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歌二
夜已深沉。
骷髅山的白日或许是热闹的。但它的夜晚,永远是死寂的——如死一般的安寂。
滴答、滴答……
那是什么声音?是水落滴石的泠泠清鸣?是雨珠降临的欢乐吟唱?还是……
“咦……”
一声带着感叹的惊疑声从嫣然的红唇内发出。黑暗之中,那个一身雪白衣衫的女子微微瞠大美丽的眸子,她美丽的容颜隐在一方雪白的纱巾下,留在别人眼中的,是与黑夜一般无二的神秘与朦胧。
女子的目光落在黑暗中央的那个地方。在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那个中央位置却有九个光点闪烁着荧荧的光亮。近看时才发现四周八个方位上的光点是鬼火一样的幽幽磷光。而令人惊恐的是,执着这些磷火的人竟是八具做着相同姿势的森然白骨!
那八具白森森的骨架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均是右腿屈膝跪地,左手抱天右手环胸,头颅微微低下。幽幽鬼火便是从抱天的左手中发出,荧荧绿光照耀着白森森的人骨,说不出的惊心与恐怖。而那样的姿势极像臣属跪迎君王所行的礼,却又有所不同。更像是某个古老的仪式开启时的祭天礼,又让人疑惑于这仪式的可怖。仿佛是献上所有的生命与灵魂,却不晓得将会得到什么。
四周八方是鬼火幽绿的磷光,而在最中间的那个位置,却是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年。
那白衣少年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生是死。他做着同八具骨架一样的跪地姿势,不同的是,少年的左手不曾燃起鬼火,而在他面前发出幽幽光芒的却是一株幽蓝色的花朵。那花此刻正在缓缓绽放,它全株色泽幽蓝,乍一眼看来分不清花与叶的区别,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蓝色磷光,明明并不惊艳美丽却叫人一眼难忘,通体上下似乎都散发出难以言说的诡异与魅惑。
滴答、滴答……
那声音自少年身边响起。不同于白骨左手抱天的姿势,少年的左手微微抬高在那株幽蓝花朵之上,食指微微下垂。那指尖处有抹殷红的痕迹,浑圆的血珠自他食指指尖凝聚再缓缓滴下。
滴答……
血珠准确的滴落在那株幽蓝色的诡异花朵上。然而奇异的是,那血珠并没有顺着花瓣滴落,而是诡异的一旦滴上就融进花瓣里。那血珠仿佛被一汪碧蓝的清泉吸收或者稀释掉了,再没有半点痕迹。
而经过那些鲜血的滋润,那株诡异的花朵的光芒似乎更加明亮了些,而那株花也开得更加艳丽。
“七夜亡灵花……终于开了……我终于等到了……”
黑暗角落里的白色衣裙的女子轻轻笑着。尽管她的容颜隐在朦胧的纱巾下,人们也可以想象那样的一笑是何等倾倒众生的美丽。然而可惜的是,她的声音却没有想象中的珠玉之响泠泠悦耳,反而是一种苍老的嘶哑。那像是某种阴暗的鸟类临死之时不甘的嘶叫,充斥着绝望与悲恸,令闻者入耳惊心之余,不免又有一份自心底升起的感叹。
美丽的女子与苍老的声音,当这两个条件组合在一起,那么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必是违和的,就像这两个条件组合在一起本就是很不可思议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此地,却没有人感觉出那份不该。或者说,女子本身已经适应了那份违和,而没有适应的人——那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此刻已然闭上了眼,正在接受这诡异阵势的洗礼。
女子的目光注视着那株通体幽蓝的诡魅花朵,美丽的眸子里凝起丝丝涟漪。蓦地,她目光一变,下意识的抬头望向无尽的夜空——
在这泼墨般黑浓粘稠的夜色里,仿佛是停止了时间凝滞了空间的地界里,似乎有什么正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