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歌八
画卷再度展开,已是三月暮春。
彼时莺蝶翩舞,山花烂漫,春风吹碧草,陌上人初逢。
那幅犹如绝代名家绘出的春阳丽景中,有明丽娇艳的少女医者济世救人,有仗剑天涯的少年侠客拔剑相助,亦有风流浪荡的黑衣公子调笑解危……
那是白衣在她所有记忆画卷中见到的最为明丽清新的画卷。不复与那白袍男子相处十年时陈旧的泛黄感,那一幅幅画是她记忆之中永远明亮的色彩,即便百年之后,依然清丽如昨。
一幕幕的清丽画卷,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仿若一台大戏开幕起唱,娇颜明丽的医女以一种近乎于漠然的疏懒观看着,似乎永远与那些真正的戏中人隔开了距离。可她却不明白,从大戏开场的那一刻,她已经身在戏中,又如何能真正置身事外?
春雨朦胧中,那个风雅离俗的白衣少年负剑而来,停驻在她医馆的门前,俊颜含笑:“在下萧重华……”
细雨霏霏里,那个浪荡不羁的黑衣公子骑马而过,似是不经意间回眸一笑:“我是龙擎苍,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相识的最初,她只当他们是路人,不经意间走到她面前,也必然会在他下一个回眸的瞬间,遗忘至再不记起。然而这世间的人冥冥之中也总有种道不明的缘分,一次相遇时偶然,二次相逢是注定,那么三次相聚又是什么呢?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雪、白雪……她这一生从古庙初遇那个白袍人的雪夜开始,似乎总与雪有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缘。于是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里,她同他们二人酩酊一场,人生能复几时醉?但愿长醉不复醒。醉梦之中,不知是谁的声音朗然清越:“人生缘字最难解,既然与姑娘多次相遇,必是有缘。索性姑娘也无事,不如与我二人把臂同游一番,如何?”
醉梦中的她似乎轻轻应了一声,也恍惚曾听到那似乎隔了很远很远才传来的声音:“大哥,你怎可这般唐突白姑娘……她已经醉了……”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将她轻轻抱起。她下意识地抱住那方温暖,模糊之中,只看到一袭黑色纹锦衣裳在夜风中轻轻扬起……
画卷再度铺展,又是春色烟柳的暮春时节。澜沧锦城,繁华依旧。便是深夜之时,也总有夜夜笙歌狂欢之人。
桃花林中,有那水色衣裳的清丽少女调弦抚琴,有那兰色衣裳的明魅少女起舞翩跹,亦有那绯色衣裳的美艳少女俯身作画……突地水色衣裳的少女弹琴的手蓦地一顿,铮然一声弦断;兰色衣裳的少女舞姿一顿,再不成舞;绯色衣裳的少女画笔一颤,朱砂色的水墨滴在画中少女的额间……水色衣裳的少女眉目宛然有些无奈的看着膝上的七弦琴,绯色衣裳的少女美目闪过一丝忿然,而那兰色衣裳的少女凤目流转间轻颦浅笑道了句什么,便见有三人无声落在桃花林中……那黑衣的俊逸公子豪迈朗笑,执起绯色衣裳少女弃下的画笔,匆匆在画上添了几笔,绯色衣裳的少女见之,望向黑衣公子的目光有了点点羞涩……兰色衣裳的少女笑颜明媚的接过黑衣男子手中的画,只看一眼后,那凤眸中的光芒乍然一亮……那白衣的俊雅少年略有些困窘的向水色衣裳的少女道了歉,那少女清扬的眉头一挑,将断弦的七弦琴扔在白衣少年怀中,随即笑靥生花的招呼着同来的白衣少女……白衣的俊雅少年有些好笑又无奈地看了那水色衣裳的少女一眼,随后细心的接上断了的琴弦……
“这位姐姐,我叫沐卿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三姐妹今日在这桃花林里游玩,真没想到会遇到姐姐这样的神仙人物啊……”
“哦……穿着兰色衣裳的是我的三堂姐沐卿薇,穿着绯色衣裳的是我的大堂姐沐卿瑜……”
“姐姐,那个黑衣服的家伙真让人讨厌呢……哦,那个白衣服的家伙叫什么名字……”
“龙擎苍、擎苍……哼,他若能擎天,还要神做什么?……萧重华、重华……这个名字似乎不错呢……”
白衣痴迷于那明艳画卷中清丽纯澈的少女,彼时尚且年幼,那少女身上还有着孩子气的天真,喜怒哀乐统统表现在脸上,一如一块通透纯净的水晶石,一眼便能看透全部。
卿婉……我叫沐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