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被吓得心怦怦直跳,心想是不是有人走错了房间探错了病人?或者她还在梦中没有醒来吧?可若是做噩梦的话,这个男人的脸应该朝着她转过来,然后露出一张鬼脸或者血肉模糊的脸……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风平浪静吧?
悠然连忙悄悄掐了掐自己,痛感立刻传来,她意识到这恐怕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可她怎么不记得有人给她陪床呢?
可以确定的是,不是佟子夜,也不是南晨,因为佟子夜尚在K市,他就算立即赶回也没这么快,而南晨的身影没那么高大……
悠然透过朦胧微弱的走廊灯光死死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奋力猜测他是谁。
忽地,悠然又被另一件事差点给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她发觉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就是靠向男人这边的一只手,竟然被这个男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安静而温暖,而她居然这么久了才觉察到异样。
两只手,一大一小,握在一起,浑然似一体,一种熟悉的感觉沁入心灵深处。
用不着再去打量男人的脸,悠然便立即确定,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来过的云翼。
云翼的手的大小,手的温度,乃至握她手的方式与力度,她都很是熟悉。
刚才她想到了佟子夜,想到了南晨,也有想到悠扬,可独独没有想到云翼,不是她忘记了他的存在,而是她觉得,像他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出深夜陪床这种低微的小事。
可事实却告诉了她,今夜给她陪床的人正是云翼,正是那个看起来冷酷无情的男人。
悠然内心矛盾极了,一方面,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与他保持距离,另一方面,她又生怕抽出手后惊醒了云翼而不知该如何与他面对。
犹豫半天,悠然选择了纹丝不动。
现在悠然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离开云翼之前,她从来都不畏惧他,或者说从没拿他当一回事过,她可以趾高气扬地直视他、怒视他,甚至与他吵架、骂他混蛋。
可现在,她却像个胆小鬼似的,竟然越来越害怕与他面对面,就算相对两无言,她也觉得周遭的空气变得尴尬沉闷,很想把他推离自己的视线,好让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变得正常一些。
这真是咄咄怪事。
许久之后,悠然又在纠结,是毅然抽出手然后把这个无声无息的无赖骂走?还是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然后继续入睡?
就在悠然权衡这两个选择而不得答案的反复纠结过程中,她的脑袋不敌睡意,昏昏然睡了过去。
在梦中,时而是爸爸,时而是妈妈,抑或又是悠扬,牵着悠然的手,对着她温柔地笑,悠然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极了。
忽然那个牵着她手的亲人不再是爸爸,也不再是妈妈,更不是哥哥,而突然变成了一脸冷漠且凶狠的云翼,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似乎想要把她的骨头根根捏碎。
“啊——”来不及甩开恶魔的大手,悠然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病床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悠然放眼整个病房,也没有其他人的声息与踪影。
悠然再度迷惑,难道昨晚所见只是她的梦中梦而已?
悠然的右腿膝盖在车祸时不但受到了不小的撞击,虽然没有骨裂骨折,但很是疼痛,稍微动一动就痛得要死,所以悠然若是上洗手间便会按铃,然后就会有护士扶着她去洗手间,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她的疼痛。
早餐的时间快要到了,悠然准备去洗手间一下,她正准备按铃,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悠然以为上白班的花止来了,可抬头一看,准备按铃的手立刻就颤了一下,没有按到。
是云翼。
“我来扶你。”云翼似乎已经知道她想干什么,走过来就帮她把床底下的鞋放好,那举动,若不是看他那高贵的气质与气场,悠然还以为这是她请来的男保姆了。
“不用。”悠然立即拒绝,心中暗暗想着,难道昨晚他真的在陪床?还是今早刚来而已?
“你的特护刚才摔了一跤,现在正好去包扎了。”云翼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说,花止没空,由他代替花止陪她上洗手间了。
“怎么会摔跤了?”悠然不知花止摔得严不严重,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她一看见我就摔跤了,不怎么严重,就是走路估计得暂时跟你一样一瘸一拐了。”云翼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花止摔跤是她自找苦吃,和他完全没关系,悠然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这花止……也不必喜欢云翼喜欢到把自己摔伤吧?
“小心点。”云翼径自将悠然扶起,然后蹲下将鞋子套到她的脚上。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行。”云翼弄得跟她是老夫老妻似的,悠然十分受不住,忙推了他一把,可这个男人却纹丝不动地没有被她推开。
“你再说逞强的话我就抱着你进去了。”云翼一副打算抱着她进去的架势,好像他们之间已是老夫老妻。
“我可以等其他护士。”悠然一脚踢开鞋子准备躺回床上,没想受伤的膝盖使了一点力,立即痛得她呲牙咧嘴。
“这就是逞强的后果。”云翼责怪的口气没有幸灾乐祸,倒像是在心疼,刚数落完,两只手臂便伸了过来。
“啊——你放下我——”悠然吃惊地大喊时,云翼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并且朝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门很窄,云翼不得不将悠然的身体抱得更贴近自己的怀里,还得侧着身子才能勉强进去,悠然被他抱紧的刹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立即红了脸,心跳乱了节拍。
本就不怎么大的洗手间因为云翼与悠然的入驻,空气变得更为稀薄,悠然感觉她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尴尬至极。
“快放我下来。”悠然用她的双臂以及没有受伤的一条腿微微挣扎着。
“我可以抱着你的。”云翼居然将悠然的双手的方向凑往洗漱工具的那头,示意她可以在他抱着的情况下刷牙洗脸,这姿势,俨然是以前王女乃女乃抱着乐乐的姿势,悠然的脸不由涨得更红。
“我说放我下来。”悠然的脸黑了,她现在不是小孩,而是一个大人,别说是云翼了,就算是爸妈这样抱着她,她也无法安心洗漱。
“那好吧。”云翼算是难得妥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悠然重新抱回病房坐好,然后替她穿好拖鞋,再重新抱着她走进洗手间。
他的动作利落干脆,不需要任何人的指示,也不受任何人的指导,悠然恍惚局促,仿佛自己与云翼处于另一个看不透彻的氛围中,那感觉很是温馨。
“我站稳了,你出去吧。”悠然生硬地勒令云翼出去,她可不喜欢被他看着刷牙洗脸。
“对我这个老公你完全没必要害羞,不过刷牙洗脸而已。”云翼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对她不放心。
“你不出去我不洗了。”悠然将刚刚拿起的牙膏一扔,发火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忍耐他很久了,他做得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他人**。
“好,我出去就是。”云翼终于妥协,走出了洗手间,顺便带上了门。
悠然这才将提着的一股气呼出,慢腾腾地开始刷牙洗脸,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洗漱完毕之后,悠然准备扶着墙单脚跳去抽水马桶那里方便,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墙,以免滑倒自己而得不偿失。
可她刚刚跳上了两步,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悠然回过头去,对上云翼那张紧张兮兮的脸,有一种拍死他的冲动,她很后悔自己刚才大意了,竟然忘记先跳过去将门反锁,可悠然忘记了,她根本没有跳过去锁门的时间。
而云翼见到悠然扶着墙跳脚的模样,头疼心也疼,这女人和他住了那么久,做过那么多次亲密事,这会儿不过是做些很正常的日常之事,她竟然变得扭扭捏捏,若不是她受伤了,他真想将她就地惩罚,让她下次再也不敢将他当成外人。
“你出去。”悠然的身体摇摇欲坠,却身不由己地扶着墙命令云翼。
“送你到该去的地方我就出去。”云翼根本不听她的,走过来就将她抱起,直接将她送到抽水马桶边放下。
“要我替你月兑吗?”悠然正准备喝令他出去,云翼竟然斜睨着悠然的裤子,冒出这么一句,而他的手还有伸过来帮忙的意思。
不过他这句,却毫无色、情的意味,只有浓浓的关怀,悠然不会感觉不到,但她的脸还是被他这句暧昧的话给羞得更红了。
“你滚啊!”悠然低着头吼道,同时护着自己的裤子,以免他真的月兑了她的裤子。
“洗手间太小,没我滚的空间,我还是用走的吧。”云翼忽地在悠然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尔后带着淡淡的迷人笑意,大步走了出去,并且在关门之前道,“好了叫一声,我抱你出去,若是敢擅自走出来,看我怎么惩罚你。”
悠然懵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半天,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悠然好不容易方便完后,明明想要出去,却始终不想喊云翼,于是在挣扎良久之后,故意喊道:“花护士——”
她明知花止不可能在病房,可她就是无法差遣云翼,无法接受他对她的帮助他对她的好,哪怕她这会儿她是被逼得不得不接受他的帮助。
云翼立即推门而入,将她抱了出去,仿佛他就是花护士似的。
悠然在床上躺好,这才发现丰盛而营养的早餐已经被放在了一旁。
很显然,这些都不是医院的餐点,悠然一小口小口地吃着,尽管觉得别扭,但还是品尝到了美味的早餐。
她一直低着头吃着,没有看云翼一眼,但却可以用余光看到,云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吃。
等她吃完,云翼竟然将她吃剩下的蔬菜粥以及其他几样吃过的食物全部吃掉,动作自然而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似的。
吃的时候,云翼似乎是吃得聚精会神,又似乎在报复悠然刚才对他的视而不见,竟然也头也不抬地没有看悠然一眼。
悠然的眼,不知怎么地就变得热乎乎的了,里面没有水,却有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她看向云翼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尔后花止单脚跳进来,朝着悠然眨眨眼道:“悠小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可千万不要告我的状啊。”
“不会的。”悠然看见她膝盖上着的已经处理干净的伤口,全身的汗毛不由地耸了耸,全身一阵发冷。
花止行为规规矩矩的,眼尾余光时不时偷偷地飘向云翼,原先活泼开朗的人,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她红着脸走到悠然病床边,给她测体温,换药水等,趁着云翼收拾完碗筷去洗手间的空当,花止连忙朝着悠然挤眉弄眼,小声道:“悠小姐,你叔叔对你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花止的声音刚落下,悠然就惊骇地看见,云翼刚走出洗手间的脚步一顿,她连忙朝花止做了一个噤声的眼神,生怕她口中敏感的“叔叔”二字被云翼给听见了。
花止这次配合地没有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没过一会儿便红着脸蹦离了病房。
悠然想到云翼上班时间应该也快要到了,正踌躇着怎么让他离开时,云翼主动说道:“我去公司了,中午再来看你。”
尽管悠然很想说些“不需要”之类拒绝的话,但她知道这些话对云翼而言根本没有意义,也便咬着唇没有反驳。
悠然不情愿的表情却清晰地落进了云翼的眼里,他知道她并不欢迎自己,但他还是想在任何空闲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
而悠然也不会明白,云翼多存在一秒,她就不舒服一秒,而这种尴尬与不舒服不是因为她讨厌他,而是有了质地飞跃的其他原因。
“我走了。”明明是干脆利落的一个男人,这会儿却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悠然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心里不断地催促他快走,见他脚步迟迟不动,暗想难道他又要提出诸如再看他一眼他才走的要求?
为了避免他真的提出那种要求,悠然主动从杂志上抬头,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触到云翼深邃的眸光,悠然心跳加速地连忙收回目光,落在了看不进一个字的杂志上。
云翼似乎真的是为了等她这最后一眼,终于转身动步。
悠然偷偷抬头望着云翼离去的背影,正在心里暗暗欢呼之时,云翼却忽地转过身来,沉声问道:“刚才那个护士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叔叔?给我一个解释。”
悠然刚才见他不动声色,以为他根本没听见,原来他还是听见了,她尴尬心虚地咳嗽了一下,装傻道:“有吗?我怎么没听见?你是不是听错了?”
“但愿我听错了。”云翼的话让悠然刚吁了一口气后,随即道,“但我的耳朵一向好使,应该不会听错。”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还是要悠然给出一个解释,不然他恐怕难以离开。
为了将这个难缠的男人赶紧送走,悠然咬了咬唇道:“也许是她觉得我们长得有些相像,所以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是叔侄吧。”
闻言,云翼和睦的脸顿时微沉,盯
着悠然一会儿才道:“我们看起来年龄相差有那么多?”
“呃……”悠然听出来了,他这是在为自己年纪比她大那么几岁而介怀。
照常理说,悠然应该回答说:不多不多。
但悠然又想,若是她这么回答了,岂不是让他误会他们之间年龄不是问题吗?
所以悠然咬紧牙关没有回答。
正当悠然不知道怎么办时,云翼忽地抛出一句:“若是我们长得有些相像,那也绝不是叔侄像,而是夫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