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夜,寅时。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飞燕轻身舞。
大帐之中,灯火明灭。远方的鼓震喊杀之声冲天而至,杀戮近在咫尺。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气,随着她的一呼一吸间进入她的肺腑。
那血腥气,如火一般,在她的肺腑里炸开燃烧!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不受控制的加快。那不是害怕,不是恐慌,而是等待,而是激动!
她已经等待了三年,整整三年的隐忍,三千的蛰伏。纸醉金迷烟花灿烂过后,没有人知道她的痛恨与压抑;风月无边故作多情之时,没有人了解她的难堪与厌恶。而今夜,她终于迎来了等待的尽头,那似乎漫无边际的等待终于肯给了她解月兑,她终于能完完整整毁灭了那个曾经毁灭了她的世界的人!
这如何能教她不畅快?如何能叫她不激动!
三年。她等这一天,已经整整三年!
素手琵琶,银瓶冷破,十面埋伏三年恨!铮然一曲,琴弦断,心事与谁听?
在她失神的瞬间,那个男子已经闯入,他的手——宛若命运的再次降临,那只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那个人,即便是死也不会放过她!
而这一次,她却连挣扎也不做!
她已经开始无法无法呼吸,脸色涨紫,无法压抑的痛苦开始在她脸上浮现。而即便是这样,她却依旧笑着,笑得妖娆一世风华绝魅,笑得痛快淋漓死亦甘愿!
然后渐渐的,她感觉那只缚住她喉咙的手逐渐无力,她感觉那个人毫不受力的倒下,她努力的睁开眼,看的了那个人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的惨状,那明显是服毒后的惨状。
如果还有一丝的力气,她一定会笑出声来!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一刻,似这一刻一般痛快!
此时此刻,便是要她死亦是心甘!
而后,她听到了脚步声,不徐不缓传来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谁,当下之时,也唯有那个人会来。那个花弄真的私宠禁脔,那个在他手下堪称第一谋士的人物——丰言!
她看不懂丰言,甚至凤柳也曾说无法将他看透。可她知道,丰言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的。只是她也许永远也无法明白,为什么丰言身为一介男儿宁肯以色侍人也不愿真正救赎他的爱人,为什么丰言能够亲眼看着所爱之人的江山葬送而冷眼无视,为什么丰言明明陪伴在他所爱的怀里却于最后一刻亲手送了他一杯毒酒。
脚步声停下时,她听到了叹息。
不要怪他——至少不要再恨他。他爱着你,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爱罢了。
意识在模糊的前一刻,她忽然很想问丰言一句,如果他不懂得爱,那么你又是否懂得?亲手葬送所爱之人的江山毒害所爱之人的性命,这就是你的爱吗,丰言?
如果一定要死,至少他是死在你的手里的,是吧?
这就是你的爱吗?这样的决绝炽烈啊!
丰言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在那不知是很短还是很长的等待死亡的时间里,一缕箫声伴着清风吹拂在她的耳畔。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