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边上,那对异性兄妹相互对望着,然后久久无言。
有许多话,不须言谈即已意会;有许多话,不须意会即已明了。然,纵然意会,纵然明了,却终究还是被束缚在咫尺间的方寸之地,不能说出口,永不能说出口……
“曦吟……”
“……”那是第一次,凤曦吟自花弄玉眼中看到除了温和淡漠以外的神采。他的眼睛闪烁着欣喜明亮的神采,那么亮,那么亮……仿佛是烟花盛放在最后一刻的璀璨。
心像是在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空空洞洞,明明不痛,却难受的叫她想要哭出来。
哭吗?她如今还会哭吗?自三年前在征东战场上之时,她已经流干了这一生所有的泪水。
“曦吟,我喜欢你……”
禁制,在瞬间被打破。
凤曦吟蓦地闭上眼。这一刻,她不敢想象花弄玉眼底的绝望。
她是那么清楚的知道,如非绝望,这句话将会成为花弄玉心底恒久的秘密,不容探许,不容曝光,只能永远的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处,直到腐烂沉淀,一一如是。
——因为这是禁忌,属于他们之间的禁忌。
陡然间,她恨起龙御霄,恨起凤丹阳。为什么要让弄玉知道?做一个迷惘的当局者,总比清醒的痛苦要好得多吧!
“曦儿,容许我自私这一次吧。我知道,现在不说,我今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他竟然……说的这样卑微这样恳求!喜欢……竟能令人卑微至此吗?
凤曦吟胸口一窒,紧接着心口一凉。很显然,她已经知道花弄玉要说什么。
“曦儿,自今日起,你我还是兄妹。”只一句话,就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了断了近十年的守护爱恋,彻底划分出他们今后的地位界限。
兄妹——曦儿,若这是你的所求所望,那么由我说出口,你就再不会为难了吧。
他在笑,依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从来都是那样聪慧啊,从来都是那么为她着想,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感情困扰了她,又怎忍心继续困扰她呢?
这样也好吧!曦儿会有自己的生活,离开落英,天大地大都是她的舞台。她会有疼爱自己的丈夫,也会有宠爱的孩子……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快乐的生活在丈夫的怀抱里。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以后可要记得不要老是逞强了,嗯?”他就像一个真正疼爱妹妹的哥哥,没有怨尤,没有恼怒,只有接受,只有将所有苦涩深埋进心底。
他本就是无争之人,绝望之后再从容退出,他至少保留住在她心底的美好。最初,他不就是想要守护她吗?那么换了一个守护者有何不同呢?
唯一不同的是,曦儿再不需要他的守护了。唯一不同的是,曦儿日后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他了。明明是很好啊,可是为什么只是想一想,他就难受得如同有一把刀在月复内绞着呢?
只是不习惯吧!他已经太习惯守护曦儿了,不是吗?或许,只是不习惯而已啊,不习惯……
他曾说过会为曦儿达成所愿,这是曦儿想要的,他怎么可以不习惯呢?一定会快点改过来啊,快点改掉这些坏习惯!
曦儿,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需要我的守护了吧!
他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悲伤,淡漠的眸光里氤氲出别样的离伤。而她静静看着他,启唇欲语,却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弄玉,我多么希望你不了解我,不能把握住我的心思,那该有多好?
弄玉,我多么希望你不要那么无私,不要为我委曲求全,那该有多好?
弄玉,我多么希望你不是花祁阳的儿子,不是落英信阳君,那该有多好?
弄玉……你是这世间最好的温润美玉,而我凤曦吟,却非是品玉之人啊!
夕阳渐渐沉下。血色的残芒倒映在池塘里。池边上,一袭紫衣的少女孑然独立,残阳将她的身影拉成孤独的剪影,倒映在寂静的池塘里。
走廊上,那个一身淡漠的白袍公子静静伫立,琥珀色的眸子里在注视着紫衣少女时牵引出一种似怜似惜似悲的情绪,却如同那天边即散的云烟,转瞬幻化虚无。
他无声而去,只在残余的夕光下留下一抹淡淡的寂影,恍若一声轻微的叹息萦上她心头,自此便再也无计可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