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回到隐村的时候,竟然发现,几乎全村的人家都大门紧闭,似乎都不在家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好朝着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走去,忽地,她想到了黄伯,因为黄伯曾经说过,他永远都不会离开隐村。
悠然决定先去佟家看看。
可还没有走到佟家,悠然便听到了热闹的声响,而那声响,虽然陌生,但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悠然心中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
等到奔到佟家院门外,看到那些昭示死亡的白色黑色,还有人群中老泪纵横的黄伯,悠然忽然明白了什么。
但她还是自欺欺人地朝着南晨的房间冲去,口里大喊着:“南晨——南晨——”
不顾村人凄然看着她的目光,她只管奋力地喊着,并且竖起耳朵倾听,希望在这嘈杂的声音中,能够截获南晨嘶哑的声音。
可现实就是那般残酷,残酷到无论悠然怎么怀疑,都不可能卷入重来。
找遍了整个别墅,悠然都没有发现南晨的身影,哪怕是他的……尸体。
因为南晨的尸体已经火化。
黄伯告诉悠然,南晨是前天离开的,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若不是被黄伯拉着,悠然这会儿真想撞墙,或者说拿把锤子敲一敲自己的头颅。
她一直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一般人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可这一次,若不是她在身体上出了不能生育的问题,恐怕连南晨的骨灰都见不到。
也许,她是被甜美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竟然变得那样愚笨。
想当初黄伯打电话给她说南晨已经离开了隐村,去了别的地方养病,且没有留下任何地址信息,她竟然二话不说就相信了!
她怎么能轻易相信南晨那个骗人精呢!南晨曾经说她是女骗子,现在看来,他才是十恶不赦的大骗子!
悠然后悔莫及,当初她应该偷偷回隐村来看看的,只要她来,南晨的谎言不攻自破,她能够实现她最初的诺言,陪伴南晨走完最后的日子,可是,悠然轻信了黄伯,没有站在南晨的立场想问题,狡猾如他,知道最原来的地方就是她最不会来的地方。
哭着参加完南晨的葬礼,悠然眼睛红肿,心似乎碎成了一瓣一瓣,一直为没有陪伴南晨走完最后的日子而遗憾自责。
“悠然,你跟我来一下。”黄伯叫住准备离开的悠然。
“这是少爷留下的,他说你恐怕不会回来了,但若是你回来,就把这封信给你,否则就让我在离世之前把它烧了。”黄伯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悠然。
悠然展开信,上面是南晨的字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写的字,没想到和他画的画一样,字写得非常漂亮帅气。
“悠然,如果你能看见这封信,我只能为你长叹一声了,因为你肯定是和云翼产生了可能无法调节的矛盾,才会再次躲到这个云翼找不到的地方来吧?呵呵,容我这个逝者幸灾乐祸一回。”
“悠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和你有关,因为此生本打算不再见你,所以你会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就在于你还可不可能在来到这个隐蔽的地方。”
“如果你不来,这个天大的秘密便会石沉大海,因为那有利于你的终身幸福,但如果你来了,应该与云家也就没了牵扯,我觉得告诉你能够让我走得安心一点。”
“关于王沛安的事,我总觉得不够放心,本着对你负责以及将来有可能见到你爸妈的尴尬局面,我查了一下王沛安,他说当年他效忠的大人物不是云在天,这我相信,但我很好奇,他明着是云在天的人,暗地里又在为谁效劳呢?我心里万分期望不是我爸就行,虽然我不是你心爱的男人,但我也不想因为父辈的仇恨而让你对我一并恨上,不过,查到后来,我却宁可那个人是我爸,反正我又不和你结婚,也不在乎你对我的冷暖,而你和不和我交朋友也已经没有了实质意义。”
“王慧,也就是云翼的母亲,她嫁给云在天的第二年,便担任了天天集团(也就是现在的飞翼集团)的副总裁,而王沛安便是她的特助,直到王慧生完孩子的第六年,她才卸任回家做全职太太,从此王沛安便跟着云在天做事,因为他能力出众,很快就成为了云在天的心月复。”
“说到这里,你或许会猜那个大人物是不是王慧了,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来,虽然王慧已经和飞翼集团的事务毫无关系,但王沛安是个感恩图报之人,当初是王慧将他从一个无名之辈培养成一个可用之才,这辈子他最感恩的人不是云在天,而是王慧,所以王慧但凡有私事解决不了,他都会瞻前马后义无反顾地为她效劳。”
“我记得我爸曾和我说过,有一次他看在云在天的面子上给云翼介绍了好几个条件优异的未婚女人,家世好,气质好,学识修养都很不错,但王慧第一个站出来拒绝了,倒不是因为郁丽背叛云翼跟了我爸,而是因为她说她偏喜欢村姑做云翼的老婆,其他的女人条件再好她也看不上眼。”
“当时我觉得好笑,就问我爸这是怎么回事,王慧怎么会有那种怪癖呢?我爸笑着告诉我,王慧曾经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村姑,她邂逅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可最后,对方父母偏偏以她是低贱的村姑为由,求死觅活阻止他们在一起。”
“王慧和那个富家少爷分手不久后发愤图强,在事业上做出了不错的成绩,最后还嫁给了云在天,她爱不爱云在天我爸说他不清楚,但可以看得出来,王慧当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而那刺激所带来的痛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法释怀,所以她偏偏要自己的儿子找一个村姑做老婆,以这种方式使她的心理得到平衡吧。”
“王慧当年深爱的富家少爷叫做钱浩凡,曾经是H市赫赫有名的权势人物,但几年前的一段丑闻让他的名声败落,甚至遭到了不良人士的恶意迫、害,境遇越来越差,生活过得非常拮据,三年前,他的眼睛遭到重创,急需移植眼角膜……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了。”
“悠然,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和云翼共度此生,那么如今你知道那个让你父亲死不瞑目的人其实就是云翼的母亲,是不是能够更加坚定你离开的心,让你不那么舍不得呢?让你不会牵肠挂肚地食不知味、睡不安稳呢?”
“悠然,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对你的感情,但聪明如你,一定已经猜到了,是的,我爱你,你是我南晨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孩,也是偷偷模模爱着的女孩,如果面对你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恶心,但此刻写在纸上,我觉得踏实多了,想我一代翩翩俊逸公子,总得有个扬眉吐气的时候吧。”
“当初你决定和云翼在一起,我恐怕是这世上反对得最厉害的人,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和我哥,到现在我还觉得你们般配,悠然,我昨天打过电话给我哥了,故意探了探他的口风,听得出来,他还深爱着你,唉,我们两兄弟可怜啊,这辈子算是栽到你姓悠的手里了,你要是有点良心,能不能试着收下我哥看看?”
“悠然,我不想再勉强你什么,只希望有一天你呆腻了这里,能够去找我哥,不是告诉他我已经离开的消息,而是以朋友的立场相处,悠然,不是我说话夸张,真的,我哥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你若是选择跟他,一定不会后悔的。”
“悠然,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交代,那天你在我家门口坐着陪我聊天,不小心睡着了,我转着轮椅过去,在你脸上偷偷亲了一口,你不会生气吧?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的,所以直到现在才敢告诉你,你生气吧,反正你想打想骂也打骂不成了,哈哈。”
“悠然,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能够看见你的突然出现,此生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别为我难过,我希望你快乐地活着,我会努力去天上修炼个菩萨做做,然后保佑你的。”
“等你百年之后,我们在天上见吧,我修炼去了,勿扰。”
看完南晨留下的信,悠然哭得更加伤心,不顾黄伯,不顾村长安慰,她哭得歇斯底里,既为那个让父亲死不瞑目的罪魁祸首,又为南晨的离开。
“南晨你回来——”悠然对着远处的山林大喊,可却只有她的回声,没有南晨的回应。
南晨说得对,这个秘密她知道要比不知道好,因为她已经不能和云翼在一起了,知道他的母亲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她怎么还能面对他的家人,面对他?
更何况,如今她还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或许,她应该去找王慧讨个公道,可是,不论她做什么,也不论王慧做什么,爸妈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罢了罢了,悠然将南晨的信在他墓前烧毁,自言自语道:“南晨,我来陪你了,虽然比承诺晚了很多天,但我说话算话,终于来了,现在你得意了,我看不见你,但你可以随时看见我,南晨菩萨,你修炼的情况怎么样?”
悠然在隐村待了四十几天之后的一天,是南晨的七七,黄伯邀请悠然等人去佟家吃饭,由他亲自下厨。
因为南晨喜欢吃肉,所以桌子上除了一盘豆腐外,全是五花八门的肉食,且多是山中野味。
原先悠然对于这些野味是非常喜欢的,不肥,而且味道香,好吃得不得了。
可是,这次她夹了一筷子山鸡肉,还没送到嘴里,只是闻到了山鸡的香气,她胃里就一阵恶心。
悠然跑到院子里呕吐,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光了之后,还把胃水都吐了出来,黄伯追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拍着她的后背道:“小悠,你怎么了?”
村长也热情地赶了出来,道:“小悠,你的脸色不好啊,让我看看。”
悠然刚转过身,还来不及说什么,自诩学过中医的村长就一把拉过她的一只手臂,像模像样地搭起脉来。
忽地,村长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黄伯到:“老黄,是喜脉啊,绝对的喜脉,哎呀,黄末这小伙子真是在天有灵啊,我看准是个胖小子。”
显然,村长以为悠然怀孕了,而悠然肚子里孩子的爹是南晨。
“村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明天我带悠然去城里看看。”黄伯自然从南晨口里知道悠然的大概事情,连忙帮着悠然说话。
“老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本事呢?咱们打赌怎么样?”村长来劲了。
“我不和你打。”黄伯笑笑,扶着悠然回家,让她好好休息。
悠然没有将村长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第二天下午,黄伯匆匆赶来,送给她一包东西,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悠然打开包裹一看,里面竟然是验孕的东西,她一直觉得黄伯是个稳重的人,没想到他明里和村长唱反调,暗地里却和他是一伙的。
悠然不禁有些生气,她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怎么可能怀孕呢?可是,她的肠胃一向很好,现在也没有吃坏东西,怎么会莫名其妙呕吐成那个样子呢?
为了让黄伯不再做这种荒唐的事,或者说打消他们这些人的可笑想法,悠然决定按照验孕棒上的说明,第二天一早测试一下。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了,悠然立刻爬了起来,拿着验孕棒到了洗手间。
“啊——”悠然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尖叫一声,一定是错了,一定是错了!
黄伯买了各种牌子的验孕棒,悠然将各种牌子的都测了一遍,结果都证明她怀孕了。
难道说,她怀上云翼的孩子了?
可是,王慧明明说,她检查出来是很难有生育机会的呀?
罢了,如果真的是,悠然也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她会告诉村人,她的孩子是她前夫的,不是南晨的,她不能让南晨背负这种莫名心酸的冤枉。
就在悠然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怀孕的事后,隐村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云在天。
“爸,你怎么会来?”悠然一时忘记了,他似乎已经不是她的公公了,想必云翼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了吧。
“悠然,很久不见,你瘦了。”
“悠然,告诉你一个秘密,爸是做跟踪设备起家的,虽然现在不做这个了,但也很是擅长,所以云翼找不到你,我却可以很快找到你,若不是云翼他们母子一直将你失踪的事瞒着我,其实不消三天,我就可以找到你。”
“悠然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叫悠然,我便说了一句,这名字听着耳熟?”
悠然点点头说:“我记得。”
“不是那个名字来自于陶渊明的诗,而是这个名字我曾经派人寻找过很久,悠然,你已经知道当年你父亲的事是王慧派沛安做的是不是?”
“是。”悠然没有想到,云在天年纪虽然大了,但是眼睛很是犀利。
“你或许以为王慧做的事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但我都没有和她讲明,因为我爱她,也相信她对我是真心诚意的,我是在沛安逼迫你父亲捐献了眼角膜之后才知道那件事的,那时我急于找到你向你道歉,甚至做出些力所能及的补偿,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了,这下我得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刚刚还吹嘘说能你到哪儿都能找到你呢。这也怪我,只找了你几个月就因为公司的事把你这事给忘记了,不
然一定可以通过悠扬的行踪而找到你。”
“你和云翼体检的事,云翼已经查清楚了,是云飞动了手脚,我已经把她派到国外思过去了,你和云翼都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云翼说了,就算你有问题,他这辈子也非你莫属,绝不再碰其他女人一根头发,他为了你,和王慧闹翻了,到现在也没和好,王慧现在躺在医院,是真的生病了,可他为了你,硬是狠心地没有去看过一次。”
“云翼现在就在a市,他角角落落地找你,丢下工作,不理家人,为了对你表示尊重,我没有将你的下落告诉他,悠然,你出去和云翼团聚吧,当年都是我们上一辈的错,与他真的毫无关系,如果你还恨着王慧,那我就带着她离你们远远的,不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直到你愿意见她为止,好不好?我知道,这件事上,我还是存了私心,不想让王慧受到任何报应与惩罚,她的年纪也大了,身上有很多毛病,不刺激还好,若是一遭受刺激,后果真的……”
“悠然,人一辈子很短暂,能遇见一个深爱的人不容易,你和云翼明明都离不开对方,却因为我们上一辈的过错而分离,这实在没有必要,你说是不是?我是他的父亲,他丢下工作我不怪他,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他多年都找不到你后,会在绝望之后做出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来。”
“悠然,我言尽于此,云翼一直很珍惜你,我希望你也能珍惜他一次。”
云在天走后,的确如他所说,云翼一直没有出现,依照云翼的脾气,若是他知道了悠然的下落,肯定按捺不住不来见她。
悠然的胃口越来越差,甚至到了闻到油烟味都要呕吐的地步,黄伯注意到她的不适,每天主动将饭菜做好送到她家里来,尽管他已经将菜做得很是清淡,但悠然还是吃不了多少。
因为吃得越来越少,悠然的精神也越来越差,很多时候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喜欢用这种折磨人胃口的方式提醒着她,他的存在。
难受至极的时候,悠然便特别想念云翼,想念他在身边的感觉,若是他在自己身边,她会好受很多吧?村长老婆说,孕妇的心情很重要,心情好了,胃口也会开一些,但若是心情抑郁,胃口只会越来越差。
也许只要能够靠在他的怀里,她的不适感就会减少很多。
因为肚子里的小生命,他也有份啊。
悠然想到云在天最后说的那句,请珍惜云翼一次吧。
悠然潸然泪下,似乎她从来没有珍惜过他呢,一开始让他一个人爱她,给她那些没有回报的付出,然后让他全世界地寻找,漫无边际地思念……
她对他太残忍了,悠然忽然觉得自己太可恶了,太自私了,总是把自己藏起来,总是不够信任他,依赖他,从来没有将他的痛苦放在首位。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也希望我幸福呢?
悠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
当年的事王慧并不是出面人,没有让王沛安去逼迫谁,她只能算是事情的导火者。
为了当年的事,她逃也逃过,避也避过,恨也恨过,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触模到了真相,那个她恨着的大人物,竟是孩子的女乃女乃。
为了孩子,为了她和云翼的幸福,为了将来的团圆美满,她应该放下所有的仇恨,或许这也是爸妈最乐于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