家里竟然这般凄惨,一点权威都没有,跟在这样的老大后面,实在很难让王复兴同志有敬畏之心。
楚家的人员组成并不复杂,一个去年才从华亭教育局一把手位置上退下来但仍在存有余热的楚老爷子,老伴去世后,孤身一人已经五六年光景。下面就是楚成文楚成武两兄弟,文武,放在这两人身上到也贴切,做哥哥的楚成文一直在打理着家族生意,算是标准的子承母业,楚家在华亭的总公司就叫文武集团,楚家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是独揽大权,楚老爷子坐镇教育局,桃李满天下或许有些夸张,但自身的学生资源整合一下,也是一片足够支撑文武集团的关系网,老太太去世后,楚成文接掌集团,一直顺风顺水。而楚成武在华亭地下社会中也站稳了脚跟向上走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如此一来,楚家在商界政界与黑道方面,都有着不可忽视的能量,或许不算顶尖,但全部爆发的话,也绝对不容忽视。
文武之下,便是楚前缘这一辈了,同样是人丁稀薄,除了这位楚家大小姐之外,楚成武还有一个儿子,正在上初三,住校,不经常回家。所以说,这个家族,内部并没有太过复杂的人际关系与阳奉阴违,反而亲情至上,很有人情味,楚家大小姐面对从小就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叔叔,自然底气充足,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敬畏心态。
王复兴走下楼梯,看了看墙上的表,将近五点钟,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咳嗽了声,看了楚成武一眼,平静道:“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晚上还要陪我的几个兄弟喝酒。”
“不急,都是自家兄弟,一顿酒可以明天喝,晚上老爷子和嫂子都会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一下。”
楚成武淡淡开口道。
王复兴微微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楚前缘已经笑颜如花,格外娇媚,她站起身,跑到王复兴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拖到沙发上面,笑道:“好的,复兴,叔叔没事的时候最喜欢下棋了,我去拿象棋,你们杀两盘,我出去买菜。”
王复兴终于反应过来,嘴角上扬,看着明显灵动活泼起来的楚老师,心中温暖,楚成武这句话,无疑是在向自己表达楚家已经开始接纳他的讯号了,怪不得这丫头会如此兴奋,他伸出手,模了模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感动,转过身,眼看楚成武离开侄女后已经恢复了黑道大哥的派头,不由自主的模了模鼻子,这变脸,也太快了点。
楚前缘从二楼书房里折腾出一副象棋,顺手把棋盘拿下来,有钱人家玩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一副象棋就价值不菲,棋子全部都是由檀木制造,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水晶棋盘摆在桌子上面,楚河汉界,每一条横纵交错起来,在灯光的折射下,平添一份杀伐气息,楚成武也不客气,从侄女手里接过棋子和棋盘,便自顾自的低头摆子,王复兴有些尴尬,搓了搓手,轻声道:“我不太会下棋。”
“没事,叔叔也不会的,看他摆子的模样虽然很高手风范,但实际上水平一般,我都可以赢他,估计你们会是个旗鼓相当的‘好’对手。”
楚前缘娇声笑道,似乎心情极好,放下了往日的矜持,趴在王复兴肩膀上面,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被侄女揭了老底的楚成武刚要抬头反驳,正好看到楚前缘的小嘴落在王复兴脸上,当下很大声的干咳了一声。
本来应该害羞的楚前缘气势十足,没有脸红扭捏,像个小母老虎一般,狠狠瞪了叔叔一眼。
楚成武苦笑一声,没了气势,低头摆子,嘟囔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楚前缘挥了挥小拳头,拎着包出门买菜,王复兴本来有些不放心,但楚成武摆摆手,轻飘飘道:“没事,有人跟着的,这一片地方,没谁会不长眼动楚家的人。”
王复兴哦了一声,定了定神,慢条斯理开始摆子。
“你是叶天听的儿子?”
楚成武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身份到了他们这种高度,其实很难再用单纯的黑白来区分,所以才会多出灰色这么一个字眼,面面俱到手眼通天,能到楚成武这个位置上的,谁没自己的关系网?如果把这张关系网放在王复兴面前,那就是一条条错从复杂的大马路,看似宽敞,但却因为前路未知,所以惶恐,而楚成武则是给他开辟了一条很羊肠小道,虽然崎岖了点,但却是快速踏上他这条马路的捷径,或许会艰难了点,但认真走,总会事半功倍。
楚成武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卒子,看了看王复兴,眼神玩味,他跟叶天听接触过几次,彼此间还算熟悉,在他的印象中,天庭集团的总裁属于典型没背景却很有身份的人物,市值几百亿的大集团,单纯从生意规模上来说,已经不比楚家差了,甚至还要高出一线,如果王复兴能接手天听集团的话,那对前缘,对楚家来说,倒也真不算是门不当户不对了。
王复兴点头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看了看楚成武的棋风,果真不是一般人不走寻常路,第一步就拱卒,有点意思。
“是儿子还是女婿?”
楚成武淡淡道,瞥了他左手上的戒指,猛然提出了一个异常尖锐的问题。
王复兴终于皱眉,拿在一枚马的手僵持在空中。
气氛似乎瞬间紧张起来。
楚成武面色看似平淡,但眼神却在微微闪烁,盯着王复兴的表情,等着他的答案。
“她死了。”
王复兴沉默了良久,才黯然道,将马向前跳了一步,似乎心思有些出神,将马放在了楚成武的炮眼上面。
楚成武果然也是高手,竟然没看到这步棋,皱了皱眉,一下子把炮向旁边挪了一步,轻声道:“走我们这条路的,或许什么人都缺,但永远少不了心狠手辣之辈,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但心思却只会越来越阴狠,为什么?夜路走多了,谁都会害怕,所以无论对谁,再怎么心月复,也会留下一招后手,制衡,御下,这些东西,无论做什么都要掌握,但官场黑道,就尤为重要,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年,见多了被心月复坑死的大哥,死相惨不忍睹倒也罢了,最后连老婆孩子都要沦为别人胯下的宠物。看得多了,内心自然就会更加阴暗。我跟你说个段子,前些年在华亭同样有个站在高处的大哥,结果最后的下场是被自己的女婿亲手捅死扔进了黄浦江,家业女儿陪给别人不算,就连自己保养的不错的老婆最后都臣服在了女婿身下,这不是笑话,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滑稽。”
王复兴轻声道,拿起自己棋盘上的炮,毫不客气的打掉了楚成武的一只马。
楚成武一阵心疼,强忍着悔棋的,轻声道:“最后那个人被我派人勒死,同样扔进了黄浦江,所以才就有了我现在的身份,我找到那对母女的时候,两人早就被进门前表现很谦逊的好老公好姑爷给玩弄到精神失常的地步,我出手,当然不是为了可怜她们,我需要往上走,他挡了我的路,就要死,至于那对很可怜的母女,也是我的人杀的,我亲自下的命令。所以说虽然我每年都会扔出去几百万做慈善,但真不是什么好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时间越长,对人性这东西,就会越失望。”
他看了看王复兴,见对方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沉稳模样,没由来的对这个年轻人有些欣赏,低头看着已经拼杀到白热化地步的棋盘,沉默了一会,楚成武最终开口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干脆挑明了说,我儿子还小,长大以后我打算让他考军校,所以楚家一摊子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的产业,只能给前缘未来的丈夫,你可以进楚家的门,但不容易,在这之前,我必须把你逼到绝境上面,让你只能站在楚家的船上才能走下去活下来。别怨我,我没火眼金睛,看不透你的本心,那只能用我自己的思维来做事,让你杀杨修杰,是第一步,不把你贴上楚家的标签,我不放心。当然,如果你怕了,可以现在就离开楚家,跟前缘断了联系,依然可以帮我做事。”
王复兴心如止水,不起半点波澜,一盘棋至尾声,王复兴只剩下一马两炮充当最后的攻击主力,他缓缓跳马,将军,淡淡说了一声:“你输了。”
楚成武迅速回神,皱着眉头,看了看棋盘,煞有其事的盯了半天,嗯了一声,点点头道:“重来。”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自己的马只要稍微往下跳一步,就可以轻易踩死王复兴的马,化解这一波攻势。
王复兴一阵无奈,发现如果继续再跟他杀下去,很可能就会把自己本来就不咋地的棋艺再次拉低一大截。
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啊。
王复兴内心感慨了一句,指了指楚成武的马,轻声道:“你可以踩掉。”
楚成武带着疑惑语气嗯了一声,恍然大悟,老脸一点都不红,直接悔棋,顺势将王复兴的那只马干掉,挥挥手,淡淡道:“继续。看我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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