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一声,那华衣人从河水中冒出头来,头发有些蓬乱,又被水浸湿了,贴在头上,看起来狼狈不堪。旁边船上有人放了绳子下来,华衣人抓住绳子,被上面的人一拉,如同大鸟般飞身而起,翩然落在船舷上,身形颇为曼妙,可惜浑身**如同落汤鸡般,头顶冠上的硕大明珠,以及身上衣服的金丝银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荧荧的宝光更反衬出本人的狼狈不堪。
船已经快到码头,岸上的人看到,顿时一阵哄笑声。
被众人起哄,华衣人涨得脸通红,指着对面的郑巢和裴诸城,怒气冲冲地道:“你们是怎么驾船的?”
刚才他的船撞了别人,倒是漫不经心,这会儿被别人撞了,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郑巢倒是气得笑了:“刚才你们怎么驾船的,我们就怎么驾船的啊!”
“敢撞我的船,害我落水,我要让你们知道厉害!”华衣人转过头,指着对方的船,气狠狠地道,“李忠,给我撞过去,把他们的船撞坏,我也要让他们尝尝落汤鸡的滋味!”见身畔的管家迟疑着没有动静,气得直跺脚,“李忠,愣着做什么?给我撞过去,不然我就先把你扔下河!”
叫李忠的管家似乎无奈,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那船果然加速撞了过来,来势汹汹,照这样的方向和力道,如果严重的话,很可能把船撞得从中折断,彻底覆灭在河道中,看来这人之前说的话并非虚言。
原本只是觉得这华衣人有些嚣张狂妄,现在一言不合,就要撞得船毁人亡,却根本就是存心恶毒了!
“想要撞船?好啊!”郑巢摩拳擦掌地道,见状反而乐了,吆喝着道,“兄弟们,来事情做了啊!既然对方要撞船,咱们也不能装怂不是?好歹你们也是老赵带出来的,要是被对方这种娘娘腔的船给撞翻了,那也太没脸了吧?下次我见老赵,羞不死他!”
老赵是沿海水军的一个将领,专门训练海上作战的军队。
四年前,他曾经到过关州,郑巢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他面前显摆船只舵手,结果被老赵毙得落花流水,两人又打了一架,随后老赵就指点了一些,将关州的船只改造了一番。这次上京,郑巢为防万一,特意从老赵那里借了水军来做舵手,平稳飞快地奔赴京城。
海战的水军船只必须能够承受海上的波涛风浪,变幻莫测,因此格外的坚固,郑巢这三艘船虽然不敢和那些船比,但经过老赵的改装,比之寻常船只却要坚固得多。而这些舵手也是水军出身,本经擅长在水面争锋,驾船的水平也比平常的熟手船夫更胜一筹。
两相比较,那华衣人的船如何能够相敌?
两船没斗多久,掌舵手就察觉到了吃力,知道抵不过,偏偏华衣人吆喝得紧,半点不肯罢休,只能勉力继续,结果在颠簸中一时用力过巨,船身偏转弧度太大,远远超出了原本的预计,正好被对方的船头撞在船身正中间,只听“卡擦”一声,船身竟然从中裂开,虽然没有彻底断裂,却已经有河水漫延而入。
“啊——”船上顿时一片混乱。
听华衣人叫嚣着要将他们的船撞沉,郑巢还以为多有手段,结果还没怎么干架,对方的船身居然就裂了,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嚣张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军中的人性子本来就横,但一般横的人都有横的道理,这位倒好,敢情连自己有多少本事都不清楚,就这么横,倒真是奇闻了。
“还愣着干什么?趁船还没沉,赶紧朝码头靠过去啊!”华衣人大叫道。
有舵手道:“小……。小少爷,小的已经在转方向了。”
“怎么这么慢啊?等你们转过来,船都要沉水里了!滚开,我来!”华衣人不耐烦地道,
掌舵手还想解释,就被华衣人一把推开,船身正动荡不稳,差点摔下海,却还勉强想要解释:“小少爷,不是小的掉头慢。而是现在船身已经裂开了,如果掉头得太急,会加大船身的裂缝,甚至可能会让整条船从中断——”话音未落,便看到华衣人握着船舵,猛力一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行啊,小姐,快住手!”
更加响亮的断裂声清晰地传来,正如掌舵手所说的,整条船从中折断。
因为船舵用力过猛,又摆月兑了沉重的船尾,船头以极快地速度朝着码头撞了过去,“轰隆”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码头上。沉重的桅杆经不住这样强力的冲撞,从根部折断,朝着码头上砸了过去。
正值官员上京述职的时候,码头上占满了各式各样的苦力,已经前来接船的亲朋好友,达官贵人,原本还看着两条船斗得热闹,谁想到转眼间便祸从天降。偏偏码头的人和车马挤成一堆,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被这样横飞过来的桅杆砸到,只怕必死无疑,一时间惊叫声见二连三地响起,充满了绝望和凄惨。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道大红色的身影飞身而起,双手托住来势凶猛的桅杆,顺势一扭,桅杆便顺着他的手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宛如风车般。将桅杆的来势消掉后,红衣人双手微推,飞起一脚,将桅杆重新踢回了河道口,本人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身过去,双脚在码头旁边的柳树上一点,将那股沉重的力道卸去,转身飞落在一匹白马上,微微侧头,大红色的衣衫在初春的寒风中猎猎作舞,宛如燃烧的火焰。
“轰——”
沉重的桅杆落入河水之中,惊起了数米高的巨浪,狠狠地拍打到了两岸上面,宛如一场激烈狂猛的暴雨,有些柔女敕的柳条甚至被激得折断。
落水后惊起的浪涛拍打到岸上,尚且有如此力道,可想而知,那沉重的桅杆飞去之势有多么的猛烈,若是砸到人身上,肯定被砸成肉泥。而这红衣人居然能够独身拦截,将这场被飞来横祸消弭,身手之矫捷,武技之高超,简直令人咋舌!
众人下意识地朝着红衣人的方向望去,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只见那人容颜绝美,几乎如同魔魅,甚至比他方才展露的身手更令人惊叹。长眉入鬓,宛如上好的松烟墨精心描绘而出,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寒冽冷漠之意,幽邃的眼眸宛如千年玄冰,看似冰寒,却又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眩目的光彩,正遥遥望着河道的方向,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威仪,虽然沉默,却令人无法忽视。
红衣白马,容姿绝世,宛如一幅定格的画面,令人不自觉地沉醉迷神。
世间竟然有如此美貌的男子!
几乎每一个看到红衣男子容貌的人,都不自觉地在心中暗自惊叹,那股逼人的美貌,仿佛强烈的阳光,一下子令其他所有的光彩相形失色,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下这最耀眼的存在。
身着红衣,身手超绝……。在船头遥望的裴诸城微微一怔。
按照述职的日期启程,应该是在三天后才会到达,他是故意加快速度,好避开宇泓烨的,所以才会在今日到达京城。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大哥,这人好身手啊!”郑巢个性有些横,却最佩服有本事的人,见状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不住地赞叹,“这身手真没得说,看了他这一手,我前半辈子算白活了!裴大哥,不知道这人是谁?要是我能跟这位高人认识认识,死也瞑目了!快快快,快把船靠过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跟这位高人通报姓名!”
一连声地催促着舵手。
听到郑巢的推崇和惊叹,裴诸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神都凝聚在那白马红衣的身影上,狠狠撞到码头,船身碎裂的半截船都被彻底无视,甚至连在断船里的人都被那人吸引去了注意力,连自己身处险境都没有注意到。
尤其是那个华衣人,从看到那红衣人越众而出的瞬间便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双眸紧随着他的身影,怔怔地看着,直到自己落水,被冰冷的河水没顶,再也看不到那道大红色的身影,华衣人才猛地清醒过来,奋力游了上来,爬到岸上,就立刻去寻找那道最耀眼的存在。
“小姐!小姐!”
眼见百般呼唤无效,丫鬟没办法,猛地推了她一把,附耳道:“小姐,你的衣服刚才被碎片弄破了,而且这河水冷,您快到夫人的船上换了衣裳,喝碗姜汤,免得着凉就不好了!”
华衣人猛地一激灵,这才察觉到自身的狼狈,以及彻骨的寒冷,原本还为没能得到那位红衣美男的瞩目而失落,这会儿却又庆幸起来,幸好没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幕,急忙随丫鬟回到已经停靠在岸边的船上,迅速地换了衣裳,梳了发髻,自觉光彩照人这才跑出来,见到那红衣美男仍在,心立刻雀跃起来。
京城的女子重规矩礼仪,何时见到女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跑出来?一时间岸上人的眼神格外古怪。
“小姐,您回船舱去吧!”丫鬟知道小姐的行为不妥,忙劝阻道,“这里是京城,不比咱们靖州,千金小姐是不能这样露面,别人会说您没规矩的。您瞧瞧周围这些人的眼神,明显就不对劲儿!您快随奴婢回去吧!”心中却暗暗叫苦,连夫人都没能拦住小姐,却让自己来劝,她哪能劝得住小姐?
“你少废话!”这位小姐压根就不理会,扫了眼周围人的目光,却是满不在乎,这种目光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无非是被她的美貌吸引惊叹,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最要紧的是那位红衣美男!“玉兰,娘不是一直为我的婚事发愁吗?你去告诉我娘,这个男人,我看中了!让爹和娘去问他的姓名,我要嫁给他!”
就在这时候,红衣人的目光忽然朝着她这边看过来,眼眸中突然绽放出亮光。
他看到我了!他也觉得我美貌无双,对我十分中意!小姐在心中雀跃地想,这是当然的,她李明芯本就是靖州最美的女子,多少男儿趋之若鹜,能够被她看上,是这个红衣人的荣幸!尤其现在,她可是当朝七殿下的妹妹,身份也尊贵无比,这个红衣美男铁定会愿意娶她!
而就在这时,红衣人忽然策马,朝着码头这边奔过来。
原本拥挤的人群,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道理,即便狭窄偏僻,但那红衣人骑在马上,竟然灵活无比,半点也没有碰到旁边的人,朝着码头的方向直直地奔过来。
他过来了,一定是要找我说话!李明芯激动地想着。
然而,就在那红衣人离她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忽然勒马,然后飞身而起,越过靠在码头的船只,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裴诸城和郑巢的船头,对着裴诸城拱手为礼,温和地道:“裴大人,好久不见,不知道在安州过得还好?”
“很好,有劳九殿下挂怀。”裴诸城点点头,拱手还礼。
原来这位红衣强人,就是闻名大夏的九殿下宇泓墨!郑巢大吃一惊,随即又暗自点头,果然名不虚传。随即心里又暗暗激动起来,既然裴大哥看起来跟裴大哥关系很不错,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也有机会认识这位九殿下?真是太好了!
简短地客套之后,宇泓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有没有说出口,忽然变得迫切,焦虑,却又有着微微的不安。
猜到了他的心思,裴诸城微微一笑,看了看外面道:“看起来那两艘船停靠还需要一段时间,九殿下不如随我先到船舱稍作休息?”朝着他微微点头,随即举步,先走进了船舱。
知道元歌定然在里面,宇泓墨反而顿住了脚步,气息变得急促而紊乱。
朝思暮想的人,如今却只有一墙之隔,但不知怎地,宇泓墨忽然局促起来,忍不住再三地看着自己周身。曾经三次到过安州,却都不曾见过元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变了很多,不知道元歌会不会不喜欢他的变化,不喜欢现在的宇泓墨?三年未见,不知道元歌她会怎样看待他?
脑海中涌现万千思绪,最后宇泓墨还是抬起沉重的脚步,迈入了船舱。
才刚掀帘进去,他便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天底下最明亮最温柔的眼眸,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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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的亲们春节快乐,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o(n_n)o~